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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归妹-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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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旒云一愕,虽未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把答案告诉了端木槿。

    端木槿道:“你吃了不少清肝泻肺、凉血止血的汤药,不过这一阵子你还是经常胸闷气短。你的军医大概尽他所能又搜罗了不少补药来,可惜你的病情一点儿也没好转。若我没猜错,你一直都是靠针灸镇痛才能够提起精神勉强处理日常事务,而方才……方才你大概又吐血了,是不是?”

    她越说,玉旒云的面色就越难看。就在这天早晨,她觉得胸口好像被压了一块巨石,闷得差点儿就醒不过来。是罗满侦察部队嘈杂的脚步声终于将她惊醒,口干舌燥之时,她喝了杯隔夜的茶,不想就呛住了,一咳嗽又带出了鲜血。军医被吓得面无人色,立刻跪求她返回后方治疗,但是她不肯答应,并命令一定要隐瞒。

    石梦泉见她的神色知道端木槿所言十有是真的,心中既痛惜又焦急:“大人,你……她说的可是真的?你为什么一直瞒着?”

    玉旒云强作镇定:“这点小毛病算得什么?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染病才不过半个月的光景,慢慢自然就好了。”

    端木槿道:“是么?我看你不仅有病,而且有伤。这个伤可不止半个月,大概有四个月了。”

    此话一出玉旒云惊得说不出话来,石梦泉更是又惊诧又着急——玉旒云在西瑶受箭伤是去年九月十九观音出家日,到今日的确就快四个月了!“大人,莫非你的旧伤……”

    玉旒云抬手示意他不要担心,自己对端木槿道:“端木姑娘果然和林大夫一样医学修为甚是叫人佩服。我的确是受过伤,遇到天气变化难免就有些不太平。咱们常上战场的人哪个没有这样的经历?不值得大惊小怪。”

    军医却是知道内情的,因而被端木槿讲的有些心虚,不顾会越描越黑,开口道:“只要拿下郑国,玉大人可以好好休息,再多吃些参茸补品自然就会恢复。你这女子休来胡言乱语,玉大人才不受你要挟!”

    端木槿冷笑:“是么?我看她的身体除了有伤之外,其实以前就一直不怎么好,而且她属于虚不受补的体质,你给她下的那些参茸补药,不但不能固本培元,反而会把她的身子越拖越坏——你这庸医,她这么多天来越吃补药越是胸闷烦躁,你不觉得奇怪么?”

    军医被这么一堵,不由张口结舌。

    石梦泉见此情形真恨不得揪住这军医的领子痛斥他一顿:玉旒云性格倔强喜欢逞强,全军上下谁不知道?身为医生怎能任由一个病人使性子拖垮自己的身体?他甚至还有一种抱起玉旒云来立刻将她绑上回京马车的冲动,但是他也知道,如果端木槿所说的是真的,玉旒云现在经不起长途跋涉。“端木姑娘,”他几乎恳求地望着端木槿,“大人的身体究竟如何?要怎样治疗?”

    端木槿冷冷地打量着玉旒云:“我们医者讲究望、闻、问、切。她说话没几句是真的,又不让我把脉,我只好这么看看,却不一定准——她本是先天不足,几个月前受了金伤,应该是在胸口。当时用了极好的外伤药,立刻就止住了血,以为无甚大碍,却不知有淤血留在肺部。这些血块壅塞,压迫血管,使得肺部气血不畅,但几个月来她的身体为了适应这一变化便增生出了新的血管。而这一次病倒,因为外忧内患,旧的血块又将新生的脆弱血管挤破。我想,她现在胸中血流成河,能吐出来倒是好,就怕再吐多少次也吐不完。”

    石梦泉听了这话,仿佛病的不是玉旒云而是他自己,登时眼前就一阵发黑,险些跌倒:“端木姑娘,这病要怎生医治?”

    端木槿道:“你现在问我,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是总要先将淤血排出体外,才好做近一步的打算。而清除淤血这一步……”

    玉旒云恨她在石梦泉面前讲出自己的病情,冷笑一声,道:“你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想来跟我谈条件,你觉得我玉旒云是这么愚蠢的人么?可笑——”

    “大人!”石梦泉沉声打断,“你自己的身体如何你最清楚,就算瞒得了我们所有人,瞒得了大夫,难道还能瞒你自己?至少先听端木姑娘说完,再做定夺不迟!”

