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匠-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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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跟着张会计一路小跑,不多会子功夫就来到了那村西面的祠堂里。
说是祠堂,这里其实就是个很简单的窑洞而已,只不过里面挖得比平常人家大些,正中央供着个瓮子,两边的墙壁上挖出了无数个凹坑,里面供奉着形形色色的牌位。梁支书、六叔公早已坐在了那洞里,另外还有其他几名村委会干部。
只不过每个人脸色都很凝重,显然是有什么事情为难,在看见我俩之后众人不约而同都朝着六叔公望了过去,这里面拍板的人看来便是这老头子了。
我俩一进去就大大咧咧坐在了椅子上:“梁支书,找我俩有事?”梁支书咧咧嘴却不说话,只看着六叔公动作,那老爷子眯起一对眼睛朝我瞅了半响,忽然开口:“你们两个娃子克河滩了?”
“恩,下了。”我完全不掩饰:“你所谓的那鬼磨盘,我俩去仔细瞅了瞅。”
话一出口,梁支书几人哗啦一声站了起来。铁勇跟着就猛然抽出了自己的家伙,朝后退一步作势:“想干嘛,别给我乱来啊,当心伤着你们自个儿!”
估摸着梁支书本来只是吃了一惊,谁料这动静一大反倒是惹出了铁勇那暴脾气,窑洞中就剩我和六叔公还坐在那椅子上不动弹——六叔公摆摆手叫他们坐下:“满子你们坐下克,别把这俩娃子吓着哩。”
“铁勇你也坐下,”我满不在乎的吩咐:“既然应场,咱就得稳着!六叔公,你就给我来句痛快话吧,究竟想把我俩怎么样?”
“痛快话,莫子痛快话哩?”六叔公苦笑两声:“娃子,你这是把我们想得太坏了。实话告诉你,我叫你来就是想叮嘱你们个哩,千万不要再克那河滩了,鬼磨盘让我们想法子弄克,莫要把你们bj来的学生伤着碰着哩。”
“你们想法子解决?”我皱皱眉:“怕是不容易吧?六叔公,你说的事儿我答应你,但是我也希望你给我透个实底儿,那鬼磨盘究竟是个什么来路,你们又准备怎么解决——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去看过了,那玩意儿邪乎得很,怕是你们根本解决不了!”
“邪乎,莫子个邪乎哩?”六叔公听我这么一说顿时有些紧张了,身子绷直:“你瞧见了莫子来事?”余下几人也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把我盯着。
“难道你们自己不知道?”我哑然失笑:“六叔公,我听你话里面的意思,你们就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来路?”
六叔公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鬼磨盘我也只是听祖上说起过哩,知道是河兜兜头个鬼头鬼脑的东西,可真要是咋个样子哩还是没瞧到过不过你们莫要担心,我们已经派人克寻个本事人嘞,只要他一来,这个东西就一定能解决克嘞,”他挤出个笑容来,对我接着说:“你要是知道莫子来事,能不能给我摆下子,让我们南鱼咀的村民也能够备安稳,不至于被那东西给祸害哩?”
“倒也没什么别的,就是那东西有股子奇怪的吸力,会把人吸进去,”我想了想:“只要村民按照你交代的不去河滩,那就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对了,那磨盘里面还流出种烂肉沫子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怕是烂肉沫沫嘞,”六叔公立刻表示:“这东西以前老辈人也摆起过,就是不知道是鱼肉还是人肉,被磨成了一圪堆的糊糊粥。”
我耸耸肩:“就只有这么多了,别的都不着三不着两的。”听我这么说,那六叔公显然也没了什么别的话好说,长长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也别克多想嘞。娃子,你们还是趁着没莫子动静的时候回县上克么,就说我们南鱼咀太苦咯,你们熬不住想换个塌塌,咋个样?”
“这事儿不成的,”我也学着六叔公的样子叹了口气:“不说别的,就算我俩同意走,我们那四个同学又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去给他们说?还有,我们去哪儿县上知青办都是有规矩的,来了就不能走,要是溜回去别说我们有麻烦,你们村事儿也少不了。”
六叔公朝那梁支书看了一样,他连忙表示:“六叔公,这话是真的,他们走了我们村子会有麻烦哩。”“麻烦,能有好莫事的麻烦?”六叔公喃喃自语几句,停了半响才又开口:“那也莫得问题,你们不走算哩,但是娃娃些你们一定要留在屋头别克河坎,万一出了事我们村可就对不住你们哩。”
“他们留在屋里我没意见,”我嘿嘿笑了几声:“不过,我和铁勇可不闲着。六叔公,我们怎么也算见识过那鬼磨盘的人了,有什么事儿算我俩一份成不?”“必须得算上我俩,”铁勇在一旁给我帮腔:“要不然我们可难保不在知青办说些什么,您要知道,这种可算是个框外事儿,报上去可大可小的咯!”
