暗夜骑士-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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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明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层意思。这是客观存在的东西，不过换个角度想，即便你选择现在与他分开，也未必真的能分开。你知道，要分开两个还相爱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所以…”洛雪的手肘拄在自己的膝盖上，托着腮，饶有兴趣的看着周天明，“你是说，无论我现在做什么选择，都是徒劳的？”
“至少对于这件事，即你和他现在处于异地恋本身来说，并没有多大帮助。说句冒犯的话，如果最后真的会分开，那么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而如果最后真的在一起厮守一生，想必也不会是全因今晚做的这一个选择而决定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的吧？”
“明白是明白，但你说的我可有些不高兴了。”洛雪嘟起小嘴，“给你说的似乎比找你倾诉之前还要烦闷了。弄得好像我无论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一种无力感这么着油然而起…”
“何至于…”周天明失笑摇头，他微微划动船桨，河面传来好听的水流声，“毕竟，我也只是动动嘴皮子嘛！况且，从我这样的人来看，现在做的选择自然是徒劳的。但对于你来说，却未必是如此，说不定是极有意义的也未可知。你知道，不同的人看待同一件事情，会产生出不同的观点，这是由他们的价值观与人生观决定的。”
“那么说来，你从来不会做选择咯？”洛雪说道：“类似于这样二选一的事情。”
“从不。”周天明微微一笑，“因为我认为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那样的，人们即便自以为是的做着这样或者那样的选择，但大部分时候对于事情本身结果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的。”
“那如果按你这么说，那些经历中考、高考、考研的学生们，岂非根本不用去花心思选一些学校选一些专业什么的，因为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学校上的嘛！”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样的。”
“你竟然真的这么认为？”洛雪依旧托着腮，睁着一双满含不可思议意味的眼眸定定注视着周天明，“喂喂，你不会真的认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用花心思去做选择，一切事情都顺其自然的吧？”
“为什么不呢？”周天明微微耸肩，说道：“你是清华大学的也好，或者是一所不知名的三本院校也罢，大家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你是人，我也是人，你会死，我也会死。想想，如果一个历经艰辛，付出无数时间与汗水考上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在某天走在路上的时候不幸被呼啸而过的车辆撞死了，而那个在不知名的三本院校混日子的学生却安安稳稳的度过了一生。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曾经做的对于学校的选择，有什么区别吗？”
“这太悲观了。”洛雪摇了摇头，“你的人生观，是这么悲观的吗？”
“如果你把这个称为悲观，那也未尝不可。而我更多的是把它称为现实。所谓现实，就是确切发生的，且往后还会百分百发生的事情。”
“那么，你想听听我的人生观么？”洛雪沉默半晌，微微偏过头去，如水似的目光飘向对岸不知名的风景。
“洗耳恭听。”
“我认为，人的一生，做出的形形色色的选择，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洛雪缓缓开口，用一种沉静的语调说道：“这种意义并不在于选择的本身，也不在于有关选择的事情的本身，而在于你做过选择。”
“而在于你做过选择？”周天明笑了起来，“一定要用这么抽象的言语来形容吗？”
“或许很难理解，嗯…就像你之前说的，清华大学的高材生与一所不知名小院校学生的例子。至少，那个高材生为自己上清华大学这样的选择努力过，他做出了他的选择，并且为此努力奋斗。我想，或许这就是人做选择的其意义所在。”
“就是那种所谓的不论结果，只要经历过就好？”
