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小派-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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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冬苦笑地点了点头。
“至少十年之内,你的修为不会再有寸进,甚至稍有不慎还会重新跌落到筑基。”何修远又道,“哪怕十年之后,如果没有足够的灵物的滋养,或是心性稍有凝滞,修为同样很难再有进境。甚至可以说,足足有八成的可能,你会一生都停留在这个阶段。”
谢冬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哪怕他对自己所付出的代价早有认知,此时听对方一句句这么摆出来,也觉得胃疼得很。
地上的常永逸更是双目圆瞪,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而你现在不过是凝元初期而已。”何修远看着谢冬,最后叹息着说出了这句话。
言外之意,如果玉宇门的掌门是一个很可能一辈子停在凝元初期的人物,真的是太寒碜了。
谢冬沉默着,好半晌之后才笑了笑,憋出一句,“我知道。”
说罢,他抬起头,直视何修远的双眼,“所以你想要代替我这个不中用的师弟,坐上这个掌门之位吗?”
“如果掌门是你不是我,”何修远问他,“你有多大的自信管好这个宗门?”
“至少五成。”谢冬道。
话音刚落,边上冯长老便噗嗤一声笑了。何修远也皱起眉头,对他的回答显然不甚满意。
“我知道,五成谈不上多,也不是很能说得出口。但人力总有极限,这就是我的极限。”谢冬又道,“如果师兄你可以做到更好,这个位置自然应该由你来继承。”
“你就是这种志气?”何修远言语之中已然又有些恼怒了,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既然如此,玉宇门怎能交到你的手里!”
冯长老高兴极了,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
“大师兄,别急。”谢冬却神色未变,反手便从身上掏出了一本东西,“宗门的事情,自然得了解宗门之后再做决定。师兄你当年一走了之,如今已经过去八年,有些东西你该多看看才是。”
说着,他走上前去,将那本东西放在何修远手中,“这是宗门的账本。”
何修远困惑地看了谢冬一眼,不知道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而后他翻开账本,第一时间只觉得头晕脑胀,他最讨厌这种需要计算的复杂玩意儿。但是看了片刻之后,一些基本的东西,比如每月支出,每月结余,账户赤字之类,他还是看得懂的。
顿时,何修远的膝盖好像弯了一下。
“账本内容很多,站在这儿看也太累了,师兄还是随我去书房吧。”谢冬笑道,“我这几天已经反复将其看了数遍,一路上可以与你仔细说说。”
何修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知道点头。
谢冬便忽略了原地冯长老常永逸等一干人等,微笑着在前面领路。何修远浑浑噩噩,亦步亦趋地跟着。
“宗门如今共有一百三十二人,但其中有炼气弟子足足九十人整,筑基弟子只有三十九,凝元更是只有你我和冯长老三人。”谢冬道,“炼气弟子每月需供应一颗集灵丹,筑基弟子需每月供应一颗纳灵丹,算上其余开支,每月至少需要五千灵石。而宗门的收入,多是前任掌门每次领队外出寻宝所得,少量是靠租给其余门派的土地,以及山下凡人微末的供奉。如今的情况之下,最大的收入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不过每月一千余灵石,只是支出的零头。”
何修远呆滞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这些话究竟听懂了多少。
“更可怕的是,其中还有着惊人的贪腐。这份贪腐无法追究,因为以前负责账目的那位长老已经陨落在外了。”谢冬夸张地长叹一声,“他在账目上做了手脚,让人误以为宗门内存储的灵石还有富余,其实挪了很多进他自己的腰包。我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将账目整理正确,最后发现,宗门内存储的灵石其实已经只剩三千,只够我们用半个月了!”
哐当,何修远整个人晃了一下,眼看着要倒。
“但这依旧不是最可怕的,我们甚至还有外债。”谢冬回过头来,“师兄,在成为了新任掌门之后,你有多大把握,把这个宗门给管好?”
