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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青衫烟雨行-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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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厉兄弟”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个说法大大不对。常言道武以兴邦,文以定国,当时天下太平,重文轻武,却又如何了?如今蒙人得了天下,仍旧是杀害我胞类,他们这般做法,无异于逆水行舟,自取灭亡。时局不同,自当别论。”

    那个“莫师哥”冷笑一声:“嘿嘿,厉兄弟,我姓莫的是个粗人,不通诗书,不识礼节,说这些口头道理,与你也当甘拜下风。但以我之见,如今柳苍梧已死,错不与错,都将过去了。他河北武林之人若是咄咄逼人,咱们门中弟子千万,动刀动枪,也不见得怕了他们。尚有就是,我九玄门……”

    鱼幸陡然听闻“九玄门”三字,身子一震,心中转过三个念头,暗道:“九玄门?九玄门来保定了?”“那么凌九姑多半是在这里了?” “莫师哥?厉兄弟?能在众人之中谈论之人,定是九玄门中重要人物。莫非是九玄门中太白使‘千钩无情’莫沉与青玄使厉无咎两位前辈?”

    那一夜在破庙之中,鞑子万普与妹子齐倩的师哥唐虞川的对话,他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中,所以便先想到了是九玄门中这两位极为重要的人物。他所料得不错,茅屋之中对话的两人,一个是莫沉,另一个是厉无咎。

    只听莫沉续道:“……我九玄门僻处西南,管他是姓赵的当权也好,蒙人当道也罢,都与我等毫不相干。再说了,在大宋汉人眼中,咱们也是异类,厉兄弟你说‘胞类’两字,当也是驴唇不对马嘴,如何说得过去?”

    此言一出,屋内附和之声大起,衷言纷纷。有人道:“莫右使所言极是”;有人道:“正是,正是。”

    青玄使厉无咎道:“毫不相干?当初他们取泸州征合州之时,杀了多少人?南征大理之时,弄的西南一带腥风血雨,又害了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咱们身为江湖中人,万不可抱事不关己之心……”还待再辨,只听另外一人道:“吕某并非贵门之人,理应在旁谨听,不该妄言。但有一语憋在心口,着实难受,不知当说不当说?”

    太白使与青玄使都一同道:“无剑帮在南老帮主手中之时,与九玄门便有来往,吕长老有何指教?但说无妨。”鱼幸心中一动:“无剑帮?南老帮主?难道当真如韩大哥他们所说,是师父?”

    吕长老道:“凌帮主遭奸人所害,不幸身亡,无论是柳苍梧所害,还是弓老贼下的手,都且搁在一边不说……”一言未毕,屋中已哄然嚷嚷起来。想来都是九玄门中弟子。

    吕长老并不理会,提高声音道:“帮中无主,便是神龙无首,依小弟之见,须得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共同证实害凌帮主的是柳苍梧还是弓未冷,而不该帮中祸起萧墙。”他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莫厉二人各执己见,大是不该。

    鱼幸在丈外细听,只觉得这“吕长老”的声音极是熟悉,突然灵光乍现,暗里叫道:“是他,是他!我和陆姑娘与沈仁裴等人打斗之时,在一旁说话的三人之中一人。”

    吕长老说到这里,“唉”地发出一口叹息:“说来惭愧,窝里争斗,小弟深有体感,我无剑帮自从老帮主不知所踪之后,帮中兄弟互相厮杀,搞的天翻地覆,无剑帮名声江河日下,无复唐后时的风采。数年以来,我与顾三弟,黄四弟日思夜想,只想推举一位众望所归之士出任帮主一职,带领众家兄弟重振雄风,到如今也没寻到适合人选。前些日子,帮中听说有了南老帮主的音讯,便摒弃帮中一切繁杂事物,前来河北打探。如今九玄门中凌帮主仙逝,状况与无剑帮大过相同,因此小弟有此一言,若是得罪了众位兄弟,辄当过耳之言。没说便是。”

    太白使莫沉道:“吕长老所言极是。有言是攘外必先安内,如今我九玄门便如一盘散沙,须得推举一位德高望重之人来做门主,报了九姑娘爹爹的大仇。”九玄门中不少弟子待他言罢,都是极力附和。他待众人声音平息,又问道:“厉兄弟,你说是也不是啊?”这话显然是对厉无咎说的。

    厉无咎哼了一声,道:“莫师哥,咱们九玄门门规第八十三条说什么来着?凡是帮主和各使者去世,须得守孝满一年,方得另行举荐。”莫沉道:“规矩是人定的,难道便改不得么?”

