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米的阳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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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惊慌的一瞬,后者也忽然醒了。
他下意识松开抱着的薄被,靠着床坐起来。
“西西?”他有些意外,声音困顿而模糊。
纪忆觉得尴尬死了,想要跳下床,却手忙脚乱地向后跌了过去,幸好,王浩然及时伸出手,把她扶着站稳:“瞧你把人家小姑娘吓得。”
完了,真心丢人了……
季成阳从床上下来,系上了两粒纽扣,不用问,很容易就猜到为什么纪忆会有这里的钥匙,也就没有多做追问,像是习惯了把纪忆当做自己家里的一员,并不介意她忽然闯入。只是在洗手间洗脸时,问了句:“暖暖呢?”
他说着,双手捧起一捧凉水,扑到脸上。
水从他的脸上落下来,他随意地用右手抹去了大部分,只余下稍许,从下巴上一滴滴地落下来,落到他的衬衫领口……
“她……去给你买礼物了。”
连自己都不信的借口……显然对他不太有说服力。
季成阳低头看她,看了会儿,并没有戳破这个借口,反倒忽然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西西这一年长高了不少。”
“是啊,”她松口气,“长了六公分,已经一米五五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她的身高问题。
不过还是要完全仰视他啊,他估计能有一米八七?八八的样子?
纪忆胡乱猜测着,等季成阳和王浩然似乎都从困顿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很快就被问,晚饭想吃什么?“我吃什么都行,啊——”纪忆想起豁口那里有个回民小吃,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想到吃什么了?”季成阳轻易识破,用食指从她的鼻尖刮过,“不用和我客气。”
轻柔的力量从从鼻梁滑到鼻端,还有烟味。她有些耳根热起来。
“不是特别贵的,”纪忆不得不解释了,“就是想吃豁口那儿的回民小吃,鸡胗特别好吃。”
“西西,”王浩然忽然就笑了,“你可真好养活。”
于是那两个大男人,就真决定随便在新街口豁口的回民小吃店解决晚饭。从季成阳住的小区步行去那里,最多也就二十分分钟。正是晚饭的时间,店里很特别热闹。
王浩然把三人的杂碎汤端过来,拿了筷子。
季成阳已经买了一盘子的小吃,放在桌上。
“季成阳,我怎么没发现,你哄小女孩特别有一套呢?”王浩然看着盘子上的东西,立刻就笑了,“你个怪叔叔该不会图谋不轨吧?”
季成阳似乎懒得说话,把整个盘子都推到纪忆面前。意思很简单,这都是买给她的。
一纸袋的油炸鸡胗,四串油炸羊肉串,两个糖耳朵,两个豌豆黄……这是打死都吃不完的量啊。纪忆低头,再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杂碎汤:“我吃不完这么多。”
“听到了?西西说吃不完。”王浩然借机揶揄。
季成阳倒是连眼睛都懒得抬,把手里的陶瓷勺一搁。王浩然笑眯眯看他,本以为会来回嘴仗几句,却未料这位只是对面前已经拿着竹签,插起一块鸡胗的纪忆说:“好像忘了让他们放辣粉。”
“没关系。”
他起身,将那一纸袋鸡胗,又走到门口。看人多,就随便在另外的小吃窗口又添了两个驴打滚,拎了一瓶冰可乐,等到作料被重新撒过,才又回来。
王浩然轻扬眉,笑了声。
那意思是:说你胖你还喘,您大少爷还真想把人小姑娘当猪喂?
季成阳只当没看到,把吸管放到可乐的玻璃瓶里,告诉她:“慢慢吃,不着急。”
纪忆嗯了声,明显看到隔壁桌两个七八岁小男孩望着自己面前的吃得,用一种姐姐你真能吃的羡慕眼神,无比崇拜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我每章都要掰着手指算,两个人这是几几年,分别多少岁……
第十二章 我的小心思(2)
她发现,季成阳面前的杂碎汤,一口没动过。
确切说,他好像没吃什么东西,就吃了点儿烧饼和驴打滚。
离开的时候,王浩然也奇怪,还问他不是肉食动物吗?怎么跟着巴勒斯坦军队一段时间,就彻底变了:“尊重别人的宗教?他们全民吃素?”王浩然如此猜测。
“想知道么?”他只是笑。
王浩然嗤地笑了:“还卖关子?”
