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婢-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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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龄尚小,又兼性格和善,一直以来都给殷照一种温软好欺的感觉,此时忽然突然强硬起来,那眼里的冷意甚至让殷照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也罢,告诉你又何妨。”殷照说道,“容柳不过一介婢女,竟胆敢尊卑不分、擅闯主人房内,做出那等偷听墙角的卑劣行径,其后更是对不才大呼小叫,欲行不轨,你倒也说说,我惩罚得可有错?”
水奴听到这里心里一沉,果然是被自己猜中了----容柳怕是撞见了不该看见的,殷照担心自己和元氏之事落入他人耳里,故而起了杀心。
原先还想着利用之前那事暂时先把容柳换回去,只是此时殷暖也赶了过来,先前的计划显是不能施行了,因为那件事若是当着殷暖的面说出来,即便此时能换得殷照松口留下容柳一命,日后也是一大隐患。
殷照无中生有的罪名口说无凭,殷暖自是不信,只是殷照态度强硬,容柳情况也不等人,殷暖也只得退一步道:“二阿兄一向善于清谈,这般莫须有的罪名随口拈来取之不尽,只你也说过,容柳不过一介婢女而已,二阿兄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今日二阿兄若是让我把容柳带回去,其后不管生死,再不与阿兄相关便是。”说着就要吩咐奴仆把人抬走。
“慢!”殷照伸手把人拦住,说道,“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但若是容柳此去把我柳长院机密之事宣扬出去你可能担待?再说……”
他忽然顿了顿,而后意味深长的看着殷暖道:“不才突然很好奇,你树砚阁和我柳长院也有一段距离,缘何容柳方被责罚你就巴巴的赶了过来?”
他话里的意思水奴可算是明白了,今日只要容柳还有一口气,他们都带不走人,除非带走的是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只听殷照又恍然大悟一般说道:“不才算是明白了,容柳果然不愧是你树砚阁出来的人,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能赶来这般及时吧?”
“二郎君误会五郎君了。”殷暖不及搭话,水奴忽然跪下,惶恐禀道,“是婢子有事来找容柳阿姊相商,半途上遇见五郎君和七郎君也往此处赶来,说是七郎君找你有事,故而才出现在此处。”
她深知此时开口就等于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只是殷照此言恐怕不只是表面上的意思,而是暗指容柳是谢氏或者殷暖派到柳长院做细作的,和树砚阁一直互有联络,所以殷暖才会在容柳被惩罚的第一时间感到此处。
殷暖不明白此事的前因后果,只怕是听不出这其中深意,稍有不慎,就中了殷照的圈套。而依殷照这心狠手辣的脾性,怕是更加难以善罢甘休。
殷照打量水奴片刻,阴郁的眼里划过一丝意味深长,而后转向殷婴道:
“阿婴,她说的可是真的。”
殷婴点头:“五阿兄确实是为了陪吾一起过来。”
殷暖此时也反应过来殷照之前话语里的意思,不由皱紧了眉头,正要开口,水奴焦急的声音忽然传来。殷暖回头看去,只见水奴抬起头看着他,满眼的伤痛悲戚:
“五郎君,怎么办?容柳阿姊她……好像没呼吸了!”
殷暖一惊,忙走到水奴身边,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奴仆闻言也焦急的上前查看,正混乱的时候,水奴忽然不动声色的抓住殷暖的一只手,在他手心里划了几下。
殷暖不过惊讶了一瞬,立即让身边围着的众人闪开,而后一连急切的对正看着这边情况的殷照道:
“二阿兄,仆实在心急,可否让阿婴先来看看?”
殷照被他突然的示弱惊了一下,想了想无所谓的点头应允。殷婴虽不会医,但脉象一块确是清楚的。
殷婴早在殷暖开口的时候就走到容柳身边,此时不待殷暖吩咐就轻轻按在容柳的脉象上。
“阿婴。”殷暖一把抓住殷婴手臂,沉声强调道,“你看一下容柳可还有气息?”
殷婴愣了一愣,手在容柳的手腕上探了探,而后又在脖颈处按了按,黯然说道:
“五阿兄,容柳已没了气息。”
一旁站着的两个跟着殷暖前来的婢女闻言终于忍耐不住,低声抽咽起来。水奴跪坐在地上,泪水无声的落下。
殷照也有些惊讶,对身边站着的人吩咐道:“你去看看,可是真的?”
