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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昭华-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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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都是乱兵了!”萧氏还是围着他上上下下地查看。

    “乱兵,”张軏就道:“兵哪有不杀人的呢,我要是不说,你能知道给我当马凳的老康,身上也有数十条人命吗?”

    萧氏第一次听他说,那个平素默默无闻见人低头的车夫,居然也杀人如麻,她还将此人呼来喝去许多回,顿时吓白了脸。

    “人不可貌相啊,”张輗拍了拍她的手,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人不可貌相。”

    杨洪跟他一样的岁数,但是已经胜过他无数,整顿军营,易如反掌,他看着这个年轻的百户,就像看着他的兄长张辅一样,那也是他只能仰望的存在。

    他已经二十了,家中为他定了亲事,成亲之后,就会搬离英国公府,他也不再是老太太膝下的子孙,也要脱离这个荣耀的门庭,因为一切的荣耀,是他的父亲,是他的兄长挣来的,跟他没有干系。

    到时候他的门上会写什么呢,英国公的爵位世袭罔替没错,但是却不是他的,他只有一个锦衣卫佥事的名头,这够格悬挂在牌子上吗?而且这种虚职,能传之子孙吗?作为河间王张玉的儿子,他和二哥张輗一样,心中不想依靠大哥,而是要自己找一条发达的道路,张輗已经在夺嫡之争中站队,选择了汉王。而他若是没有见识太子妃这一场,心中自然是倾斜汉王的,但是见过了,就清楚地知道他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太子妃手段高明,皇长孙深得宠爱,众人只看到太子不得皇帝欢心,但是却没有想过,太子和皇长孙、太子妃都是一体的,难道还能分得开吗?

    张軏就着萧氏的手喝了一口茶,就听萧氏道:“老太太那里一直都没休息,问了几遍。”

    她话还没说完,果然有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过来,请他过去,顺便也问跟他一同出去的二老爷怎么没回来。

    “我这二哥,”张軏摆了摆手,“不给咱家惹祸就行了。”

    张軏早已经想清楚了,张輗投效汉王也无可厚非,只是投效汉王的武将太多了,张輗也算不得什么,但是自己作为寥寥无几的投效太子的武臣,怕是就非同一般了,想到这里张軏也不禁奇怪太子为什么会放着郭家的女儿不要了,武定侯明明是皇帝加在太子身上的砝码,只不过这事儿没成——听说也是那一位太子妃从中阻挠,现在世家都听得了这从宫禁中传出来的风言风语,谁都能有鼻子有眼的说上几句太子妃悍妒这样的话,原先张軏也笑太子居然惧内,但是现在明显看来这惧内也是有原因的,也是这一位的确手段太不一般。

    自古富贵都是险中求,张軏其实是一个标准的大赌徒,他是定国公徐景昌的酒会赌局中最受欢迎的一个,就是因为他敢下注,也敢倾尽全力地赌一把,别人总觉得他在这一场里要输得底净,然而实际上几乎大部分的时候,都叫他如愿以偿。他这样一份胆气,自始至终都是别人学不到的。

    “听说你和太子妃娘家嫂子走得近?”张軏笑道:“这样,你明天去张府一趟。”

第五十二章 刀笔() 
张府之中,郑氏送走了人,叫身边的丫鬟给她捶背,她这几天本来有些感冒,各家夫人都派人过来看望,不过这些人她都不用见,只有这个英国公府张軏的小妾萧氏,是登了她的门,执意要见她。

    郑氏身体不舒服还不得不见客,不过萧氏和她说了不到半个时辰的话,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事,也就走了。郑氏也是知道萧氏这个人的,虽然是个小妾,但是也是出身大户的,是个精细人,察言观色是最熟谙的,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不体贴的事情,在明知她生病不想见客的时候来见她,见了也没什么事情说,只是东拉西扯一番就走呢?

