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剑侠-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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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士们听了,无不心悦诚服。梁缵是高骈的副将,对个中内情颇为了解,心想:“高大人这一招借刀杀人真狠!他与东川节度使王大人素来不和,如此一来倒把脏水泼到王大人身上了。”
程母不知内情,但经过多年的居家修行,渐渐生出了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此时便脱口而出:“这样行事,对东川节度使公平么?”高骈心想:“母子都是一个德性,妇人之仁,哪里做得成什么大事!”说道:“为国平叛是他的本职所在,他既然办不好,自然就该受责罚,这是天经地义。”程母这才慢慢打消疑虑。
程在天又质问道:“就算你不抓我们,东川节度使也不抓我们,可我们到了别的地方,还不是一样被人追捕么?”高骈道:“壮士放心。本官定会秘密其事,不让别处州县的人认出你们母子的身份。”程在天道:“你只是嘴上说说,我凭什么信你?”程母说道:“天儿,咱们除了信高大人,还能信谁?”
程在天摇头叹气了许久,说道:“娘,既然如此,咱们这就走罢。”程母道:“好。你把高大人放了罢。”
程在天冷笑连连,忽的叫道:“慢着!”高骈道:“壮士还有何吩咐?”程在天喝道:“你让他们都退开,让出一条路!”高骈道:“是。全军散开,让他们母子离去!”
程在天的剑依旧架着高骈的脖子,说道:“姓高的,你先跟咱们母子走几步路!要是有谁敢跟上来,我就把你杀了!”高骈只得应道:“遵命。”又对将士们说道:“全军在原地待命,不得妄动!”
程在天挟持着高骈,和母亲走出了五六丈远,飞速收回长剑,轻轻点住了高骈的“膻中”穴,继而收剑回鞘,对母亲道:“娘,你牵上我的左手。”程母不晓其意,还是照做了。
程在天一脚把高骈踢倒,带着母亲轻身一跃,远走高飞了。高骈的手下将士不懂解穴,见他僵直了身子,不能有一丝动弹,都被吓得心慌慌的,哪里还有心思去追程在天和程母。
程在天带着母亲向东疾走。母亲对他脚不点地的技艺大为惊奇,问道:“天儿,你……你得道升仙了么?”程在天道:“娘,我早跟你说过,这叫轻功。我是吕真人的再传弟子,很多本事都是他的徒弟、我的师父秋雁真人教的。”
程母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能学到这样的本事,也算有些成就了。”程在天道:“娘,我除了学得一身武功,一件事情也没干成。”母亲问道:“你不是去从军了么?”程在天便把自己投军、刘校尉把自己请到家中、他的部下诬蔑自己谋反、自己杀人逃走等等情形都说了。
母亲叹道:“要是这样,那也怪不得你。只是可惜了你的宝剑!它未曾用来杀南诏蛮子,反倒要用来对付西川军。”程在天道:“娘,孩儿虽然进不了西川军,但也杀过不少南诏蛮子。”又把自己和丐帮、唐门三败南诏的事迹讲了出来。母亲赞不绝口,说道:“好,好!真战士做不成,真男儿倒让你做成了。你爹倘若在天有灵,知道你为国杀敌,也会高兴得很。我程家祖上积德,才有这么一个孝子贤孙,没有辱没先人的名声。”
程在天的脸色骤然变得黯淡起来,缄默不语。自己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不说光宗耀祖,至少无愧于天地良心、列祖列宗;而长兄程在渊做下了种种不端之事,假使历代祖宗泉下有灵,不知该作何感想。
尤其是父亲程德维一生忠于大唐,为国事呕心沥血,怎能料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竟意图造反?但死者已矣,再想这些玄而又远的事情,只不过是劳神费力,当前最该担心的是母亲。
母亲刚刚和自己虎口脱险,难得这么高兴,万万不能把哥哥的斑斑劣迹,以及他的死讯告诉母亲。鉴于母亲已是垂老之年,非但当下不能告诉她,以后也要秘而不宣,免得再让她伤心流泪。
母亲见他面色骤变,问道:“怎么啦?哪里不舒服?”程在天搪塞道:“娘,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歇再走。”
母亲苦笑道:“你身上带够盘缠没有?只要有盘缠,找个客栈休息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惜我们母子俩再也不能回家了。自打有人诬蔑你哥哥造反那一天起,咱们的家就没啦。”程在天道:“只要有娘在,孩儿就有家。”跟母亲进了客栈,挑了一间上房,进去坐下。
母亲终于还是问道:“你知道渊儿的下落么?”程在天道:“不知道。不过高大人跟孩儿说了,哥哥跟兔子一样机灵,谁也抓不着他。”母亲嘴里念道:“观世音菩萨!渊儿是无辜的,求菩萨千万保佑他,不要让官府的人找到他。”程在天听着听着,几欲心碎。
坐了不久,程在天心想:“娘闲坐着难免乱想东西,不如尽早赶路,让她没空乱想。”对母亲道:“娘,西湖边上有个庄园,名叫‘春园’,园主跟我是忘年交,临终前把整个园子托付给了我。咱们赶路到春园,到那里住怎么样?”母亲笑道:“你早就不是小娃娃啦,自己定夺罢,娘听你的。”
程在天便和母亲出了客栈,照着地图的指引,向西湖春园进发。
是时,王仙芝、黄巢的大军正大举东进,但沿途受阻,犹未攻入大唐腹地,故而长江中上游尚无兵革之患,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程在天和母亲看着路上的百姓安居乐业,开心之余,又想起自己无家可归,怎能不喟叹一番?