“可以这么说。”洛雪收回飘到灯火通明的对岸的目光，似水一般温婉的目光重新凝注在周天明的身上，“并且，我也希望你能明白这种意义。毕竟，你的一生，总会有要做选择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希望你不是被动的等着事情船到桥头，而是能够主动一些。毕竟，船桨在你手上嘛！”
周天明象征性的晃了晃浸在水中的船桨，“说的是！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教了！”
洛雪浅浅一笑，“你不是在敷衍我把？”
“当然不是。如果以后…嗯，我是说如果，真有什么重大事情等着我做选择的时候，我一定主动出击！”
“那样就好。”
“不过，如果是看起来完全没有选择余地的事情呢？我是说，类似于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的事情，那可不能怪我了。”
“事情总会有选择的。所有的事情，都有选择。”洛雪凝视着周天明的眼瞳，以一种极具某种神奇魔力的语调说道。
“事情总会有选择的。所有的事情，都有选择…”周天明的耳畔仿若又响起了洛雪的声音，这种熟悉的近在咫尺的声音，就好像他又回到了那个夏夜的夜晚，回到了那艘飘荡在秦淮河上的鸭船内。洛雪坐在她的对面，手肘拄着膝盖，托着腮，身子微微前倾，对自己说着上述的话语。
周天明猛然惊醒，额前不知为何的冒出涔涔冷汗，他看上去极其疲惫的闭上眼睛，而后又睁开，再闭上，又睁开。如此反复十数次，他的意识方才渐渐清晰起来。他并没有在什么秦淮河的鸭船上，他还在宾馆的房间里。地上还躺着两具死尸，妮娜依旧没有回来。
他微微偏过头，透过半密封的窗户望了眼屋外的天色。是夜晚。漆黑黑的夜晚，仿若墨水一般凝重的夜色透过窗口向他席卷而来。
窗口处影影绰绰的，仿若浮现出洛雪的身影来。她正坐在窗台上，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没有穿鞋，也没有穿袜子，赤着白皙小巧的双脚。她的手肘拄着膝盖，托着腮，身子微微前倾，蕴着温馨笑意的月牙儿般的眼眸在黑暗中煜煜生辉。她仿若陶瓷娃娃般精致的脸庞与周天明隔着一种看近实远的距离，她的樱唇微微张开，似乎正用某种寻常人听不到的声音对周天明说着什么。
但即便是周天明本身也听不太真切，他侧着身子，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洛雪的嘴唇上，似乎想要通过她的唇形读出些什么。但什么也没有。周天明既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也无法通过她好看的唇形读出她说的话。
这么着，洛雪的身子在黑暗中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她的身子四周好像被什么镀上了一层光圈，极其刺眼的光圈。刺的周天明眼眸一阵剧痛，他经不住的闭上眼睛，而后又立刻睁开，但洛雪的身影已经如他所料般的消失不见。
周天明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就在刚才，随着洛雪身影的浮现，他似乎抓到了内心深处某种从未被自己在意的东西。但很快地，这东西在周天明还没弄清楚它究竟是什么之前，随着洛雪的消失，也消散一空了。
他抿起嘴唇，目光还是近乎呆滞的凝视着窗口，仿若希望下一刻，洛雪就会折回。但并没有，洛雪没有再出现，空荡荡的窗口除却能看见黑漆漆的夜空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周天明看似极为艰难的移动了脑袋，他的目光透过黑漆漆的屋子望向还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心中沉吟一声，无论自己方才从出现的洛雪幻象中感受到的是什么，在当下，那决计不会是最为要紧的。
现在最为要紧的，是如何摆脱妮娜。凯尔这个女人。惟其如此，才能不让更多无辜的人牺牲。现在，是到了周天明做选择的时候了。
他挣扎着身子，到了床边缘的时候，忽而翻滚了一下身子，他的身子旋即不轻不重的从床上跌落到地面，在干净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九十七章 夜雨中的危机（）
周天明用双手缓慢的，以一种爬行的姿势挪动着自己的身子。他极为艰难的将自己身子挪到死去的男服务员的旁边，对方依旧睁着的木讷眼睛在黑暗中静静的注视着他。被一具死尸定定的注视着，并且还是在漆黑的夜间，这种情况，足以令任何人感到毛骨悚然。但周天明并没有特别的感受到什么，事实上，他习惯了黑暗，也见证了足够多的死亡。对于他来说，死亡与黑暗，并不是多么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如同没事人一般在男子的上身衣服与裤子口袋中搜索着什么。过不一会儿，他从男子的裤子口袋中摸索出了一只手机来。一只价格不菲的触屏手机。对于一个宾馆服务员为何会有这样价格昂贵的手机，周天明一时也没法去细细琢磨。他的手指飞快的滑动着手机屏幕，双眼凝视着在黑漆漆的屋子中发出刺眼亮光的手机屏幕，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终于，在连续滑动了四下屏幕后，他在手机屏幕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找到了一块名为‘map’的软件。