    玉旒云道:“我何用听她说完?不错,我的身体如何我最清楚。但是现在我们要以攻郑的大局为重。”

    “大人的身体才是大局!”石梦泉情急之下把玉旒云当成任性的孩子般教训起来,“性命攸关,怎么能够意气用事?”

    玉旒云在任何时候嘴上都不肯服输,因争辩道:“就是因为性命攸关,我才不能轻信她——我怎么能信一个楚人?咳——”才说到这里,她面色忽然一变,似乎是想紧紧咬住嘴唇,却“哇”地喷出一口血来。

    石梦泉一看:这还了得!不容她再有丝毫的任性,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边快步朝她的军帐去,边道:“端木姑娘,你有什么条件,我答应你!请你先给大人治病!”

    端木槿其实一见玉旒云面色有变就已经跳了起来——医者的本能使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救人,但是当石梦泉唤她时,她又犹豫了片刻,才道:“果真答应我的条件?”

    石梦泉道:“是,你快说——”

    玉旒云已经喘不上气来了,还要出声反对:“梦泉……不要……”

    但石梦泉并不听,只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端木姑娘请讲。”

    端木槿咬了咬嘴唇,手紧紧地按着腰间的针包:“好,我要乾窑城。”

    端木槿的要求非常的奇怪:她要乾窑城。

    她说整个城只有北面有不足百名郑军把守,只要樾军将这些人解决,此城唾手可得,然而樾军不可打开城门,更不可擅自入城,只须帮她拿下此城就好。

    石梦泉想也不想,一口答应,即派罗满带领一千名健锐营士兵,以十打一,务必在黄昏之前将城拿下。

    罗满很想劝石梦泉三思——他觉得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医生实在太过可疑,万一是郑军派来的细作,岂不糟糕?如果郑军在乾窑北面埋伏,自己这一千人马有去无回不说,连小树林里的樾军也有危险!

    可是他看到玉旒云病得确实凶险,而石梦泉已经再无精力管其他的事,只有把牙一咬,想:就带一千人马去探一探!因嘱咐卢进、韩夜和慕容齐加强营地周围的戒备,随时准备应战,自己点齐人马,向乾窑火速进发。

    到了前夜遇到端木槿的地方,就已经遇到郑军了。双方一碰上,立即就交锋起来。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几乎是眨巴眼的功夫,这十几个巡逻的士兵就被樾军全数歼灭。罗满带了人马继续前行,到了城北,又消灭了几十个郑兵,余下的一些残兵仓皇地向北奔逃,被樾军统统生擒,周围就连半个敌人也看不见了。这时罗满望了望乾窑的北城门,也和西门一样,被用木柱钉死了。

    端木姑娘要我们不要进城,连城门也不能开,不知里头究竟有何古怪?他想着,就往那城门边上走,想从缝隙里一窥究竟。

    “啊——”郑军俘虏嚎叫了起来,“大人千万不要开城门!你们要金银美女,小的们愿意引路到北方的乐邑县,千万不要进乾窑!”

    “混帐!”樾军士兵骂道,“我们几时要金银美女了?你们把城门钉起来,是何意思?”

    这俘虏不及回答,忽然听到城里传来一阵哭喊之声,有人在擂着门板,哀求道:“军爷!求求你们放我们出去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罗满不顾几个郑兵的哭号,大步走到城门边,从门缝里一望,只见好些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平民正用扁担、锄头等物砸着城门,企图闯到外面来。罗满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已经在城里困了多天食物用尽,如果再关下去,只有饿死的份儿。他虽痛心不已,但是惟恐郑军狡猾,伏兵在饥民之后,所以并不轻率地命令开城门。

    郑军俘虏几乎是跪地磕头了:“大人,放不得!放他们出来大家就都只有死路一条了。不信您看那边——”他们把手一指,城墙边上正升起一股浓烟来,跟前日玉、石等人所见的奇怪“炊烟”一般无二。“那就是烧死人。”一个俘虏道,“城里瘟疫蔓延,每个人都被瘟神缠身,放出来就会也缠上咱们……那就死定了!”“可不是!”另一个俘虏也道:“这两天越烧越多了!大人千万别开门!”

