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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昭华-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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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昭华被捏住了喉管,火铳也被他夺走了,她知道此时就是性命关头,若是拼不过人,只有被屠杀的份儿,手上只下了死力,拼着一口气,右手闪电一般去剜这人的眼睛。

    明显这乞丐不妨他来这一手,把脸侧开去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腾出一只手来捉住了张昭华的腕子,她就趁这个机会抬起腿来蹬在他肚子上,同时手上忽然一下放松了力气,害得这人猝不及防之下向后一个趔趄——张昭华一把抓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左手就毫不犹豫地将朝手臂外侧狠狠一掰,只听咔嚓一声,这骨头生生叫掰断了。

    乞丐疼得大叫一声,疼成这样却依旧捏住了火铳,想要用火铳砸碎张昭华的头骨——张昭华哪能给他这样的机会,抢先一步用左手抓住他的左手,狠狠向前一带,同时右脚用力蹬地,向左拧身下潜下去,屈右肘猛力一下,砸到了他后脑上,同时膝盖顶向他心窝——她自己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但是这一下顶过去,却清楚地看到了效果,这个恶人被击倒在地,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嘴唇灰白而发紫,蜷缩在地上开始颤抖。

    张昭华捞起火铳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心窝开了三枪,直到这人悄无声息了才罢休。

    另一个茶博士似乎还没有死透,张昭华拖着一只脚——她现在居然不太感觉到疼痛了,这应该是肾上腺素在发挥作用,但是这样的时间不会太多,她又对着这人打了一枪,然而发现已经没了子弹,便拎起了落在地上的大刀,斫断了他的喉咙。

    张昭华离得太近了,鲜血喷了她一脸,她也没有一点感觉。

    把含冬唤起来,张昭华吓得不轻,本来看那架势,以为她脊椎都被打碎了,然而这家伙出乎意料只是咬到了舌头,指甲盖大小的两片肉被她自己吐了出来,疼得浑身都在哆嗦。

    张昭华也不敢轻心,谁知道那几拳头是不是打伤了肺腑,这种伤表面也看不出来。她拖着伤脚进入茶棚里,用茶壶的水给两人洗去了血污,含冬按她的吩咐将两具尸体扔进了茅坑里,两人合力将土墙全都推到了。

    “走,”张昭华和含冬坐上了马车:“快走!”

    两人赶着马车来到了工地上,果然见到了杨士奇——张昭华从马车上翻了下来,好半天才尖叫道:“白莲教,他们要炸堤!”

    她还没来及看到杨士奇脸上的神色,就听到“轰”地一声,有如雷震一般的声音从堤口响起,霎时间各种土石碎砖像是雨点一般飞射到夜空里,而这种声音绵绵不断,急促而又连贯。

    “不——”张昭华看到随着大堤的崩塌,河水立刻涨溢了起来,然而想象中大水铺天盖地的情形也没有出现,因为蔺芳已经将决口堵住了,这是最幸运的。

    “霹雳炮?”杨士奇辨认出了声音:“还有,盏口将军?”

    “他们哪里来的黑火,哪里来的大炮?”张昭华在夜风中瑟瑟发抖起来:“这都是军器局配给三大营的东西!”

    夜风带来了遥远地方的回响,曹县这一处的还未修建成功的大堤尽数崩塌,其他地方的大堤,似乎也难以幸免。

    张昭华被杨士奇扶起来塞进了马车里,他驾车还没有行五十步,就听见工地上就像煮沸了的开水一样喧哗起来,这些往日老实巴交的河工民役们,头上和腰上全都缠着白布带子,争先恐后地冲杀出来,一个个高呼着“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或者“青阳劫尽,红阳当兴”这样的口号,脸上不再有麻木的神色,而是浸透着狂热。

    张昭华顿时想起了东安县的那一个晚上。

    她掀开车帘,看到了人和车的距离,知道跑不及了。

    她从杨士奇手里夺过缰绳,将马勒住了,很快就被拖出了车去,还没有等大刀劈砍下来,张昭华先大叫起来:“黄花落地,大劫当临!天下多男人,皆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皆是姊妹之群!”

    她说着立刻比划了茶棚之中学来的手势,这些信众便叫嚷起来:“是一家人?”

    “一家人!”张昭华道:“浚县的王教主,众兄弟难道不知?”

