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路-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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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卖掉了几间,价钱也不错。”青云答道,“剩下那些,我打算找王掌柜和赵三爷问一问。”
周康忽然插嘴:“要卖,就卖给赵三爷吧。王掌柜如今已经够富的了。他到底比不得本地人,本就是流民,又有间兴旺的客栈,若不是他与赵三爷投缘,常有来往,他那几间仓库早就被人夺了去。你再卖屋子给他,对他没什么好处。”
青云肃然应下,打算一会儿就去找赵三爷。她听说他这几日恰好到清河来了。
刘谢拿了她的文书去找户房的人上档子,不一会儿就回转了,手续早已办好,该有的文书、契约一应俱全。青云也算是享受了一把“上头有人”的特权,笑着将东西收好,又与周楠约好明日去购置旅途上有可能用到的物品,便离开了县衙。
赵三爷不住在铺子里,他在县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内长期包了一个上等院子,一年里至少有四个月是住在那里的,一应侍候的人都是长年驻守。青云来过几回,倒也熟门熟路,跟掌柜的说一声,后者便亲自送她到后院去。
经过转角时,楼梯上正好有一个人往下走,看见她走过,愣了一愣。青云一心都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跟赵三爷谈生意,尽可能把铺子卖个高价,哪里留心到周围的事?也就略过去了。那人走到楼梯脚,远远看着她进了招呼贵客的天字一号院,便停在那里等掌柜的回转,问他:“那是天字一号院么?瞧着还算气派,不知是什么人住在那里?”
掌柜的笑笑:“自然是贵客了。客官可是有事吩咐?请随我到前头柜台去吧。”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那人脸微微一沉,甩袖回到楼上。敲响了一间上房的门:“嬷嬷,小的是陈三。”
门开了,却是常嬷嬷身边侍候的其中一个丫头:“陈护卫?有什么事么?嬷嬷正歇息呢。”
那陈三暗暗腹诽,还没到午时呢,歇什么息?这老太婆架子也忒大!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异状,只说:“小的方才在楼上瞧见了青姑娘。她往后头天字一号院去了。掌柜说那里住的是贵客,却不肯告诉小的到底是什么人!”
常嬷嬷沉着脸叫他进来,让他把详情再说一遍,听完后脸色更加阴沉了,挥挥手让他出去。陈三问:“嬷嬷。可要小的再去打听一下那住客的身份?”常嬷嬷点点头:“去吧,我必须知道那人姓名年岁,青姑娘是为了什么才找他的!”
陈三领命而去。常嬷嬷面带恼色静坐,一个丫头沉不住气,小声问:“嬷嬷,那人究竟是谁呢?青姑娘好好的来找他做什么?昨儿嬷嬷才教训过她,让她别独自出门,她今日又犯了,难不成真不把嬷嬷的话放在心上?”
另一个丫头驳她道:“若她真把嬷嬷的话放在心上,昨儿就不会赶人了!我瞧呀。这位青姑娘实在是不堪造就,嬷嬷也别白费心机了,还是早些回去向大老爷禀告。也免得这位姑娘当真给七老爷写信告状,倒叫嬷嬷蒙受了不白之冤!”
常嬷嬷没有说话。她何尝不想调头就走?她过去在姜家大房教导嫡出的小姐们,谁不敬她三分?可姜大老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派她来教一个身份不明的养女!还是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既无过人的姿色,又不懂规矩,论年纪也稍嫌大了些,身份又低,即便是调教得出息了,又有什么用?!