    她刚刚抿了一口姜汤,就听见身边的丫鬟“哎呦”一声,惊讶地不得了。

    原来萧氏带来的礼物之中,竟有一盒猫儿眼,最大的一个有如龙眼大小,浑圆饱满,晶莹洗濯,珠面竟然出现短短的一层毫光来,颜色一明一暗,像极了郑氏曾经在宫中猫儿房见到的暹罗猫的眼睛。

    饶是郑氏见识了不知多少好东西,也不由得“啧啧”了两声,拿起了盒子里的猫儿眼看了看,道:“这东西指甲盖大的一颗,价值百金呢。银楼里面我原打算做几款猫儿眼的头面,只是二弟都说这猫儿眼原石,不太好寻,只有锡兰国产出,我想着凑不齐,也就罢了。”

    倒是张升的小妾手上带了猫儿眼的指环,郑氏瞧见了也作不知道,这小妾不过是仗着生了个儿子罢了,张升也就是瞧着这个让她进了门。不过她见到的那猫儿眼指环,也还比不过这盒子里的任意一颗。

    “这样贵重的礼物,”郑氏道:“自然不会是萧氏能给得起的,大半是张軏,或者是老太太的意思,张輗叫咱们娘娘给抓了,只说是咆哮不敬,具体也不清楚,但看这勋贵都回去了,只把一个张輗圈起来,想来也是有问题的。”

    “那夫人要进宫去吗?”丫鬟问道。

    “如今局势,可不是我们这些妇人瞎掺和的时候。”郑氏是个有见识的人:“为了贪这一盒猫儿眼,搭进去的东西可就不是我能承受的了。”

    她说着要将手上的猫儿眼放回去,眼睛一瞟,却教她看出了一点不同寻常。

    “是我看错了吗,”她捡起这盒子里的最大的那一颗宝石,对着光源仔细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细如发丝的一道黑线道:“这是有一道裂缝吗?”

    她觉得张家不太可能用这样的次品来糊弄她,果然当她循着裂缝轻轻扭动的时候,猫儿眼就一分为二,里头出现一个小小的白色蜡丸,捏开蜡丸,就出现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信纸,展开后不过铜钱大,叠起来只有一粒大米大小。

    这信最终在王度的手中,他仔细看过了一遍,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张軏说鹰扬卫指挥孟贤策划哗变,煽动京营围攻部堂。”

    “孟贤是谁?”张昶是没有见过这人的,也怪他虽然身在锦衣卫衙门之中,却老神在在不问世事。

    “现在不管他是谁,”王度道:“而是他是谁的人。我看张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果然是个赌徒的性子,一把全压在了一注上,但是不得不说,他投机对了。”

    对于张軏的投诚礼物,王度和张昶都有些惊讶,而王度认为张輗的指认,应该是有实据的。

    “赵王高燧,总是不安分,”王度道:“有趣,汉王倒是一直沉得住气,任由老三上蹿下跳。”

    “那还不是因为他们兄弟两个,是一体的,”张昶摇头叹气道:“汉王搞定了一帮勋贵武将,赵王拉拢了一批中下军官,这俩将武官都包圆了。”

    张昶虽然是个庄稼汉不错,但是经过王度这几年的熏陶,倒也懂得了朝中局势,然而在王度看来,这家伙还是不可调教的榆木脑袋。

    “他们若是一体的,”王度呵呵道:“就不会有这一次的哗变了。”

    短时间内,这俩人也许处在一个阵营,那就是拉倒太子阵营,但是太子之位只有一个,赵王这个不安分的野心家,能眼睁睁看着汉王坐上去吗?当汉王做了太子,赵王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历朝历代,还没有两次废太子的故事。

    赵王非常清楚,他的两个兄长,任意一个都比他现在所拥有的力量大,他所使且也只能使出驱虎吞狼、鹬蚌相争的办法来,这方法其实一直很好用,比如这一次的哗变,太子吃罪,而太子要想挽回圣心,非常有可能铁腕处置勋贵,而勋贵恰恰是汉王的人,更给皇帝造成了兄弟阋墙的印象,不得不说,赵王的确是躲藏在黑暗之中的阴谋家,他的阴谋暗伤上不得台面,且居然还叫张軏这样的聪明人发现了蛛丝马迹。

    “那现在怎么办,”张昶道:“要把这孟贤抓起来除掉才是!”

    “什么理由呢?”王度道:“叛乱业已平息,首恶胁从如数被诛,这时候人心刚刚平静一点,又没有理由地抓了一个京卫指挥,京卫难道不摇动吗?这人就算是被抓了,供出了赵王,皇上会信吗?太子也没有随意诛杀京卫兵马指挥的权力。”

    “况且杀了他,赵王还会有新的党羽,我们却不得而知,”王度道:“倒不如留着这一个,今后做一个大局。”

    北京行在,随侍的内阁学士胡广和杨荣头凑到一起,对着南京新到的奏疏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戡乱了,”胡广松了口气:“总算可以放下一颗心。”