第164章 何必痴迷(2)()
走了四天,母子俩抵达了澧州。程在天看着地图,心中一颤:“澧州地处湘西,或许我用心找一找,能找着湘竹妹妹说的五毒岭。她以前住的地方环境如何,我倒真想知道;可按苗教主所说,五毒岭早被唐门炸平了,就算找到那地方,估计也没什么东西看啦。”
母亲看出他有心事,便问道:“天儿,怎么了?”程在天道:“娘,我以前听一个朋友说,她曾住在一个叫‘五毒岭’的地方,大概就在此地附近。我想先找找这个地方……”母亲笑道:“原来如此,那咱们先找找罢。盘缠还有这么多,晚一些到杭州也不相干。”
程在天暗自得意,和母亲到处找人打听五毒岭的所在。问了十多个人,却没有一个人能解答。最后终于有个黑瘦的苗人反问道:“五毒岭荒废已久,那里的草长得比人还高,你们到那里去有什么事干?”程在天随口道:“友人相邀在五毒岭相见,相烦这位仁兄指路。”
那黑瘦苗人打量了他一阵,给他指明了路径。程在天千恩万谢,跟母亲疾步前行。
行不多时,只见面前都是崇山峻岭,令人望之生惊。山岭间杂草丛生、荒芜不治,只有数不清的断壁残垣,证明山上曾有人烟。整个山岭一个人也瞧不见,只有几只斑鸠盘旋着,时而发出“咕呜呜”的叫声。程在天听到叫声,即刻便知道此处就是五毒岭了。
程母心里多少有些害怕,拽着程在天的衣角,说道:“咱们非要上去么?我怕会有蛇蝎一类的毒物,被它们咬中就不好了。”程在天本想自己上山看看,但当今不比太平盛世,留母亲一个人在山下绝难放心。
程在天正踌躇不前,忽的前方有人影闪来。程在天下意识地拔剑,只见那来者的身影左右闪烁,可见他也是有轻功的。但他的身法颇为笨拙,不知是修为不够,还是受了伤,行动不便。
那人渐渐移近,来到他身前四丈远时,脱口而出:“小兄弟!”程在天也随即认出他来,叫道:“大耳和尚!”收回了剑。程母看清了他的脸庞后,也上前施礼,说道:“大师,别来无恙?”大耳和尚嘿嘿笑道:“无恙,无恙!只是浑身有些‘痒’罢了。”
程在天探头去看,果见他身上遭了不少的伤,但伤口甚细,上面的血也早已干了,若看得不仔细,着实难以发现。
程在天问道:“大师是怎么受的伤?”大耳和尚道:“嗐!别提啦!我本来打算回韶州南华寺,路经这里时,一个不小心被毒草的刺蜇伤了,耗去大半内力才把毒液逼出体外。”程母道:“那些毒草是在岭上的么?”大耳和尚道:“我是在路边中招的。不过岭上的草长得一模一样,看来也是毒物!”