何修远低头看了看手中账本,又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将毅然账本塞回到他的手里,“师弟,不用再说了,宗门就交给你了。还请你原谅我方才的没有自知之明。”
此时此刻,何修远心中唯有佩服。
眼前这个师弟竟然有五成自信能管好玉宇门,百分百是个人才啊。
“多谢师兄信赖。”谢冬笑着收回了账本。
而后不等他再说点什么,何修远已然长叹一声,转身往外走去,“既然如此,我就回去了,散修盟那边还挂着任务”
“等等!”谢冬急了。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骗进来了,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走?
他急于将人留下,直接将把手摁在了何修远的肩上。这么一摁,谢冬只觉得掌心所触的躯体弥漫着一股冰寒的灵气。这股冰寒让谢冬意识到了什么,叫他猛地一顿,神情顿时变得微妙。
何修远身体里的灵气是冰属的,十分罕见的体质。
很快,谢冬收回了脸上的微妙之色,做出一副激动的模样,“你竟然想要一走了之吗?大师兄,宗门现在的情况你看到了,我为了掌门之位付出了什么代价,你也看到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还要留在宗门里?你以为我为什么甚至为了这个掌门之位,付出了这样的代价!”
何修远停下了脚步,愕然看着他。
“这都是因为我对师父他老人家深深的眷念,都是因为我对宗门有些深厚的感情!如果不是那冯长老不堪大用,我哪里至于要付出这种代价,只为了能将这份责任抗在我自己肩上?”谢冬这激动的表演太过夸张,甚至变得有些哽咽,“只要宗门能变好,我变成怎样都好。看到师兄你回来,我真的很高兴,我一直希望你能是比我更适合掌门之位的人,我完全不想和你争的。可你居然想要一走了之?怎么,当不了掌门,你就连在这种时候用你的力量帮宗门一把,都不愿意吗?莫非你对宗门就真的没有一点感情?”
何修远听到这里,神情早已不复最初的那种冷漠。
他看着谢冬这激动的模样,嘴唇蠕动半晌,终于忍不住一步上前,安抚式的拍了拍谢冬的肩膀,“对不起,师弟是我错了”
冰寒的灵气又一次从何修远身上透过来,越发让谢冬无法平静。此时此刻,谢冬心底正弥漫着一种完全不同的激动,演绎着一种和外在表演完全不同的惊涛骇浪。
在这一瞬间,谢冬的脑海之中想起了许多东西。
他为什么不离开玉宇门?自然不是因为刚才的那番说辞,和对宗门的感情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归根结底,谢冬之所以留在玉宇门,只是因为他身怀不能被人看出的体质,而师父他老人家当年看出了谢冬的体质不同寻常,却没有看准。
这一切都要从入门之前说起。
谢冬小的时候,常常发烧。结果在一次偷偷从家里逃出去玩时烧晕在了路上,刚好被师父遇到。
师父探查了他的身体,赫然表示他的体质是罕见的纯炎之体,凡人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如果不修仙,必然活不过二十岁。正因为如此,哪怕谢家人再如何不舍,也只能将谢冬送走。
当然,而后谢冬自己博览群书,最终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是纯炎之体,而是看起来十分相似却更加要命的另一种体质,琼炎之体。同样的不修仙活不过二十,但不同之处在于,纯炎之体是一种十分利已的优秀体质,谢冬的琼炎之体却可以增强别人的修为。
从此以后,谢冬便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真正的体质,沦为被抢夺的货物。
而师父也真情实感地以为他真的只是纯炎之体,对他非常照顾,每月一颗调理体质的凝冰丹从不间断,对他好得像是对亲生儿子一样。唯独有一点奇怪,师父常常在谢冬面前表示,虽然他真正的亲生儿子何师兄当年离家出走十分不孝,却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好男人,冬儿你一定不要对修远有任何偏见啊
更古怪的是,师父还时不时故作不经意地告诉谢冬,纯炎之体和冰属体质是天作之和,十分相配,你将来找人双修一定要找冰属体质的。
如今谢冬真正见了何修远,顿时觉得自己有很多粗口想骂。
那老头儿当初之所以一心收自己入门,究其目的,不会是想给自己的亲生儿子找童养夫吧?
