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第19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朝镜子里望去,一身红火的女子,双眸间流露一丝迷惘的神色,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微笑,告诉自己:大喜,沈宝龄,今日是大喜,要喜……
然后,她听到身后有片刻的静默,招娣忽的失声叫起来。她还来不及转身,便从偌大的镜子里看到身后多了一人的身影。
颀长挺拔的身材,穿的一身青灰色的褂子,英俊的脸庞,浓眉下是一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睛。少年便这么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来,静静的望着她,漂亮的眼睛像是春日照耀下的宝石一般。
一刹那,她禁不住蓦地转身,与招娣一般失声道:“是你……”
少年凝睇宝龄,漆黑如墨的眼底泛起一丝晶莹的水泽,嘴角轻轻的翘起:“是我。”
宝龄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仿佛如同做梦一般,不,就连做梦她也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居然会遇到这个少年。
连生。
居然是连生。
记忆中的那个小小的少年,此刻就站在宝龄面前。他高了,骨骼与眉眼都长开了,舒展的四肢如一只矫捷的黑豹,但那双锐利明亮的眼睛却丝毫没有变,望着那双眼睛,顿时,往昔的时光在脑海中纷至沓来,宝龄眼眶陡然间一热,下一秒,她几乎忘了身上繁琐的服饰,飞快走过去,一把抱住他。
“连生,真的是你!你真的是连生?”她拉起他的手仔细地看。
对于宝龄突然的举动,招娣道还没什么,月屏与陈姑姑几人已是目瞪口呆,连生脸颊上亦飞起两抹红晕,眼底的波光却深刻而温柔,如水般化开,方才一瞬有些呆愣的双手慢慢的合拢,将怀中的人儿轻轻地抱住。
熟悉的气息,温暖的吐纳,仿佛中间的分别都从不存在,连生缱绻的呼吸着:“是我,真的是我,我是连生。”
宝龄盯着他,想要如同从前般般拍一下他的肩膀,却发现,要踮起脚才能够得着了,她心中翻腾着无可名状的激荡:“又长高了……”
四目相对,连胜耳根红了红红,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抿着嘴,目光低垂。在他进来的那会儿,俨然已是一个儒雅、稳重的少年,然而这一刻,他却又露出了羞涩的,只有宝龄一人才看到过的神情。
招娣见状,连忙使了一个眼色,陈姑姑等人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门被从外关了起来,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宝龄这才拉起连生的手,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你怎会来这里?这段日子,你又在哪里?”
连生眉心动了动,低声道:“离开顾府之后,我没有固定的住所,四处做短工,直到前些日子,阮大哥……四公子的人找到我,带我去见四公子,我才知道,四公子继承大统之后,一直派人在找我,想让我跟随在他身边。”
当初决定离开顾府时,连生的心情是灰色的,他知道,如果离开,或许,便再也见不到想见的那个人,然而,又能如何?他的身份已揭穿,他继续留在她身边,也只会让她不安,戒备而已。他们已回不到从前了。故此,他选择连夜离开,因为,他怕只要再见到她,便会迟疑。
离开后,他漫无目的的流浪了一段日子,从前被迫留在胭脂弄,后来又为了尊严和还债而留在顾府,再后来,他有了自己的动力,一心想要留在她身边,只是现在,他终是自由了,却也发现,时间过得缓慢而沉闷。他开始去各种店铺打散工,因为聪慧与勤快,有了住处,渐渐地便也安定下来。直到,阮素臣的人找到他。
“那很好啊。从前你就喜欢跟着四公子,现在既然他留下你,不是很好么?”
连生一直便很敬重阮素臣,再说连生是个聪明。勤奋。有抱负的大好青年,撇开很多事不说,对于连生来说,能够留在阮素臣身边,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将自己之前努力学来的本事一展所长,有施展才华之地,再好不过了。
连生淡淡一笑:“当听到四公子的提议时,我的确动摇过,但思考了一夜,却并不想接受。”
第贰佰叁拾柒章又见故人(二)
“为什么?”连生的回答出乎宝龄预料之外,她有些诧异。
在算账、理财、经商方面,连生有天生的才华,他亦很乐在其中,况且,在阮府做事,比在外头好了不知多少倍,是一脚跨进了仕途之门,是多少学子寒窗苦读也不一定能修来的,为什么要拒绝?