    罗满一惊:啊,莫非就是那个经老鼠传染的凶险瘟病?他和几个离城门较近的士兵都立刻捂住口鼻退后数步:方才在营中,端木槿让所有碰过患病士兵的人都立刻用热水洗手,还要熏醋,三日之内都不能接触其他人。看来这病实在厉害无比,不知同吸一方空气是否也会传染?那么,他们在门缝里张望了一下是否已经染病?几人心中不由都慌了起来。

    “说,这里怎么突然就有了瘟疫?”一个樾兵喝问俘虏,“哪儿冒出来这许多老鼠?是不是你们故意弄出老鼠来攻击我军?”

    俘虏哭丧着脸:“冤枉来哉!这真是邪门了,大冬天里竟然发洪水。本来这些短毛畜生不知住在哪里,被水一淹就全跑出来了——难道瘟病和老鼠有关么?”

    竟是如此!罗满心中暗惊:无论下令淹城的是刘子飞还是玉旒云,大概总没考虑到这后果吧?对于洪水,人尚可知道它的朝下游流的,可以避开它,并用它伤害敌人,但是瘟疫之蔓延,怎能受人控制?

    “罗副将,现在怎么办?”

    城是万万不能开的,罗满想,占下一个瘟疫肆虐的城池也没有意思。就不知这瘟病是否还流行到其他地方?他问那些俘虏。

    “应该没有啦。”俘虏道,“本来我们是听说二皇子在富安和你们交上了手,就赶来增援他的,在此地驻扎了一阵便遇到了洪水,跟着就流行起了瘟疫。我们将军下令将城封起来,一个也不准离开。后来听说你们从北线进攻,他就带着人马去北方支援了,留我们哥儿几个在这里守着不让瘟神跑出来……”

    也许还没有蔓延开,罗满想,不过行军途中见到这许多老鼠,这里的瘟疫不流传出去,难保别的地方没有自己爆发。如此一来,岂不是形成了一道死亡屏障阻挡了樾军东进的道路?不,应该说是死亡陷阱,樾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深处?

    他想起那染病士兵的惨状,背上不觉出了一层冷汗“留几个人在这里看守着,别叫里头的人出来。”他命令,“其他人跟我回营!”

    他们回到树林的营地,日已西斜。卢进等都还严阵以待,防备郑军偷袭,见他们回来,便询问乾窑情形。罗满自据实以告,又问玉旒云的情形如何。卢进回说端木槿正在给玉旒云施针,他们不便进去看望。“石将军一直在外头守着,”卢进道,“他就这么来来回回走个不停,也不说话,也不休息,从早晨到现在连水也不曾喝一口。我看玉将军一刻不好,他的心就一刻悬着。暂时也不要把乾窑的事告诉他,省得他更心烦。”

    罗满点头道:“正是——”

    只是话音才落,却看到石梦泉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几人都连忙行礼:“将军!”卢进且问:“将军,端木姑娘给玉将军扎完针了么?”

    石梦泉摇摇头:“还没有。我只是看天色晚了,觉得你们也该回来了,所以就来看看——乾窑怎样?”

    罗满看石梦泉眼眶深陷面容憔悴,仿佛一天之见已老了几岁似的,心中一酸,道:“将军放心,乾窑自然是拿下来了。你去守着玉将军就好,其他的事,我们自会安排。”

    石梦泉又摇了摇头:“我守在帐外也帮不了她什么。”说这话的时候他微微捏紧了拳头,仿佛是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似的,倘能让他代替玉旒云来承受一切的痛苦,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帮不了她。”他再次道,“不过,她既将军队交给我,我不能连这唯一可做的事也叫她失望吧?乾窑的情形如何?”

    罗满不敢隐瞒,照实都讲了。石梦泉想起当日端木槿曾经说过,以前有一次郑国疫病流行,官府将百姓都赶进“不归谷”关起来,这一次瘟疫袭击,郑国采取隔离之法也属意料之中。这样任百姓自生自灭,固然可以牺牲一城保全一国,但未免太残忍了,他想,端木槿一心救死扶伤,难怪她想半夜翻进城去,而费尽心机让我军答应她一个条件也是要把乾窑城交给她,好让她给百姓治病……这个女子令人钦佩,玉大人的病给她治也算是找对了人吧!

    罗满又将洪水淹没土地以致老鼠肆虐的事说了。石梦泉把眉头锁得更紧:“这个不要说给玉大人听。”

    罗满知道玉旒云这次倒下多少有些“心病”在其中,而心病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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