她听说过去教导皇后娘娘与楚王妃的两位嬷嬷在姜家十分受尊崇,哪怕已经不再管教姑娘们了,但仍旧每月吃着厚厚的俸禄,有姜家下人侍候,家里买田置地的,人人锦衣玉食,儿孙们读书科举,还有考中了举人的呢,托了姜家的关系,已经买了官,那位嬷嬷如今也是位老封君了,品阶虽不高,但等闲四五品官的夫人见了她们,都要恭恭敬敬唤一声老太太。常嬷嬷自诩本事并不比这两位嬷嬷差,未必就没有她们的运气,只要她调教的姜家姑娘们能有一位出人头地,入宫为妃也好,嫁给宗室贵人或是勋贵高官也罢,她脸上都有光!她也不奢望能象那两位嬷嬷一般威风,只要姜家人愿意提携她的儿孙,让他们也能得个功名,就足够了。
可如今姜家大房与二房争斗不休,皇后与楚王妃都是二房出身,大房的姑娘们怕是没希望入宫了,二房的姑娘又不与她相干!听说如今皇后娘娘已经开始为太子物色合适的太子妃人选了,姜家姑娘岂不是近水楼台?大老爷早有盘算,要从族中其他几房里挑选容貌出众的姑娘,从现在就开始调教,等到太子选妃之时,便送上京去,哪怕是二房与大房不睦,也不会跟其他的房头为敌,只是这人选需得可靠才行!她已经看好了几位旁支的姑娘,正打算使尽浑身解数调教一番,却被大老爷派出来做这不靠谱的差事,难不成她的运气就真的这么差么?!
常嬷嬷越想越气,连午饭也吃不下,又听得丫环来报:“青姑娘留在天字一号院用饭了!说是那里的主人相请。我听见伙计们说话,那位好象是姓赵的,说是淮城来的大商人。”
常嬷嬷便生气地道:“原来是个商人!果然贱种就是贱种,不但跟商人打交道,还跟他一起吃饭!”
不久之后,陈三回来了,向她禀报:“小的打听过了,据说是青姑娘打算卖掉手上的房产与店铺,已经卖掉了几间,剩下的,估计是要全卖给天字一号院的租客。听说他是淮城来的大商人,在京城也有生意,背后有好几家王府撑腰的。”
常嬷嬷脸色变了变,改口道:“虽然这人有些来头,但青姑娘独自前来,还是不适合!”不过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
一个丫头笑道:“嬷嬷昨儿才叫青姑娘把那些商铺都卖了,青姑娘虽然当时着恼,但还是乖乖照着嬷嬷的话办了,可见她早已后悔。如此想来,倒也不算愚钝。”
常嬷嬷颇为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即使她知道后悔了,但她不肯来向我赔礼,我就不能轻易饶了她!若不让她紧紧牢记这次的教训,将来她到了姜家,仍旧行事轻狂,坏的可是我的名声!”
丫头们忙道:“嬷嬷说得是!”又奉承了好些话,听得常嬷嬷飘飘然,就等着青云来赔罪了。
可让她失望的是,她在客栈里等了三天,也没等到青云来。反而是陈三打听到,青云卖房卖店,可能是打算离开了,因为她认的干爹刘主簿即将高升,她正在准备行囊,听说是要跟着刘主簿到新任所去。
常嬷嬷大惊失色。若青云只是不听她管教,她顶多拼着没脸,回姜家告上一状就行了,姜大老爷或是姜七爷必定会教训青云的,后者迟早会服软。但如果青云要走,那以后想再找人时怎么办?把自个儿负责教导的姑娘弄丢了,她回了河阳如何向姜大老爷交待?!万一青云当真告她一状,姜大老爷误会是自己把姑娘气走的,那她将来在姜家就没有前途可言了!
就在常嬷嬷慌慌张张地想要来找青云问清楚之际,青云被钱老大夫召了过去。她本以为只是去拿药的,谁知钱老大夫见了她后,神神秘秘地探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店面,便把她拉到后院的房子去了。
青云一路走,一路回头看外面,见是曹i明在坐堂诊治病人,只觉得钱老大夫的行径十分古怪:“钱爷爷,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想瞒着曹大哥?”
钱老大夫进了屋,瞧瞧门外没人,又把门关上,小声对青云说:“待会儿我跟你说的话,你千万别告诉人啊,切记切记!”
青云更糊涂了:“什么话呀?这么神秘!”
“傻丫头!”钱老大夫眨了眨右眼,“当然是关系到你终身大事的话了!”
第7章尴尬
青云愣了愣,不由觉得好笑:“您说什么呢?什么终身大事?我才多大呢?!”撑死了十三、四岁的年纪,若在现代,还是初中生呢。
钱老大夫哂道:“你以为自己还小么?若是在一般的人家,女孩儿长到你这个年纪,父母早两年就开始为孩子看人家了!只是你无父无母,姜家那边也不管你,认得的干爹本身还迷糊呢,又没养过孩子,哪里懂得这些?但没人为你操心,你自个儿就该为自己操心,可别成了老姑娘,还没嫁出去!你又不比那些父母双全的姑娘家,事事有人可以依靠,若是你连个夫家都没有,将来老的时候,谁照顾你?谁替你养老送终呢?”