连生望着她,轻轻地笑了:“能够在阮府做事,跟在阮大哥身边,的确很诱惑,只不过……”他眸光明亮起来,悠远而淡然,“这些日子,我虽居无定所,有时餐风露宿,但——却很自在。或许是我从前有太多束缚,所以,这些日子让我顿悟,我其实更适合这样平凡却自有的生活,所以,对于阮大哥的好意,我本来已婉拒了。”
宝龄细心地发现,连生说话也与从前不同,从前较为随意,但现在却变得更为稳重而淡定,她心中暗暗欣喜,却听他说的话,用了“本来”两字,直觉还有下文,“那你现在又……”
既然拒绝了,怎么又来了南京府?
连生眸光轻柔的闪烁,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我与阮大哥说了决定,他亦不强求,只是告诉我你在这里,想让我来看看你。并且,也告诉了我——你与他即将成婚。”
因为知道了这一点,他才重新思量了一番,改变了初衷,答应了阮素臣的提议,留在阮府,留在阮素臣身边。
宝龄一怔,阮素臣这样的安排,也是用心至极了吧?先是招娣,再是连生……尽管留连生在身边,对阮素臣来说也大有好处,担忧何尝不是为了她?他是怕她在阮府会寂寞,会难受。所以才……
而连生……
“你是为了我才留在阮府?”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连生闪开目光,幽黑的眼睛闪着晶莹的光芒:“我说过,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留在阮府,是我自己的决定。”顿了顿,神情有一丝小心翼翼地期盼,“除非,你还恨我,不愿意看到我,那么——我可以立刻离开。”
“连生……”宝龄鼻子一酸。
很么?她早就不恨了。不,是从没有恨过,之前说出冷酷的话,只是为了让他可以死心离开,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天空,不想他为了她困在一处。更何况,如今,她其实早已知道顾老爷的死,与他根本没有关系,他虽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来到她身边,却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不仅如此,他是在她顾府那些日子里,唯一能倾诉的朋友。这一点,从未变过。
她捏紧了他的手,笑一笑,眼眶却早已湿了:“傻瓜,若你以后做生意也这么傻,定会赔本!”
连生目光如星辰般璀璨,望着她,轻声道:“那么你呢,你便是个聪明人么?”
宝龄古怪的望着连生,下意识的松开手,半响,无奈的笑笑:“你知道了什么?”
连生的话中有深意,刚听时她还有些茫然,但片刻便回过意来,虽然不知道是阮素臣亲口告诉连生的,还是通过别的什么途径,但她肯定,连生一定知道了什么。
连生垂着眼睑道:“嫁给阮大哥,并非你心中所愿,不是么?”
果然。
宝龄吐出一口气,“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她顿了顿,见连生飞快地抬起头,眼底有一丝怜惜闪过,她笑了笑道:“何况也不能说非我所愿,这也是我的决定,不是阮素臣强迫,而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为了救那个人,真的值得么?”良久,连生幽幽的问道。
那个人,真的有那么的大的魔力,可以让她付出那么多?一瞬间,连生有些难过。
宝龄很快了然连生说的那个人是邵九,沉默片刻,道:“错了,连生,不是为了那个人,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己救他,所以,本就没什么值不值得。”
如果任由邵九死去,宝龄很清楚,余下的时光,痛彻心扉的,会是自己。那样的她,还哪里来快乐与幸福可言?
连生张了张嘴,良久,很低很低的声音道:“其实有件事,我本应该早就告诉你,只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如何说,所以……”
“有什么事就说吧,”宝龄直觉连生要说的事与她有很大的关联,但脸上却一片平静。
“邵九——”连生抿了抿唇,“我与阮大哥碰面时,阮大哥也略微说了些邵九的事,所以,我想告诉你,你们猜的……应当没错。”
——你们猜的,应当没错。
连生虽未挑明了说但宝龄心中亦是明了。一瞬间,她的心微微收缩着,隐约的寒意很慢很慢的升了上来:“你是说……你知道他做过什么?”