估摸他们原本把我俩叫过去只是想问问那鬼磨盘的情形,顺便再给我们警告一下,谁知道我们这种滚刀肉出身的顽主根本不吃这一套,反倒是给他们出了个老大的难题——梁支书他们商量了半天,最后才决定了这事儿有什么不瞒着我,也算是变相答应了我俩的要求。
按照他们的话说,那就是‘应了你们总算晓得个塌塌,比到偷摸子下河坎克捣鼓好得多。”
六叔公老爷子年纪大了,因为鬼磨盘的事儿抬去河边就累得很,现在又在祠堂中说了半天话,更是受不住,别的也就不多说了,只叫梁支书继续派人守着河堤,明天早上安排人用腊肉鸡蛋招呼那高人,其他人先回去休息。
至于究竟要如何处理这东西,恐怕在我们来之前已经商量过了。
大家都回去休息我俩也没道理再缠着六叔公了,加上自己确实冷得够呛,所以我和铁勇也就干脆回到了院子中,好在那炕头开始被张会计吩咐的人烧得还很暖和,所以我俩直接脱掉外衣就钻进了被窝中。
我俩刚躺在床上,忽然听得门上剥剥剥响了几声,跟着传来了苍蝇的声音:“叶子,铁勇,你俩没睡吧?”“没睡,这大半夜的你也没睡?”我也不起身:“门没关,有事儿进来说。”
“当然有事了,”苍蝇推门进来一屁股甩炕头,扬着满脸得意:“而且,还是百分之百的好事!”他一伸手就把搭在炕头旁的裤头衣服分别甩我俩身上:“走,我弄了好东西,就等着你俩回来一起吃。”
“好东西,还能有什么好东西啊?”铁勇懒洋洋的打个哈欠:“今儿这鱼都留河堤上了,可没别的嚼谷,难道说你还逮着机会弄了兔子、野鸡嘛的给我们搂搂?”
“嘿嘿,那可不好说,”这孙子乐得那脸差点没笑掉下来:“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一听这丫的话中有话,我顿时一翻身撑了起来,倒吸一口冷气:“苍蝇,你不会”“没什么不会的,嘿嘿,”苍蝇得瑟得眉眼含春,“我确实偷了一条小的藏衣服里,回来交给她们两个女生收拾炖了,就等你们回来一块儿吃”
“炖鱼?”
我和铁勇当时眼珠子差点就秃噜出来了,二话不说翻身下炕,手忙脚乱抓住裤子就往身上套,那孙子还以为我俩是贪吃所以激动,连连劝慰:“别急别急,给你们留着的”
“去你姥姥的!”我把裤子一拎把,直接从门口就冲了出去:“孙子,你还真他妈的就一脏口儿,合着不把我们全端了不消停是吧”嘴里还骂着人已经冲出了门外,顺着一脚就把那旁边的屋门给踹开了。
果然,苍蝇他们屋里炕口子放着个瓦罐,里面飘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孙建国和俩女生正坐在炕头上闲聊,桌上摆着几副碗筷,内中各自盛了半碗汤水。
孙建国见我连忙招呼:“叶子你来了,”看我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还笑:“你看你急这模样!没事没事,给你们留着呢”
“这鱼汤我包圆了,谁也别动!”我朝桌子前一站:“还有,你们到底谁喝过这汤了?”
第五章 吃人的鱼汤()
第五章吃人的鱼汤
我一开口包圆儿那屋里三个人立刻就急了,罗超英朝我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心好意请你来喝汤,你凭什么把别人的东西包圆儿?太过分了!”
她正说话,那门外铁勇苍蝇也是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那孙子嘴里还叫:“别急别急,这东西大家都有份,鱼大着呢”铁勇不废话,只是把我的衣服递了过来:“先穿上。”
我接过衣服却不穿,拿着就走到了炕沿边儿,用袖子垫着锅把把那罐子端了起来,孙建国叫了一声刚要阻拦,铁勇迈上一步把他们全部挡住:“别动,叶子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说道,你们都给我先站住喽。”
“你们无耻!”罗超英指着我俩气愤无比:“**!”
