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路-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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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楠小声对青云道:“我听说关家原是世代习武的,关通判是身体不好才读书科举,没想到养了个女儿,倒颇有乃祖之风……”
青云抿嘴笑道:“这样也不错,我觉得她过得比你自在多了。你也别觉得郁闷。关姑娘这样安排,咱们这样什么都不会的人就轻松多了,你也不用怕会被人比下去。”
周楠也想到这点。心情顿时好起来。
青云倒是想起了被关姑娘形容为“学了几年都不敢独自骑马”的知府家表小姐,她既然是姜五太太的养女,跟自己也算是亲戚了。却一直没机会得见。听说今天她也来了,只是方才在府衙里,人多车多,乱糟糟的,没留意到哪个是她,不知待会儿是否有机会跟她说话?
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路,方才到达了目的地。那是锦东城外西北方向三十多里地的一片草原,远远可以看见北方低矮而延绵起伏的深青色山脉。草原一望无际,此时正是草色青翠的时节,又有无数野花夹杂其中,五彩缤纷,星星点点,映衬着白云朵朵的蔚蓝晴空,实在是无法形容的美景。
青云跳下马车,眺望着眼前的景致,脸上不知不觉就露出笑来。一阵轻风吹过,掀起她鬓边的碎发,带走了身上的暑热与烦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风中夹杂着花香与青草香,还有一种无拘无束的味道。她忍不住笑了两声,向前方空旷的草原跑去,速度渐渐加快,脚下软绵绵地,风声在她耳边呼呼作响,那一朵朵低垂的白云,就象是棉花糖般,仿佛她只要跑到天边的山脚下,就触手可及。
周楠在她身后下了车,双手压着将要飘起的裙脚,有些着急地喊她:“青姐儿,快回来,你发什么疯呢?!”
青云回头看她,大笑着跑了回来,拉起她的手就要奔跑:“你也试一试,迎着风跑,很好玩的!”
周楠尖叫一声,被她扯着跑了一路。随行的两个丫头婆子慌慌张张地跟上,那婆子还一路在叫:“姜姑娘,你别拉着我们姑娘胡闹!”后来见她们往关姑娘那边去了,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关姑娘笑呵呵地迎上她们:“如何?这里很有趣吧?我瞧姜姑娘马上就领略到其中趣味了,就是周姑娘有些放不开。这里是关外之地,不用讲究什么礼仪规矩的,怎么高兴怎么来。横竖回到城里,咱们又做回乖女儿了。”她还指了指周围的人:“你们瞧,大家都是这样的。这里没有长辈在,不必拘束。”
周楠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听她这么一说,忙去看其他人,果然那些大家闺秀都各自拉着交好的朋友采花赏景去了,也有人往不远处有一堆人的地方走,那里是准备好的马和马倌儿,大家都熟门熟路的,丝毫不见拘谨,该笑的笑,该跑的跑,而且众人穿的骑马装都比较利落,不象她,还系着长裙,只是在裙下穿马靴罢了。
她脸上微微一红,转头看青云也是一身的利落,虽然穿的衣裳有些陈旧了。象是小家碧玉的家裳衣裳,但行动比自己方便得多。她心中有些抱怨:“我穿错了衣裳,你也不提醒我。”
青云忙道:“真真冤枉,我也是头一回来呀!”