    厉无咎声音略高,又道:“门中规矩,是历代帮主费尽心血协商定下来的,岂能说改就改?”莫沉道:“我门中之前可不仅仅只有太白和青玄两位使者,那也是到了帮主兄弟的手中才改的……”

    鱼幸心中奇道:“在玉蝶楼中时,我听凌九姑娘说起这两位太白使与青玄使之事,还道莫沉与厉无咎齐心协力,却不料也暗中有分歧。”

    莫沉还待再往下说,忽听“蓬”的一声清响,似乎有人站了起来,旋即一人道:“姓顾的是来叙旧的,却不是来听两位师哥争吵辩论的,大哥,四弟,咱们这便离去!”

    莫沉忙道:“顾长老且留步!咱们同处西南,同气连枝,门中大事,还得请三位老弟帮忙斟酌。”那说话的顾长老“哼”地一声,复又坐下了。

    屋内静了一阵。忽听厉无咎道:“九姑娘,你是帮主千金,且来说一句,大家都凭你的吩咐。”他这话一出,屋内登时鸦雀无声。

六一章 谁向山中怨(四)() 
只听得一个脆铃般的声音道:“爹爹于冬月初三丧命……”鱼幸乍一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大喜,身子不自禁抖了起来,心里道:“是她!是她!”陆秋烟看他一眼,只见他满眶喜色,侧耳细听,并未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她先前听到“九姑娘”三个字,心中已料想到了大半,这是见鱼幸喜色溢于言表,已全然明白了,心中登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来。

    说话的是个女子,夹着滇黔一带口音,脆生生的,如珠落玉盘,着实好听。发声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凌震天的千金,凌苏雪。

    凌苏雪道:“……当时小侄在外采药,并未及时得到消息,我听说淮阴七位叔伯婶兄与莫伯伯,厉伯伯查视之后,首先想到的便是柳苍梧柳大侠下的手。”

    莫沉与厉无咎异口同声地道:“不错,当日诸大侠说,江湖中锁喉功夫极为鲜见,再者冬月初三,柳苍梧果然在横断山一带,故而推测,凶手十之**是柳苍梧。”

    凌苏雪道:“我胸中怀恨不住,当晚就从山南面的炼药房中悄悄潜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去见了见爹爹遗体。那一刻我永远不会忘记,爹爹身子早凉了,但兀自怒目圆睁,并未合拢!”说到此处,声音略微哽咽了。鱼幸心道:“在破庙之时,我虽听她说过她爹爹屈死之事,却不知她爹爹死得如此凄苦。死不瞑目,定是受了冤屈。”

    凌苏雪定了定情绪,道:“我无时不在探听柳苍梧的下落。从云南,一路迤逦到江西。在赣州时,我听闻柳苍梧柳大侠在梧桐岭上聚集武林义士共举大事,便北来沧州,想要杀了他以报父仇。”她是凌震天爱女,九玄门中人对她心存敬畏,即是有疑问之处,也不敢插口打断;吕顾黄三人是门外客人,也不便僭言。一时间,咸是闭口哑然,听凌苏雪娓娓道来。

    她顿了一顿,续道:“哪知道事情绝非这般简单,在许家集北端一座破庙之中,我无意打听到,下手杀害爹爹,的不是柳苍梧,而是弓未冷!”

    茅屋内本来只针落地亦可听闻,但陡听到这里,都不由哗然起来。有人甚至低声议论:“弓未冷,他不是已经从武林中销声匿迹,退隐山林了么?”

    厉无咎问道:“九姑娘,你之前已粗略说了一遍,你说害帮主兄弟的,当真不是柳苍梧,而是弓未冷?”

    凌苏雪道:“这个消息便是弓未冷的徒孙,一个叫万普之人亲口说的,当时……我想决计不会错。”她本来心中想说“当时听见的还有两人,一个是鱼幸鱼公子,一个是唐虞川”。可回想那日光景,竟不便说出口来。她更不知道鱼幸此刻就伏在外面,只是想到这事,自然而然想到了“鱼幸”二字。

    屋内众人听到这里,都恍然大悟,厉无咎道:“哦,弓未冷的徒孙说的,那自然没假的了。”

    无剑帮中的“护剑长老”顾玄遗突然插口道:“弓未冷这贼人,与我家南帮主颇有渊源,不知莫师哥等听说过没有。”“千钩无情”莫沉信口念道:“‘侠义尚天地,痴是陆经纶。宁逢公孙虞,不遇弓未冷’。这四人数十年前,在江湖之中,那是威名赫赫,闻名遐迩。说的四人是:南川寻,陆秀夫,公孙虞和弓未冷四人,他四人乃是同门师兄弟。其中‘侠义尚天地’说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人称‘侠义一剑’的的南川寻南前辈,乃是无剑帮的帮主。”

    鱼幸听到“南川寻”三个字,又是大吃一惊,身子一颤,心道:“ ‘侠义尚天地,痴是陆经纶。宁逢公孙虞,不遇弓未冷’?南川寻,那是师父的名讳。弓未冷我曾见过,那另外:陆秀夫,公孙虞两位 ,却又是谁,身在何处?师父平日教诲我时总对我说,咱们大宋朝有一位呕心沥血的丞相,名字唤作陆秀夫,莫非是他?”