    这下大多数人都信了,放下了屠刀来,然而有人指着杨士奇道:“这不是那群狗官中的一个吗?”

    “他是潜伏在朝廷里的,咱们的人!”张昭华急忙开脱:“是王教主派去的,这个以后解释!兄弟们,大堤已经被咱们炸了,现在是去哪儿,其他的狗官,可都被捉住了吗?”

    河工是起义队伍的主力,张昭华看到人数,约莫有四五千人,这比之前预计的好多了,毕竟河道上有五六万人,若都是白莲教的信众,那整个山东岂不是要沦陷了。

    他们的方向是攻打曹县县衙,县城里还有接应的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敌营() 
    张昭华和杨士奇、含冬被推搡进了河工工地的席棚里,看来这些人也不是傻瓜,对他们的身份还是存疑。

    被关进来的还有几个治河官员,但也就这么五六个了,都吓得面色苍白,说是他们平日里对待民夫比较温和,所以这些人并没有杀他们。

    “县衙肯定是守不住的,”黄楚则道:“他们竟然有数千人!”

    “他们还有呼应,”张昭华就道:“我听说是三个省一同发动!”

    “三个省?”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哪三个省?”

    这也是张昭华一直在想的问题,河南、山东之外,还有哪个省也能策应起来?军器局的黑火和大炮,是怎么来到了山东了呢?难道卫所的官兵之中,竟然也有白莲教的信众?那可真的是要完蛋了,山东燃起的怕不是星星之火,而是燎原大火了。

    他们面面相觑,正在消化这个消息,却忽然听到外头一阵狂呼:“佛母来了!佛母驾临!”

    此时他们所在的席棚顶上忽然震颤了一下,灰尘簌簌地落了下来,含冬惊呼了一声,张昭华才看到一个身着白衣飘飘欲仙的女人从席棚顶上飘落了,就像是一片树叶一般轻巧。

    张昭华看得目瞪口呆,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这样臻至化境的武功?

    这女人看不到正面,但是所有的信众都十分狂热地呼喊着佛母,而她很快又跃上了另一个席棚,在一杆旗杆上展开了一面白色的大旗,上书“顺天保民”四个字,她手中的利剑指向什么方向,这些人就奋不顾身地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护堤的官军也不少,但是已经没有官员指挥他们了,都像是无头苍蝇一般,鬼哭狼嚎被被追着砍杀。四更天,天微微发亮的时候就听说县衙被攻破了,县令出了西门不知道往什么方向逃去了,还听说中途的时候有本地乡绅纠集家丁数百人前往县衙救援,却被杀得七零八落,然后躲进阁楼里,被这些白莲教的人点了一把火,活活烧死了数十人。

    可以说在这场修罗劫之中,白莲信众唯一放过的就是县衙东街的文庙。那里尊经阁、明伦堂甚至周边的建筑物,全都保存完好,听说有人也想进去打砸抢,但是被拦住了。

    杨士奇听到这个消息似乎安心了一点,他从守卫那里旁敲侧击,听闻是董长老下令的,他知道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白莲教信众普遍都是老百姓,文化不高,若是真要做大事,必须延揽读书人的。

    天亮结束战斗后,张昭华他们被押在囚车里,一路向东行去。他们也试图打听,但是没有人回应他们,特别是杨士奇,没有套出话来,胳膊上还挨了一个小头目的鞭子。唯有含冬——有一个教徒似乎对她有点意思,看她冻得瑟瑟发抖,就往车里扔了一件衣服进来。

    含冬从他那里终于确定了方向,他们是要往青州去,那里是白莲教的大本营。

    杨士奇消化着这些有限的信息,慢慢道:“他们同时在好几个地方发动,费县、沂州,莱州府的胶州、即墨,曹县的运河很重要,所以佛母亲自来了,但是他们攻下了曹县却没有占领,是因为兵力不足,夜以继日往青州赶,可能是因为,青州还没有被攻下。”

    果然被他料中,他们被带到了距离青州城三十里的卸石栅寨里,这里可谓是白莲教的总舵,依山而建,东、西、南三面危岩壁立,四周有两道内外石砌寨墙围绕,北侧有两重扭头门,这便是主寨。绯罗缴壁,紫绶桌围,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寨西有一石井,显然不是取水用的,因为张昭华看到了这些信徒从京中取出兵器盔甲来分发。主寨一进去,就可以看到“顺天保民”的杏黄大旗,还有偌大的演兵场、山门、望楼,主台二楼与三个台直接相通,查望寨情,向各寨通报信息。