关姑娘笑说:“我知道二位都是头一回来,因此特地让人准备了两匹最温驯不过的母马,马倌儿也是骑术娴熟的婆子。你们先试着骑一骑。若是不想骑马了,就在这里四处逛逛好了。这地方是我派人事先打点过的,不会有危险的动物或蛇虫蛇蚁,花呀草的也都是无毒的。只是要紧记,别走得太远了。最后让人远远地跟着,有人护卫要安全些。万一遇到什么事,也不至于没力气自个儿跑回来。”
青云与周楠都向她道了谢。又在她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两匹母马。一匹雪白雪白的,长得十分漂亮,另一匹的毛色棕黑,稍有些杂,但据说脚力很好。周楠看中了雪白的那匹,在牵马的婆子扶助下,小心地骑到了马背上,由那婆子拉着缰绳。慢慢地在草地上溜。她还是头一回骑马呢,很快就尝到了其中的乐趣,只是胆子小。不敢自己拉缰绳,顶多就是让那牵马的婆子走得快些。
青云自觉也是个初哥,不敢拿大。同样请牵马的婆子教了些基础要领,方才慢慢儿自行爬到了马背上。马站起来时,身躯晃动,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摔下来,幸好扶着马脖子坐稳了。婆子拉着马慢慢地向前走,她感受到身下马的肌肉起伏,摇摇晃晃地,还冒了一头冷汗,双手也不知抓什么地方。那婆子教了,她才抓住了长长的马鬃。
马非常温驯,走得也挺稳的。青云就这样让人牵着溜了一段路,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匹马的节奏,不会再被它的摇晃吓着了,开始请求那婆子走得快些,同时也向对方求教操纵马的技巧。如此溜了一会儿,她开始尝试自己掌握马缰了。
也许她在这方面还算有天赋,也许是因为这匹马着实听话乖巧,她竟然在一个时辰后学会了简单的骑马技巧,可以自行拉着马缰骑一段路了,甚至小跑都没问题,只是还不敢放开了跑。充当马倌儿的婆子直夸她学得快,是自己见过这么多官家小姐里学得最快的一个。青云得意地笑了两声,转头看见周楠已经下马往马车的方向走了,还有些一瘸一拐的,似乎受了伤,连忙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婆子,跑了过去。
周楠不是受了伤,只是在马上骑了这一个时辰,大腿内侧的皮肤被磨得发疼了。她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就叫贴身侍候的丫头陪自己回到马车内,放下帘子,遮了个严实,又让婆子在外头守着,方才脱衣检查。幸好没有磨破皮,只是有些发红罢了,晚上回家上了药就好。今日出门,她样样都没有经验,也不曾准备什么药物,心下有些后悔,马上就穿好了衣裳,却是不敢再去骑马了。
青云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忙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个竹编的小提箱取出来:“我早想到这个了,就带了一些药,都是曹大哥做的,你试试看怎么样?”
周楠涨红了脸:“这种药……你怎么好向小曹大夫开口?”
青云有些莫名:“只是治擦伤的药罢了,为什么不能向他开口?”
周楠呐呐的,红着脸将她赶出马车外,又让丫头给自己上药了。青云百无聊赖地在马车周围散步,觉得自己没有戴备用的衣服,还是不要再骑马的好,万一磨破了衣服可不就糟糕透顶了吗?不如去找关姑娘问问哪里有弓箭,借一副来玩玩好了。
正想着,她便转身去找关姑娘的随从。至于对方本人,此时已不见了踪影,恐怕是骑马到远些的地方去了。
经过一辆马车旁时,有人叫住了她:“姜青云姑娘?请留步。”
青云回头望去,却是个陌生的少女,脸上有些苍白,人瘦瘦弱弱的,模样倒是挺秀气,下巴尖尖,双眼细长略有些弯,瞧着有些面善,只是不知为何,眉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愁苦味道。
那少女冲她弯了弯嘴角,只是笑意并未映入眼底:“我是姜融君,乃是姜五太太的义女,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青云怔了怔,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忙笑道:“我早有心要与姑娘结实,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姜融君微微笑了笑,转身走上马车,那日曾经在姜五太太身后侍立的婆子守在车旁,掀起车帘作邀请状。青云想想也无妨,就上车去了,谁知那婆子随后将脚凳放上车辕,却是自行跳上车,驾着马转头往别处去了。
青云在车中吃了一惊:“这是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姜融君淡淡地说,“只是要寻个清静的地方,省得叫旁人听了去。”
青云盯了她两眼,心下有些不悦,也就收敛了笑意,板着脸坐在那里打量她。姜融君倒是十分平静,一直没有开口,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婆子在外头说:“大姑娘,到了。”
青云不理会姜融君的神色,伸手掀起车帘打量外头的环境,还好,确实没有走远,也就离原来的地方百来米,可以清楚地看见同来的人们和马车。她暗暗寻思,姜融君瞧着娇娇弱弱的,这婆子也不象是什么孔武有力的角色,若真的情形不妙,自己跳车往来处跑,应该可以逃得掉。
想到这里,她就松了口气,也不放下车帘,就这么坐在车边,回头问姜融君:“姑娘想要说什么?有话就请讲吧!”