他的视线,落在护城河另一侧的积水潭桥,那里车来车往,灯火阑珊:“如果让你亲看到火箭弹击中战车,十几个士兵在面前烧成焦尸,或者……前几分钟和你介绍战况的指挥官,就在你面前被狙击手爆头,鲜血淋漓,或者——”
“打住,我懂了,换我也没食欲吃肉,”王浩然看了眼跟在两人身后,只有两步远的纪忆,“少儿不宜。”
他一笑,不再说了。
他比以前爱笑了。
纪忆继续做着他这一年变化的总结。
虽然听着很血腥,但她仍控制不住想听,想了解一切和他有关的事情。
她盯着王浩然的背影,在默默想,这个人不会今晚都住在季成阳家吧?幸好,这个念头刚才起来,王浩然就接了个紧急电话,撤了。
他似乎很喜欢纪忆,都一脚迈进出租车了,还不忘说:“成阳,你把手机号给人家小姑娘,要不然找你多不方便。对了,还有我的啊,我的号也给西西——”
他一手插着自己的裤子口袋,挥挥手,让王浩然赶紧走人。
他朋友走了。
剩了他们两个,从积水潭桥下走过,沿着护城河,一路走回去。
她本来就喜好安静,不太会聊天,在宿舍也是陪着人说话,好像别人说什么,她都能接话说两句,可真让她来活跃气氛就没戏了。所以此时此刻,现在,走在季成阳身边,她拼命想要找些话说,却徒劳无功。
她偷瞄他几次,终有一次,被他发现。
季成阳低头,慢条斯理地笑了:“想和我说什么?”
她忽然有一些窘,脸颊热热地,扭头就去看积水潭桥上的车海:“我在想……开车好玩吗?”真是没话找话说。
“代步工具,很难用‘好玩’或者‘不好玩’来衡量。”季成阳倒是顺着说了下去。
她噢了声。
暖暖马上十八岁就能学开车了。
她还要再等两年半,好漫长。
还有半年,才能拿到所有同学都早不稀罕的身份证,哎。
两个人走到楼下,季暖暖这位大小姐终于装模作样地拿出一个盒子,将一对泛着冷光的深蓝色袖扣递给季成阳:“小叔,生日快乐,祝你越长越招人。”
生日?
纪忆彻底傻了,自己这个不速之客竟然连礼物都没准备,还让他的生日晚宴,陪自己去一个普通的回民小吃店解决了。
她如此内疚着,晚上躺在自己床上了,仍旧想,是不是要补一份生日礼物?可是他需要什么,自己根本就不清楚,第二天睡醒,大伯和老婆,两位叔叔和各自老婆都照例来溜达了一圈,反正住的也不远,连中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纪忆自己从冰箱里拿出剩米饭,挖了两勺午餐肉,弄了两颗青菜,打了一个鸡蛋,自己给自己炒了一盆米饭,顺便在出锅前又撒了些葱末和香菜末。纪氏料理出锅,电影频道正好也开始放一个完整的片子。
她端着盘子走过去,看到非常似曾相识的一个画面,周星驰举着铜镜,正在看自己的猴子脸……她恍惚间,想起这是多年前看到那个电影的片尾……原来这就是大话西游二啊?她听了太多同学说,却始终没有在电视上见过。
当那些经典台词变为画面,她竟然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周星驰的那段“一万年”所震撼,反倒记住了紫霞仙子畅想自己爱人“我的意中人一定是个盖世英雄……”,莫名就被触动,直到最后结尾,紫霞死的时候重复着这句话,纪忆再次被深深撼动,尤其是最后那句:
“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
她看完,竟发现自己面前的炒饭凉了,却只动了几口,只得回锅又热了一遍。
一天过得很快,除了吃饭就是做题,快到晚上八点了,才算是搞定了所有周末作业。她在台灯下,收拾桌子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昨晚,护城河边的那一段很短的散步……
“西西,你电话。”
她跑到客厅,拿起听筒。
“作业写完了?”是季成阳的声音。
她愣了:“季……”
“是我,”他再次确认,“写完了?”