程在天和母亲听了,不觉悚然。毒草数量如此之多,程在天又用完了黑参蚕鹿膏,假如他们母子二人真的上到山岭,恐怕都要葬身于斯。
程在天和母亲跟他来到平旷无草之地,倾诉往事。大耳和尚听完咬牙切齿,骂道:“高骈这个狗官!诬人谋反、抢人家财,还让你们有家归不得,实在可恶!”程母道:“高大人也是照着朝廷律法行事,他也有他的难处。”
大耳和尚叫道:“我老实说一句,都是你们委曲求全,他才敢这么猖狂!换做是我这大和尚,早把他亲手撕成四块,丢去喂狗了!”
程母道:“咱们的一己之怨,怎能拿来耽误国事?杀了高大人不打紧,可高大人死后西川没人作主,必然生乱,南诏若在这时趁乱侵凌西川,夺去了大唐国土,咱们可就成了千古罪人啦。”
大耳和尚道:“我可不管什么国不国事。姓高的坏事干尽,难道他就不算罪人么?既然他身上有罪,王法又管他不着,咱们就要自己出手取他性命,还世间一个公道。一味纵容着他,什么时候是个头?”
程在天看母亲跟他有些话不投机,马上另开话匣,问道:“大师为何要回韶州南华寺?”
大耳和尚道:“嗐!还不是高骈那狗官害的!我在你家,原本住得挺好,每日又有唐门的兄弟陪着喝酒,都懒得去别的去处啦。可后来高骈来你家抓人,还杀光了里面的唐门兄弟,把你家弄得不像人住的地方。
“我当时在外面晃荡,躲过了这一劫,回来后你家已经空空荡荡的了。我又到赵庄去看,但老赵一死,赵庄的人连维持生计都谈不上,哪里有心情接待我这个假和尚。我无处可去,唯有回韶州南华寺,找师父讨点斋饭啦。”
程在天道:“大师,你若是不嫌弃,跟晚辈到春园去住怎么样?”大耳和尚的双眼瞪得溜圆,一对招风耳也上下抖动,问道:“你跟春光先生很熟的么?”
程在天道:“晚辈跟他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他生前把‘回春手’‘初阳掌’两门武功都传了给晚辈。”大耳和尚道:“嗐!我先前听说他被奸人所害,他创立的武功也随之失传。原来他临死前还找到了个传人,不至于没人传承他的盖世神功。”
程在天道:“正是这样。孙老先生不但教了我武功,在弥留之际还把春园托付给我。我遵从他的遗嘱,接手春园也有好几个月了。”大耳和尚叫道:“那我就非去不可啦!我还俗多年,又不是什么帮派中人,只是闲人一个,因此春光先生在世的时候,年年春园大宴都没请着我。如今他死了,我说什么也要到春园走走,看看他生前住的地方,兴许还能有什么奇遇,练成他那样的武功呢。”
程母对他们说的江湖过往一概不懂,但最后听说大耳和尚也要同行,欣然同意。大耳和尚笑道:“事不宜迟,何不赶紧出发?在这鬼地方呆得久了,不被吓死才怪!”程在天道:“容我再看一眼。”
话毕,深情望向杳无人烟的五毒岭,便陷在深思里头不能自拔了。
世事无常,凡人身处当中,总是料不到、猜不透、看不破、放不下,唯有在事后扼腕叹息。湘竹的故乡五毒岭遭逢大难,他自己的家也被高骈席卷一空,正所谓覆水难收,又有谁能回头?
即使湘竹央求苗毅兴带着教众重返五毒岭,在岭上铲平野草,重新修起屋宇,五毒岭也不再是以前的五毒岭;即使高骈全数退还了侵吞的财物,朝廷也不再追究,自己和母亲得以回到程府居住,程家也不再是以前的程家了。
物是人非,大抵如此。倘或对往事过于执着,不仅于当前无益,更是空费心力,还不如尽早放下,关心当下、着眼今后。
程在天的目光从岭上渐次向下转移,最后终于落到脚下。此时的他,眼前再无五毒岭。他长叹一声,说道:“咱们走罢。”母亲知道他心事已了,倒也不肯追问究竟,微笑应道:“好。”
大耳和尚道:“嘿嘿,小兄弟,你以前说拜了秋雁真人为师,方才又说春光先生传授过你武艺,我却多少有点怀疑。不如你来显露显露自己的轻功,也好让大和尚我长长见识。”程在天道:“那你可要瞧好了!”左手牵着母亲,右手牵着大耳和尚,飞也似地腾跃了出去。大耳和尚连声叫道:“痛快,痛快!”
不久,他们眼前一亮:原来大家竟到了洞庭湖边。
三人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