青云哑然。好吧,她承认钱老大夫想得非常长远,十三四岁在现代就是初中生,连正经打工都够不上,但在古代,确实已经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有的女孩子可能十三、四岁就结婚生孩子了,她实在不该觉得自己还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并不觉得自己不嫁人就活不下去,如果担心老了以后没人照顾,大不了将来收养几个品性好的孩子。若她真要嫁人,还是要选择一个自己喜欢、人品又信得过的人才行。这古代比不得现代社会,夫妻关系不好随时都可以离婚再嫁,一旦订了亲,嫁了人,就很难反悔了,即便是和离了,日子也不好过。万一遇上个衣冠禽兽,搞不好连人身自由和个人财产都保不住!
这么一想,青云便对钱老大夫道:“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兴许以后我会遇见合适的人,但现在真不是说这种事的好时机。干爹马上就走了,我也打算跟着一起去,难道还要在清河找人家不成?”她笑着拉住钱老大夫的手,诚恳地道:“钱爷爷,谢谢您,我知道您是为我着想。特地提醒我来着。我真的很感动,一想到将来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到您,我心里就特难受……”
钱老大夫挣开她的手,有些气恼地道:“你当我是闲着没事干替你做媒么?!还哄我呢!真的舍不得,又何必要走?!”
青云哑然,只能冲着他傻笑。
钱老大夫见状。叹了口气,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她脑门一记:“外头人都说你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还有个姑姑做了皇后的,你哪里有半点儿富贵人家千金的模样?其实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小鬼!”
青云缩了缩脖子,蹿到他身后讨好地为他捏起了肩膀:“我真不是在哄您的。钱爷爷,我是真舍不得您,只是您也知道。我一个孤女,没亲没戚的,干爹一走,我就更没有依靠了,虽然一起从西北来的大家会帮我,但非亲非故的,我也不好事事烦你们,所以才打算跟干爹离开。不过您放心。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钱老大夫回头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安然享受她的服务。还不屑地道:“且听着吧,谁知等你回来时,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都入了土?别人也未必还在这里。我听说好几户人家攒够了钱的,都在盘算着回西北老家去呢!怕是你这一走,他们也要走了。”
青云有些吃惊,但细心一想,这些流民都是自西北逃荒而来,如今有了家底,老家又没了灾荒,自然会想要回去。在清河有房子有田地有产业的还好,入了籍,又没有别的亲人留在西北的,可能就不想走了,但那些没有分到田地的呢?还有亲朋在西北的呢?又或是在西北本来有产有业的呢?
于是青云只是叹了口气:“我曾听人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家想回家乡去,也是人之常情。本来我们就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因为逃荒才聚在一起,如今灾难早已过去,自然该为自己和家人选择合适的道路了。”
“你倒是看得开。”钱老大夫摇了摇头,接着愣了愣,忽然回头瞪她一眼,“被你忽悠了,差点儿忘了正事!”
“啊?”青云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正事?哦,您是说那些药吧?这才几天,您就准备好了,真是麻利!”
“药是备好了,你一会儿回去拿走就行,还有两样药没了药材,我需得托人从淮城进了货,才能配好,过几日我打发僮儿给你送去。”钱老大夫挥挥手,制止她继续为他捏肩膀,“丫头给我坐好了,先前说的那件事,我有话劝你。”
先前的事?不会是那个“终身大事”吧?青云哭笑不得地在他面前坐好,双手安安分分摆在腿上,象个乖巧的小学生模样:“您请说,但我还是那句话,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好时机。”
“屁话!我不知道你眼下不能从清河找婆家么?!”钱老大夫瞪眼道,“何况这几年咱们在清河也住得熟了,本地人家的孩子,还有谁能配得上你?象点样子的,早在前头黄念祖祸害百姓时就早早离开了,剩下的连钟家那姑娘都看不上,更何况是你呢?!”
青云笑着正要说话,就被他抬手止住:“我说的不是别人,而是小曹大夫!你可知道,他前些天跟我说,打算正式辞了这里坐馆的差事,又要把半夏讨回去,打算跟着你们去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