“嗯。”她攥着听筒,轻呼吸着。
他说:“那现在下楼吧,到旧车站来找我。”
电话就此挂断。
她忽然就乱了手脚。
本来晚上出去就没什么会管她,很平常啊。可是被他这么一嘱咐,她倒是做贼心虚了,只想着他要自己下楼,还谁都不能看到,很快就拿出最喜欢的裙子和短袖换上,拿了钥匙,跑出了家门。
楼下有熟悉的叔叔阿姨,散步回来,她一路招呼而过,跑到早先的院内班车车站。因为换了新站,这里已经名存实亡了,不太有人经过。
季成阳那辆黑色的车就停在偏暗处,似乎是看到她了,打亮了车灯。
纪忆跑过去,气喘吁吁地按了按胸口,副驾驶座的车门就已经被打开了。车门开得瞬间,她抬头看,看到他手搭在方向盘上,在看自己小喘着气……
她低头,努力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脸红,千万不要啊,纪忆同学。
就如此就上了车。
“我们去哪?”纪忆看着车开的方向,并非是院外。
“去野外训练场。”
“啊?”纪忆惊讶。
去那里做什么……那里晚上除了有些新老兵看守,连灯都不会留几盏的啊。
训练场外是起伏的山坡和灌木,没什么实质的围墙。
车开到训练场入口百米远的地方,就有兵走出来,用灯晃了一下,看清季成阳的车牌是院里的号码后,显然就不再那么紧张了。不过这大半夜的,没有任何通知安排,就忽然有车开来这里,还真是挺稀罕。
新兵看到号码只知道是院里的,还想例行公事拦下来问一句,老兵已经认出这号码属于哪家的人,很自觉让了路,只问了一句要不要照明灯?
季成阳倒不觉得很需要,直接开了进去。
车大概开过了喷火、轻武器射击和侦毒训练场……
车慢慢停在一个视野极度开阔的场地,在黑夜里看不到边界:“来,和我换位子。”
“换位子?”做什么呢?
“我来教你开车。”他言简意赅。
这一路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她看着他下车,走到自己这里,打开车门,也终于接受了这个惊喜。
于是就在季成阳的看护下,她就真的坐上了驾驶座,手里攥着的方向盘上还有他留下的余温。季成阳似乎特别有耐心,教得很仔细,最后看她紧张的不行,手指攥着方向盘太用力,都泛白了……终于笑出来:“你就把它当玩具车开,这里没有人,没关系。”
何止没有人,还没有灯。
除了车灯,只有月光能照出远近的一些轮廓。
夜太深,四周安静的吓死人,如果不是他在身边坐着,恐怕自己早就吓破胆了。
可他似乎真的很了解一个初学者最怕的是什么,没有任何障碍物的训练场,没有人围观审视,没有人评价对错,没有路人让你头昏,只有一个人负责给你准备好一切,尽情去玩。
他又让她轻踩踏板,习惯这种感觉。
然后忽然就点火:“开吧。”
她紧握方向盘,乌溜溜的大眼睛只盯着前方,真的就将这“大型玩具”开了出去。
“还不要停吗?还不要转弯吗?”
车灯照着前路,再往远处就已经看不清。
她胆战心惊,他倒是不以为意:“没关系,照你现在的速度,还有十分钟才能开到尽头。”
五月的天气,她竟紧张得流了汗。
结果到尽头,他说了句“转弯”,她就成功熄火了。
季成阳笑:“开得不错。”
说完就开了车门,下车在这尽头,大片的灌木前站着吹风。
这还不错啊?都熄火了。
她侧脸压在方向盘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去看他的背影,黑色上衣和户外长裤,如此单一的颜色,将他整个人都融到了黑暗里。
风吹灌木丛,瑟瑟作响,他转身,她猛闭上眼装睡。很快就听到车门打开,季成阳问她:“累了?”她结束伪装,慢慢睁开眼:“有点儿困了。”
回去时,接近十点。车按照来时的路,开出训练场,背对着那些士兵的敬礼,一路沿着无人大路往回开。他想抽烟,就开了车窗,暖暖的夜风不断地吹进来,吹走她脸上的汗。她靠在那里,余光里能看见他手里的烟头上的星火。
他忽然开口:“还有什么想做,一直没人陪你做的事?”
“想做的事情啊,让我想想……”她侧靠在座椅靠背上,看他的侧脸,“想到再告诉你吧。”
有人肯花时间陪她做任何想做的事,而这个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从十岁就帮她完成了正大光明坐在院儿里的电影院看一场属于自己的电影的愿望,到后来,在高原上,陪她看雪山。还有好多,为她挽救濒死的兔子,甚至为她用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