“那是我小名。”我满不在乎的答话,然后朝着桌子一偏头示意铁勇:“勇子,连碗一块儿折里面来。”铁勇跟着把桌上几碗鱼汤连碗都扔进了瓦罐,这才给他们说:“你们等着,叶子待会子把这东西处理了自然会给你们交代的。放心,咱哥们做的事儿可都是为了你们好,别他妈狗咬吕洞宾了!”
那几个学生以前在四九城的时候看着都是好学生,遇上我们这种人真算是搞了个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把那鱼汤罐子端出了门。我拐个弯来到院子后面,见地上有个土坑窝子随手就把罐子撩在了里面,然后弄脚扒拉些土把那上面一盖,转身回屋。
进到屋里一看,那四个学生都坐在炕头上一句话不说,罗超英气得还有些偷偷淌眼泪,铁勇一副没事人似的坐炕头旁边烤火,满脸的毫不在乎——我直接到炕头上坐着,然后开口:“刚才,你们谁喝过那鱼汤?”
他们对我刚才的做法显然极为不满,一问之下都不开口,罗超英更是别过头去不看我们。我伸手捅捅苍蝇:“嘿,问你话呢。”“都没喝过,全部被你端走了。”苍蝇赌气似的应了我一句,然后直着脖子嚷嚷:“行了,你说有个说道,那就给我们说说吧,究竟这鱼汤是惹着你碍着你还是咋啦?”
一听都没喝过我就放心了,做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长长舒了口气,满脸正义:“你们真都没喝过我就放心了!实话告诉你们,这鱼吃不得!”
果然,我这一作势还是引起了几人的好奇,说鱼吃不得更是满脸诧异,一直有着文艺范儿的柳梅瞬间想出个理由:“为什么吃不得,难道是特务的陷阱?”
“特务下毒?”另外三人大惊失色:“这可是新动向啊,我们得报告县里去。”
“得,你们歇歇吧,没你们想的那事儿!”我连忙阻止:“这鱼肉和什么特务破坏之类的屁关系没有,说它们吃不得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说这些鱼都有病,吃了的话就要传染到人身上你们又不是没瞧见,鱼要是没毛病干嘛自己个儿冲到岸上来啊?”
“这是得病的鱼?”罗超英半信半疑:“那是什么病?”
“鱼癫疯,”我随口胡扯个名字:“这和羊癫疯差不离,鱼得病了发疯会突突着上岸,人得病了就得突突着下水,所以梁支书才告诫大家别吃!苍蝇,你丫的差点把大家弄歇菜了知道不?”
我这一通片汤儿话甩得显然极有分量,说得大家都信了七八层,再加上回响梁支书的话和我刚才把鱼汤倒掉,大家算是信了个九成九,一起如释重负拍着胸口说‘幸好幸好’,那苍蝇还给满脸歉意的给我致谢,说要真是大家不小心吃了鱼那自己罪过就大了等等。
我和铁勇自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敞开革命情怀接受了他们的道歉和感激,然后寻摸着明儿去那弄个瓦罐回来做饭——就在这时候,一声尖利无比的惨叫在夜里赫然响起!
这叫声把我们吓了一跳,跟着才听出来那是从村里传出来的,我和铁勇来不及回去拿家伙,随手把那杠门杆子一扛就冲了出去,苍蝇他们几个先是一愣,但紧接着也跟在我们后面就跑了出来。
南鱼咀村是个三面环水、位于半坡上的个山村,而安排给我们的房子就在整个村子的最后,靠近黄河的斜坡上,距离村里应该是最远的,但由于我们根本都还没睡觉,所以反而最先冲到了村里,我们都到了才听见有些屋里刚刚点亮油灯,那些人手忙脚乱的开始穿衣起床。
一进到村里,我们就看见结霜的高粱堆子上有着几滴鲜血,顺着血渍看去一头是通向了村外,另一头则是曲曲折折拐进了村里——正看的时候,那村里其他人也披着袄子冲了过来,当前的就是村支书梁满囤。
他见我们蹲在地上看那血渍,心中也立刻明白了,立即带着我们就撵着血迹朝村里找去,顺着血渍拐过两道弯子之后看见个虎子家的院子,院子正中一滩血渍猩红可怖,柴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