“我知道,”话题开了一个头,连生已不再那么迟疑,干脆的道:“其实,我进顾府,本也是邵九的安排。”
虽然知道连生接下去要说的事也许是她很不想听到的,但这一刻,宝龄还是免不了震惊的盯着连生,“你进顾府,是邵九的安排?之前你不是说……”
连生接过话头:“一开始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自私,我还想报仇,而后来,与你坦白一切时,我说那是我自己的决定,并未提起邵九,是因为……那时我已知道,他对于你,是不同的,所以,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我怕你……再次受到伤害。但现在……”
连生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很清楚,现在宝龄其实心中已有了答案,所以,他觉得应该说出来。
其实曾经有很多次,他的话已在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正如他所说,一开始,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坦白一切,而后当她得知了他的身份之后,他还是没有说,是因为,他很清楚,她对邵九是不同的,而那个时候她刚经受顾府的巨变,他怕她无法再承受那些真相与欺骗。
宝龄一动不动,由指尖到体内都蔓延着一种冰寒,良久才道:“说罢,全都告诉我。”
屋内一片静谧,招娣见到连生的那一刻,便知道小姐与连生应当有许多话要说,所以将陈姑姑等人遣散,连生望着宝龄,慢慢地道:“关羽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我被卖到胭脂弄,是偶然,但却被邵九无意中发现了我的身份,或许,不是无意,关于顾老爷的事,他应该一直都在留意吧。所以,有一天,他找到了我,他要我接近你……不。是顾大小姐……”
顾宝龄那时应当因为明月的挑拨,而正与阮素臣处于一种微妙的冷战中,任性的她,时常去胭脂弄买醉,所以邵九便让连生接近顾宝龄,而顾宝龄为了气阮素臣,便故意大张旗鼓地将连生包下。
“只是后来,顾大小姐突然死了,于是,邵九便改变了计划,买通了殷媒婆,让媒婆将我送去顾府结亲,因为按照传统的规矩,若双方结的是阴亲,一种是与死者一起被活埋,还有一种,是以平常的姻亲关系,将活着的一方留在府中,随后收养一个孩子,也算是死去之人有了后。”连生缓缓地诉说着,“临行前,邵九告诉我,倘若是活埋,会很快将我救出来,但若是能留在顾府,那么便最好不过,可以时时留意顾府的动静。”
也就是,替邵九做内应。
“可是没想到,顾大小姐活了过来,更没想到……”连生抬起头望着宝龄。
宝龄苦笑:“更没想到,活过来的不是顾大小姐,是我。”
整件事中,这恐怕是邵九唯一无法预料的事了吧?宝龄只觉得舌尖有些淡淡的苦涩。
连生沉默片刻,轻声道:“其实顾老爷的事发生之后,我去过当时顾府隔壁的院落,找过邵九,我问他那件事是否与他有关,当时他也没有否认。”
宝龄听到壁炉里传来一种单调的劈啪声,仿佛是火星燃烧尽最后一丝光亮,化作一片灰烬。她站在壁炉边,是离壁炉最近的那个人,然而周身上下,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犹如冰窖。
“只是,我一直有种感觉……”望着宝龄不言不语的模样,连生的心轻轻的疼痛了一下,但他很清楚,此刻既然已决定说出来,便决不能漏掉一丝疑点,“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我直觉,邵九安排在顾府的人不止我一个。”
宝龄蓦地抬起头,用一种奇异的深情望着连生。看来,阮素臣虽对连生说起过对邵九的怀疑,却未提起过那份手札,否则,连生便不会如同此刻这般只是怀疑,而应该有所确定。
阮素臣为何没有说?是因为没有必要与连生说得太多?是因为自己与邵九那种复杂的关系么?
好像都有可能。
宝龄猜得没错,阮素臣的确没有与连生提起那份手札,但却不是宝龄所想,而是一个她绝对想不到的原因——因为那份手札与她有关。宝龄自然不知道这一点,她只是在想:那份手札无论从笔迹还是内容隐约所透露的情感来看,都属于一个女子,自然不会是连生。这件事之前因为邵九的失忆,暂时被她搁置了,此刻连生的话让她又想起来:写手札的人到底是谁?
“会是谁?”宝龄垂下眼睑,喃喃道。
连生想了许久,亦是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