那人上前如先前殷婴一般探了一遍,回禀道:
“禀二郎君,人确实已经死了。”
“真是晦气。”元氏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满满的不耐烦,“妾身不过想着出门散散心而已,竟碰上这等晦气事,算了,还是回去了。”
说完也不待别人回话,带着她的人直接出门去了。
“二阿兄。”殷暖恼怒的看向殷照道,“现在我可能够把人带走了?”
“也罢。”殷照摆摆手道,“这样的结果也是不才没想到的,你便把人带回去好生安葬了吧!”
殷暖起身吩咐把容柳的尸身小心抬回树砚阁。殷婴扫了殷照一眼,而后默不做声跟在后面。
“阿婴。”殷照忽然开口唤了一声,见殷婴回过头来,有些艰难的解释道,“你刚才也听见了,我之所以那样惩罚她,是有原因的。”
殷婴只是摇头:“二阿兄,你如何不明白,因果循环,终有善恶到头的时候。”说完也不等殷照回话,紧走几步跟上殷暖等人。
第四十四章 苏醒()
阿元正在水奴房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不时抬头看看天色,而后又担忧的盯着院门的方向。就在她几乎快忍不住要冲到柳长院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阵的哭声,而后几个婢女奴仆满脸哀戚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阿元忙走上前一步抓住一人急急问道,“你们这是在哭什么?”
“阿元。”那婢女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抽噎着道,“容柳阿姊死了?容碧经受不住打击,已经昏迷了。”
“什么?”阿元一惊,眼泪哗啦一下就掉了下来。她虽然和容柳不是最亲厚的,可是容柳一向心善,几乎每个她接触过的家僮都受过她的恩德。阿元也一样,她刚从临川被送过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也是容柳带过她很长一段时间,帮过她很多事。此时听说这么一个人忽然就离世了,心里的悲伤怎么也抑制不住。
“容柳阿姊在哪儿?”
“在她的房间里。”那个婢女哭道,“五郎君让我们先回来,不要惊动了大娘。”
阿元匆匆的跑了过去,容柳住的较为偏僻,院子较小,不过三两间屋子的样子。住的人本就不多,后来水奴从她旁边的屋子搬出来之后,几乎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院门处有两个奴仆守卫着,见阿元飞奔过来,忙伸手拦住。
“五郎君吩咐过,暂时不让人进去。”
“让我进去。”阿元急了,身形一动就想要硬冲进去,殷暖的声音忽然从里面传来:
“阿元,不要胡闹。让她进来。”
前一句是对阿元说,后一句是对那两个守卫说的。
阿元知道自己险些冲动,忙安分下来,低低的“哦”了一声,待两人放行才匆匆跑进去。
容柳的房门也是紧紧的关着,阿元推门进去,一股浓浓的药味扑进鼻端。屋子里只有几个人,殷暖、水奴、殷婴和苏疡医。水奴匆匆忙忙走来走去准备东西,殷暖手忙脚乱的帮她,苏疡医在床榻边正为容柳查看,殷婴满脸肃穆的在一旁站着,每个人的表情都沉重不已。
阿元来不及惊讶这是怎么回事,就被这气氛吓得止住哭声,小心挪到容柳床榻边上。只是这一看,就让她原本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容柳脸上的血迹早已被水奴擦去,只是满脸青肿,几乎看不出原貌,身上更是不堪,衣物都被血迹染得不见了原来的颜色。
“这是?”水奴正想给容柳擦净手上血迹,有些惊讶的发现她手上紧紧撰着一样物件,几人循声看去,仔细辨认一番,虽然被血迹染得模糊,但能看出来是一块手帕。
水奴伸手想拿出来,无奈容柳撰得死紧,竟拿不动。
“容柳阿姊!”水奴忽然低低唤了一声,双手包裹住容柳的手,只听“叮咚”“叮咚”响了两声,手帕掉到地上,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等把苏疡医要求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容柳身上几乎扎满了银针,苏疡医才开口道:
“七郎君,现在可以了。”