    只觉得这名字好不熟悉,似乎烙印在脑海之中,回想莫沉“他四人乃是同门师兄弟”一句,心里砰然一抖,似如电击,那日晚上师父南川寻在玉蝶楼中与弓未冷的一番对话,却浮上心间。那一日南川寻面如死灰,说道:“你,我,陆二弟还有公孙四弟四人本是有手足之情,我想你再怎么心狠手辣,总不可能对公孙四弟下手的。可没曾想到,你真的做啦……”

    师父叹了口气,又说:“老天无眼,不佑好人,二弟心系庙堂之事,抛妻弃子,只为顾得主子安危,临死也不忘家国荣辱。你说叫我去问二弟,你不也是知道他已经亡故了吗?”

    既然如此,那么此一句“痴是陆经纶”说的定然是陆秀夫无疑了……那么师父口中的“公孙四弟”肯定是“宁逢公孙虞”中的公孙虞了……

    一时之间,心中犹如千百条蚕丝绕来绕去,剪之不断,理之还乱。

    他正沉思间,但听“授剑长老”黄修渊道:“正如莫师哥说的这般。可后来不知怎地,咱们老帮主师兄弟四人,竟然祸起萧墙,互相为仇。咱们南老帮主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这个结局,由是远走西川,入了本帮,深得上一代曲帮主的信任,曲帮主仙逝之后,便接替了帮主的位置;

    公孙虞与弓未冷怨恨加深,终于双方约定在秦淮河一战。此战也是后来才从一个艄公口中渐渐传开来的。弓未冷不知何去何从,而公孙虞此后也杳无音讯,生死难卜;

    陆秀夫陆前辈本来是位心系庙堂,文武双全之人,眼见兄弟几人内讧,明枪暗箭不断,已厌倦了江湖琐事,由是避而远之,入朝为官,终于当上了大宋朝的左丞相。但天不佑人,崖山兵败,陆丞相背负着小皇帝投海而死,这是众所周知的。”

    他顿了一顿,又道:“元兵围堵崖山时,正值帮内多事之秋,但南老帮主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并不理会,急匆匆从剑阁赶往崖山去,拦也拦不住。此后南老帮主便没回来过。咱们多次派人去打听,都没有得到蛛丝马迹,他老人家的身影,便如同蒸汽,凭空消失在乾坤之间。屈指一算,那都是七年前的事了。”

    他每说一段,便叹一口气,直待他说毕,厉无咎才道:“南老帮主与陆秀夫,弓未冷,公孙虞有同门之谊,故人之情,他四人互有冤仇,以及陆秀夫前辈投海而死种种,我都曾听上一代人提及过。但他们其中的瓜葛,我却无从得知了。”莫沉说道:“江湖传闻,怕是言不尽实。”

    凌苏雪道:“那一日天上下着大雪,在许家集玉蝶楼中,我亲自看见了弓未冷,如今他在蒙古为官,身居高位,乃是当今太子真金的授业师父!蒙古人都尊称他为楞特大师!”

    话音未落,登时响起了五六个不约而同的声音:“此话当真?”凌苏雪道:“我怎敢诓骗众位叔叔伯伯、诸位师兄师弟?只可惜当时不知他乃是杀害爹爹的凶手,否则我拼了性命,也要杀了那恶贼子!”

    江湖之人,最不齿于这等背祖忘宗的行径,九玄门门徒此刻再也忍不住,许多人已西南口音詈骂:“龟儿子的个姥姥,入他个仙人板板!”“狗入的鸟货贼狗!”凌苏雪却不以为意,她并非汉人,生性豪爽,听在耳中,却也没什么碍事。

    吕天冲待声音平息,方才问道:“九姑娘说的可是弓未冷那老恶贼与‘淮阴七秀’约定玉蝶楼中那一天?”凌苏雪道:“正是,说来惭愧,当时我并不识得淮阴七位前辈。”吕天冲又问道:“那么我南帮主在楼中出现,可有此事?”

    凌苏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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