在这样的心态下,谢冬先是数了数自己身上的十三四个储物袋,确认一个没少,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淡定地从储物袋里掏出遁云,将昏迷的两人搬运上去。
凌溪被他摆在脚边,何修远被他摆在怀里。
谢冬让遁云自行往前飘着,寻找更隐蔽的地方。他自己则清点自己储物袋里的东西,研究其中有哪些有用之物。
别说,有意思的东西还真不少。尤其是一张床单大小的纱幔,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扒下来的,只要披在身上就可以隐藏身形。就算高一个境界,只要不有针对性的特地探查,也会被瞒过去。在眼下的情况下,十分解燃眉之急。
谢冬连忙将这东西给披在三人身上。
然而他这一披才发现,这个看似完美的好东西,其实也有着不小的缺陷。三人的身形被遮蔽了,谢冬浑身的灵气也被压在了体内,轻易根本调动不了,就连维持遁云不掉下去也得费老大的劲。
谢冬叹了口气,有缺陷也得用啊,总比没得用要好。
遁云慢悠悠地飘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沟沟。谢掌门扯下大师兄身上血糊糊的布,给他换了件衣服,又喂了药,眼巴巴等待着他何时醒来。
与此同时,谢冬也一直仔细盯着凌溪。一方面怕这个小子咽气,一方面随时准备好,万一这小子真咽气了,赶紧扒下那一身的法器。
结果嘛,一连过了数日,或许是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这不怀好意的目光,也或许只是凌溪确实命大,总之他不仅一直活着,状态看起来还越来越好,只是始终没有醒。
何修远也没有醒。
不仅没醒,大师兄还发起了烧。
谢冬吓坏了,金丹宗师怎么还会发烧?这种事情要找哪里说理去?但事实就是这样,何修远就在眼前烧着,根本没地儿说理。
脸和身体的温度都很高,原本无论何时都冰冷的指尖变得热热的,头发也被汗水沾湿在脸上。何修远的眉毛皱成一团,神情看起来十分难受。谢冬用掌心不断抚摸着他的额头,总算叫他显得舒服了一些。
谢冬估计着,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因为何修远结丹后没有稳固自己的境界。不仅一直战斗,还把自己弄成了重伤,导致现在身体里的灵力有些混乱。
更要命的是,他们此时带着的丹药都是只适用于凝元期的。外伤可以改善,调理灵力却根本不会有什么效果。
“也是啊,”谢冬叹了口气,苦笑地摸了摸何修远的脸,“说好了要保护你。如果只是一直轻松地躲在这里,像什么话?”
幸而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已经知道此处大概是在什么方位。
谢冬终于离开了那个山沟沟,一路飘向了回去的路。
不过数日,他们便到达了那个位于玉宇门南面的潮海集。潮海集的规模比琳琅集较小,也没有琳琅集那么阶层分明,三教九流全都混在一起。谢冬将遁云停在外面,用那张纱幔法器将何修远与凌溪两人都藏好,又找了个帽子稍微遮了遮自己的脸,这才进去寻药。
集市里偶尔也能看到金丹散修摆的摊,金丹期调理灵气的丹药并不难寻,只是那价格让谢冬狠狠肉疼了一把。肉疼归肉疼,为了何修远能够早日恢复,他还是二话不说就买了下来。
顺便他还买了几张足以以假乱真的人脸面具。
离开潮海集前,谢冬又猛然听到边上的路人在谈论一个熟悉的名字,鹏程宗。
之前同路的那个吴修士,正是鹏程宗的人。谢冬凑到那些身旁,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鹏程宗怎么了?”
“欸,别说了,惨。”路人摆着手道,“整个宗门几十号人,一夜之间被屠了个干净,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丧心病狂,惨啊!”
谢冬闻言,整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僵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从潮海集溜出去,又赶紧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翻出一张面具扣在了自己的脸上,再去寻之前藏在外面的两人。他们还躺在那里,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何修远和凌溪的情况都和谢冬离开前一样,没有好转,没有恶化。
“厉害了,我的大师兄。”谢冬苦笑着摸了摸何修远的脸,“出门在外,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