    “我的天呢,”张昭华惊叹道:“这已经是、初具规模了。”

    他们在寨子里根本没有呆上一天,因为教徒们全都从寨中转移出来,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寨子,一看就是要引诱官军进行伏击。果然第二天上午的时候青州卫指挥高凤就领兵前来征讨,大意轻敌,被起义军伏击了,全军覆没。

    高凤的败亡只说明一点,那就是青州沦陷了。青州城本来城深坚固,若是高凤坚守不出,是有获胜的希望的,但是很明显高凤觉得这群白莲教教徒,无非是乌合之众,居然出城主动邀击,正中圈套。

    青州城被攻陷后,又听说其他几处情况也十分顺利,似乎当真有了一呼百应揭竿而起的气势,每天都有各地的大小头目往来,终于有一天,张昭华杨士奇和其他几个官员被带出了关押的房子,带到了寨中大堂里,那里已经预先跪了一群人,定睛一看都穿着官服,有的是卫所指挥、千户、百户,有的就是县令、甚至还有州官,当然还有这些官员的家眷。

    在两边白莲教头目的呼喝下,大小官员都两股战战,不由自主都屈了膝盖,唯独杨士奇不卑不亢作了个揖,张昭华也跟着行了个妇礼。

    “这狗官,骨头倒硬!”就有人道:“把他的腿打断了,看他还跪不跪!”

    “且慢,”一道老气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老夫瞧他,倒是个与众不同的——怎么称呼?”

    杨士奇就道:“学生翰林学士杨寓,见过长老。”

    “是个翰林!”圈背交椅上坐的老头似乎一震:“好好,读书人!”

    高台上摆着一溜三把圈背交椅,当中一把铺着虎皮,然而这把头把交椅却没有人坐,两边倒是各有一人,一个是个老头,一个却是个年轻男人。

    张昭华已经从那个对含冬有意思的小头目王斌那里知道,坐第二把交椅的是教中的长老董彦杲,第三把则是香主宾鸿。这董彦杲以前是个秀才,屡试不中,靠给人算卦写字勉强糊口,最后跟着林三干了,但一直郁郁不平,痛惜自己一身本事得不到施展,对读书人倒是分外礼敬。

    这人只知道翰林是进士出身,然而却不知道杨士奇是文渊阁的阁臣,其他白莲信徒就更不知道了,在他们眼中,翰林也是朝廷的官儿,而天下所有当官的,都该死。

    “既然是翰林,”董彦杲就道:“怎么会出京,来到山东呢?”

    杨士奇把自己服丧的事情说了,他说的有情有理娓娓道来,在坐的白莲教都是孝子,听了倒也对他稍微缓和了一点脸色,不过仍然呵斥他是个狗官,帮着狗皇帝做事,很快这大堂就喧嚷起来,全都在控诉官府加在山东百姓身上的重担,从靖难之役开始,又说朱棣篡位当了皇帝,对山东百姓的压迫。

第一百二十七章 游戏() 
    宾鸿将喧嚷压了下去,然而他的眼中露出了兴味来,对堂下的官员道:“你们虽然曾经助纣为虐,帮着朱棣欺压我山东百姓,但是我白莲教的大业,也需要有才能的人,共同襄助。你们愿意加入我教吗?”

    几乎所有人的官员都点了头,也包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杨士奇和张昭华,很明显如今这个局势,若是说一个不愿意,下场就是立刻被咔擦了。

    “哦,”宾鸿就道:“没有人敢说不愿意。这样不好,不肯说实话,大家不曾肝胆相照啊——我白莲教的兄弟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但是都是一条心,你们当中,说是一条心未免太可笑了。这样吧,白莲教不是逼人落草的教派,本座还是愿意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的。”

    很快张昭华被带入了一个宽敞的房间里,和其他女眷关在了一起,宾鸿让人给她们所有人发了一个铃铛,并且告诉她们,她们的丈夫手里也有一个铃铛。两个铃铛之间有一条绳子穿着,这边响铃,那边就能听到,但是两个人是互相看不到的。

    若是想要离开寨子,就摇动这个铃铛,就可以放她们走——但是,两个人不能同时走。也就是说,如果摇动了铃铛,而另一方保持沉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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