殷婴闻言,走到容柳边上,手在她脖颈处点了一下。只见原本毫无声息的容柳突然又活了过来,阿元惊讶了一瞬,也明白过来,只诧异殷婴居然能做到如此。连她也只是听说过,这原是一种较为高深的点穴手法,可以让人短时间内进入假死状态,还能让伤势暂时停止蔓延,想来这也是苏疡医没有让殷婴立即解穴的原因。
原来当时水奴借着人多的机会,在殷暖手上写了一个“死”字。殷暖不过片刻便反应过来:水奴的意思是,只要容柳还有一口气,殷照断不会放人。所以他才让殷婴过来查看脉象,然后暗中指点。殷婴虽然没有具体明白殷暖的意思,只隐隐觉得殷暖的动作是让他撒谎,殷婴向来对殷暖唯命是从惯了,故而当机立断点了容柳穴道。
只是,阿元才放下的心立即又提了起来。容柳的伤势比她想象的要严重许多,虽然能看见人还活着,但是除了缓缓起伏的胸口,竟看不见其他生命特征。
“苏疡医,容柳她……”水奴才开口,忽然便问不下去了,她虽不懂医,心里也有些明白,容柳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只听苏疡医摇头叹息道:“伤及肺腑,已是回天乏术,最多也不过这三四日了。”
殷暖明白,苏疡医虽是疡医,但在疾医上面也成就非凡,他既然这样说,便是已经肯定的。
“阿弥陀佛!”殷婴低喃了一句佛号,便咬紧了唇再不开口。
阿元跌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出来。
“苏疡医。”殷暖又问道,“真的再无他法了吗?”
苏疡医摇头,“便是这三四日,也已经是老朽倾尽全力了。”
水奴沉默半响,方才低低开口道:“五郎君,先前进院子时,既然容碧已经经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便也不必再告诉她了。容柳阿姊这个样子,对她来说,不如不见,或许还要好些。”
殷暖看着她紧握着的一直在颤抖的手,犹豫半响,方回道:
“好!”
接下来几天,水奴一直不眠不休的照看着,殷暖知道虽然她不像阿元那般每日哭哭啼啼,其实所有悲伤都被压在心底,便也没怎么劝告,只当这是她发泄的一种方式。不然,殷暖真担心看水奴那般苍白的脸色,随时会像容碧一般陷入昏迷。
而除了去面见殷家郎主的时候,殷暖几乎都在这里陪水奴守着。期间,谢氏也来看望过,终也只能叹息而去。
到了第四日早上,殷婴一大早便赶到司园,在院门处看见殷暖时,说自己是来看看容柳醒了没有。殷暖心底叹息,看他手里握得紧紧的佛经,心知殷婴也是想来送别容柳一程。
到了未时左右,昏迷了四天的容柳果然醒了过来,不但脸色不若前几日那般灰白,甚至还能开口说几句话。
水奴心里一沉,知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容柳这现象便是苏疡医说的回光返照。
“容柳阿姊。”阿元急急的候在容柳身边,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了些水,方才问道。
容柳视线从床榻边的几人身上扫过,而后,努力的扯着嘴角笑了一笑,低声道:
“五郎君、七郎君、阿元,还有水奴,真好,还能看见你们,婢子这辈子,也算知足了。”
第四十五章 承担()
阿元闻言立即哭了出来,怕容柳多想便捂住自己的嘴,难受得一抽一抽的。
水奴执起容柳的手紧紧握住,也对着她笑了一笑,低声说道:“咱们以后还能天天见面,容柳阿姊你这辈子还没到呢!”
容柳只是摇头不说话,半响,转向殷暖阿元等人道:“阿元,难得你为我伤心至此,只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所以这样的结局,我也没有什么怨言。五郎君,婢子自小在司园长大,这么多年,你和大娘对婢子的恩德,婢子只能来生再报了。还有你,水奴……”
她看着水奴,眼泪忽然就落下来,“水奴,你也别难过,都是怪我太过执着,没听你的话。可是……”
她喘了口气,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话一口气说完似的,努力的想要开口。水奴看她都快喘不上气了,忙不停的擦去她的眼泪,说道:
“容柳阿姊,不急的,我们不急,以后慢慢说好吗?”
“好,我慢慢说。”容柳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