    他说着也点点头道:“这处置方法,我看很稳妥,皇上那里,可以有个交代了。”

    胡广是真的宽松许多了,之前传来哗变的消息,皇帝又是愤怒又是焦虑,当着他们的面,不知说了几遍太子无能的话,甚至提出,想要汉王高煦回到南京处理叛乱——当然叫他们三个给拦住了。

    他们来到北京,非常确定在北伐的要紧关头,皇帝是不可能处置勋贵的,早就想通这一场肯定是要文官背锅的,这虽然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但是若是能牺牲一些人,稳固太子的位置,是他们心甘情愿的。

    然而杨荣却眯了眯眼睛,道:“一个死了的黄国光几乎就能负了全责,而且这人是被手捶棍打活活殴死,这可是户部侍郎,三品的官儿呢,颜面何在?朝廷颜面何在?”

    胡广就道:“你说的不错,可是人都死了,还能如何?”

    “这奏章一切都尽善,”杨荣轻描淡写道:“只在这两人的死法上,其实还可以改一改。比如,遭受乱卒手捶棍打之后,二位侍郎义不受辱,自尽全节。”

    “把他杀改成自杀?”胡广睁大了眼睛,这种死法就带着刚烈和气节了,义不受辱的二位侍郎自然可以得到舆论的同情,即使背负了罪责,皇帝却也肯给一个宽大处理,而且他们的家人,总算不用颜面扫地,无疑会减轻各方面的责难。

    胡广也不由得暗暗称叹,然而面对奏疏却道:“只可惜再也改不得了。”

第五十三章 置之死地() 
两人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只能暗暗为黄国光和王勉的家人感到惋惜了。

    皇帝看了奏疏,一直紧锁的眉头其实略略松了一些,这叫几个人看到了,都知道这奏疏写到了皇帝的心上。

    “说你们有罪,”皇帝道:“夏原吉、金忠,说你们有罪,你们听到没有?”

    夏原吉和金忠脱了官帽跪在地上,都道:“臣的确有罪。”

    夏原吉道:“臣罪万死莫赎,臣经理户部,心劳计绌,精疲力竭,发不下饷钱,以致军营哗变,以致圣心忧虑,都是臣之过。”

    而金忠也道:“臣罪也滔天,竟不知三千营上下怨气冲天,而军中贪腐横行,也都是臣监督不严之过,请皇上降罪微臣,平息众怒。”

    皇帝看看他俩,道:“夏原吉,你替朕管着国家的钱库,朕怎么会不知道军饷是因为财政拮据,才难以为继。还有金忠,这一年多,军队人事变动很大,都是为了今天的北伐,你整饬军务,还能管住贪污枉法吗?你们全把罪责揽过了,真正有罪的人却毫发未损,这是朕追究的本意吗?”

    皇帝竟然一点都没有追责夏原吉和金忠,杨荣心中就是一顿,他原想着皇帝会追责这两人,于是他就可以稍稍替死去的黄国光和王勉说一点话,比如说“这两人为官忠勤廉洁,都是难得的干吏,只是工作方法不妥,激化了矛盾”之类的,但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军队无粮,但是朕的军队,是朕从靖难时候带出来的,那时别说是十七天没粮,就是两三个月没有粮,都一点问题没有。若说军队里没有人煽动挑唆,朕是不信的。”

    皇帝道:“谁最怕缺饷,朕看不是兵卒,这一道道经手粮饷的人中,总有人要贪污要克扣,他们就要煽动起来,就要鼓噪起来,这些人,真是该死。”

    看来奏疏中所提的很多中高级军官,定是要承担皇帝的怒火了。杨荣胡广金幼孜对这些人的死活并不在意,然而表面上还是要说一说:“本来下级军官和士兵生计已经非常困难,如果中高级军官能同他们同甘共苦,大家能互相扶持着度过难关,不至发生兵变。”

    皇帝一挥手:“不要替他们开脱了,现在就拟旨意,三千营从上到下都要整顿,不是降职、罚俸这么简单了结的,朕要重惩!”

    三千营的军官自然是要严惩的,而留守在南京的勋贵子弟,也因为失察之罪被降职,不过念在安抚叛军回营有功,便不究罪过,只是罚俸。而夏元吉、金忠两个自请处分,也官降两级,甚至已经补全欠饷的其他军营并边军,因为没有跟随叛军作乱,得到了双倍的奖励——只有两位死去的侍郎,是真的毫无颜面了,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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