姜融君盯住了她,忽然红了眼圈,咬牙切齿地问:“我听别人说,你是我二叔的女儿,跟着他一起离开老家到这东北来的。我问你,他当年为何要弃官出走?他是不是得罪了楚王妃?他都做了些什么?!”
问到最后一句,姜融君已经有些嘶声裂肺了,青云惊得呆住:“你说什么?你……你叫我父亲二叔?那你是……”
“我是姜佩儿。”姜融君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亡父单名一个钧字,与二叔乃是同胞亲兄弟!当年……二叔忽然弃官出走,又忽然来找我父亲,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不久之后,我家中便惨遭横祸,全家被大火烧死,独我一人逃出生天……我想问这一句话很久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二叔,才憋在心里……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会连累我家人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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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章颠覆
青云心下大震。
接下来,姜融君,或者说是姜佩儿,给她说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故事。
当年姜锋弃官出走,又不曾向族人亲戚说明原因,姜钧一家都十分担心。后来因为楚王妃出面,言道她清楚此事内情,会加以处理,姜锋过几年也就回来了,姜家人就不再过问,姜钧虽然依然担心亲弟下落,但由于他在族中没什么地位,自然说不上话。
将近一年后,下落不明的姜锋忽然暗中托人给姜钧捎了信来,说自己在邻县,想跟兄长见一面。姜钧马上前去赴约,因为担心弟弟可能会遇到难处,所以还特地把家里当时能用上的银钱都带走了。不过三日后他回来,又将这些钱原封不动地带回,说是姜锋手头宽裕,并不缺钱。姜锋反而还给了哥哥两包碎银子,总共有二百多两,都是他自己多年的积蓄,让哥哥留着养家和奉养母亲,因为他要离开中原几年,到边疆偏远之地去隐居,怕家里人生活成问题,特地兑了交给哥哥。
这件事,姜钧只告诉了妻子,表侄林德来问,他也不曾透露半点口风。姜佩儿那时年纪小,又生性活泼,最爱满屋子乱钻,这是她无意中听父母说话时提到的,她当时年纪小,也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听完就算了。
因为有了姜锋送回来的钱,姜钧与他们母亲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些。不久之后,姜家四房当家,也就是他们兄弟的父亲生病了,楚王妃又召集各个房头的当家人上京商议要事,他们继母忙着说服族中人把她亲生的儿子带上,作为丈夫的代表。等儿子走了,她又忙着照顾丈夫,同时收拢自家房头名下的产业大权,一时间也顾不上打压姜钧一家。姜钧夫妻就商量了。要把儿子送去邻县一个亲戚家寄居,上人家的家学,省得困在姜氏族学里受气。
大概是因为心疼儿子马上就要被送走,姜钧夫妻那段时间里对儿子可说是千依百顺,儿子看中佃户家一个孤女,想要留下来做丫头。他们二话不说就应了;儿子喜欢姜钧的一个玉佩,那是后者兄弟俩手执一个的玉佩,意义深重,姜钧居然也答应了。
当时的姜佩儿十分生气,她曾多次求父亲把玉佩借给她玩一玩。他都不肯,结果弟弟一开口,他就答应了。分明就是偏心。那天晚上,她把玉佩从弟弟手里抢了过来,然后躲进了大衣柜里,饭也不肯吃,与父母呕气。这一躲就躲到深夜,她母亲在衣柜前哄了她半日,她就是不肯出来。姜钧也火了,索性发话说要饿她一日。杀杀她的性子,姜佩儿就在衣柜里哭成了泪人,却又倔强地忍住不肯出声。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找上门来。来的是一群黑衣人,为首的那人打了楚王妃的招牌,姜钧就让他们进门来了。当时姜佩儿躲在房间里。也不知他们在家里说了些什么话,是丫头来请她母亲出去时提起,她才知道这件事的。她母亲这一去就去了很久,她小孩子家不耐饿,屋里没人在,也有些慌了,后来又见到窗外有火光,就想着偷偷跑出去看是怎么回事。
谁知她这一去,居然就看见她全家亲人连父母弟弟和下人都被扔在院子当中,捆了个结实,父亲脸上还有青肿。那黑衣人一再逼问他父亲,姜锋是不是找过他?都与他说了些什么?若是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