他轻轻点击这款软件，一张迷你的，横竖线纵横的地图便出现在了手机的屏幕上。周天明点击地图上的定位按钮，旋即地图上的某处出现了一个红点。周天明仔细查看那个红点所在的位置，“新城区，波旁街108号，水晶酒店…”他小声呢喃了一句，关闭这款地图软件，开始飞快的在手机屏幕上按出一串号码来…
漫长的通话等待时间，从手机听筒中不断传来‘嘟’、‘嘟’的通讯声令周天明第一次感到何为度秒如年。
“快啊，接电话…接电话…”周天明躺在地板上，躺在男服务生尸体的旁边，目光有些焦急的凝视着天花板。他的左手手指不停地敲击着地板，似乎唯有这样的小动作方能缓解他内心中的焦躁。
在等待了约莫两三分钟后，在周天明几乎就要挂断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哈喽？…”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带着惺忪睡意的声音。
“凯莉，是我。”周天明无暇与凯莉寒暄，开门见山的说道：“你现在在哪儿？”
“天明？”凯莉带着惺忪睡意的声音忽而开朗了起来，“你去了哪儿？你整整消失了一天一夜，你…”
“我现在来不及解释这些。你现在在哪儿？那个雷克斯与你在一起吗？”
“我在家啊。我将那个人打晕了锁在了你与福克斯的房间里，毕竟，你久久不回来，我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处理这个人。怎么了？”
“好…你现在打车来新城区的波旁街108号，找到一个叫做水晶酒店的地方，来306号房间…”周天明瞥了眼房门上的门牌标识，沉吟了一声，“马上就赶来，越快越好！”
“新城区，波旁街108号的水晶酒店，306号房间，是吧？”凯莉将周天明告诉她的信息确认一遍后，说道：“我马上过来。”
周天明犹豫了一下，在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提醒似的说道：“要小心些。如果你在酒店附近或是酒店里面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材高挑，面貌美丽的女人，你立刻掉头就走！记住，千万不要接近她，最好不要让她看见你。”
“对了…”周天明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他皱了皱眉头，说道：“你随身可以带些尖锐的银制品或者木制品…顺便…带一套衣服来，要有上衣和裤子…鞋子最好也要…”
凯莉将周天明说的话一一记了下来，她没有在电话中问为什么，因为她从周天明急不可耐且带着焦躁的声音中意识到现在周天明要她做的事情十分迫切，几乎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所以，她也非常聪明且直接的省却了那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周天明挂掉通话后，用手机确认了下时间，现在是夜里的两点零五分。他躺在地板上，将手机紧握在手心，其他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既不考虑离开这具就在自己身旁的尸体，也不考虑重新回到床上。他只是有些出神的望着天花板，脑海中想着之前在窗口看见的洛雪身影。
那是十分清晰地，清晰地近乎真实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这就是她。他曾经做过无数的的假设，无数的幻想，如在某个并不特定的时刻，洛雪会突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或许并不说些什么，只需一个微笑，就能明白彼此想要说的千言万语。但这样类似于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剧情，周天明知道，并且是极为清楚地知道，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即便是在遇见唐蕊，遇见那个与洛雪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儿的时候，他对这点也非常的清楚。因为他知道，他并非活在童话中，单恋着公主的王子最终不会获得公主的青睐，而死去的公主，也永远无法重新活过来。
惟其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