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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锦衣之下-第42章

小说: 锦衣之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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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绎端着熟猪油炒萝卜跨进来,萝卜色如琥珀,上面洒了葱花,还有点点虾米,在烛光下晶莹剔透。

“谢霄可是和爹爹说,你已经应承他了。”他朝今夏低语道。

今夏愈发觉得头大,急道:“我跟他说此事再议,这怎么能叫应承!你说……他那人看着挺齐乎的,怎么就少根筋呢!”

“你不想答应人家,直接回绝就是了,何必说再议呢。”杨岳不解。

“当时那个情形你不知道……”眼下,今夏又不能提劫船那晚的事儿,实在没法解释了。

陆绎已施施然自己盛了碗汤,汤勺在青花碗中慢条斯理地轻轻搅动:“那日,我记得你还说这是件好事。”

没想到连陆绎都搀和一脚,今夏真是欲哭无泪,辩解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那时候我烧晕晕乎乎的,他说什么我也没往心里去呀,这事儿我怎么可能答应……我家在京城,他在江南,让我嫁这么远,我娘也不能答应呀!再说……他身旁还有个上官姐姐,两人可是之前有过婚约的,而且上官姐姐对他情深意重,我怎么能从中插一脚。我若是真嫁进去了,成日里和上官姐姐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双刀那么厉害,万一那天她想不开,不就把我削成片片的,我象是会找死的人吗……”

说到此处,她突然想起陆绎对上官曦似颇有意,连忙朝他道:“大人,我对上官堂主很是敬重,对她绝对没有不满,您千万别误会啊。”

陆绎摆摆手,显然并不介意:“你想得够长远的……接着说!”

“接着说?”今夏楞了下,“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反正这事我不能答应,我娘也不会答应的,明儿我就让他灭了这念头。”她的手用力往下一斩,斩钉截铁。

杨岳提醒她:“谢霄那人可好面儿,你别让人下不来台。”

“放心吧,我有数。”

虽然嘴上这么说,今夏还是颇感烦恼地推了推额头。

“那行……对了,我得去把春饼烙出来。”杨岳惦记着灶间,急急忙忙地折回去。

今夏看陆绎喝了小半碗汤,似还有滋有味,复振奋精神,打叠起十分殷勤,笑问道:“大人,要不要我再给您烫壶酒?”

“你还备了酒?”陆绎倒没想到。

“上回给您归置屋子的时候,我在圆角柜里头找着两坛子酒,还没启封,您要不要尝尝?”

陆绎挑眉道:“明明是你请客,怎么还得喝我自己的酒?”

今夏厚着脸皮道:“酒的好劣之分太明显了,不像做菜,只要手艺好照样好吃,我又没法给您现酿酒去。这个啊……是谁的酒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吃好喝好,对不对?我给您烫酒去啊……”

“慢着……那酒是果酒,不用烫。”陆绎偏头想了一瞬,“果酒味淡色美,要用玻璃杯子才好。”

“我上哪儿给您寻玻璃杯子去?”今夏犯愁地看着他。

陆绎也看着她,片刻之后,轻叹口气:“那就罢了。”

见他举箸挟菜,今夏转身去圆角柜取酒坛子,心中暗道富家子弟实在太讲究,真难伺候。正想着,听见陆绎又道:

“这萝卜,是用猪油炒的?”

今夏捧着酒坛子,陪着笑凑过去道:“对!你看这色泽,漂亮吧!大杨炒这菜是一绝,有这一盘菜,我都能吃三碗白饭下去。”

陆绎慢吞吞问道:“你不是说素席么?怎得还用荤油?”

“用荤油才好吃……”

“十万功德怎么办?”他问。

“别管那些了,大人您又不缺!”今夏深感他真是太难伺候了,“这菜真的好吃,您凑合着吃不行么?”

眼看她有点起毛,陆绎只得垂目,微微一笑:“行,凑合吧。”

一会儿功夫,杨岳把春饼烙好,连同卷料、蘸酱都端了过来。今夏帮忙摆好,这春饼的卷料她颇用了些心思,原想一样一样说给陆绎听,但被方才几盆冷水一浇,估摸着他也瞧不上眼,不由殷勤之情消减大半。眼看菜已经上齐,替陆绎斟上酒,她便准备和杨岳寻点灶间的边角料吃去。

“大人您将就着吃,卑职告退。”

似没想到她要走,陆绎微微诧异道:“你还要去哪里?”

“大人,我也饿了,我和大杨吃饭去。”她扯了扯杨岳,示意他跟自己一块儿走。

“这么一桌子的萝卜,就留给我一个人吃?真拿我当兔子喂。”陆绎没好气地招呼道,“都坐下,一块儿吃!”

“这个……不妥吧,身份有别,我们哪能跟您坐一桌吃饭。”今夏看着热腾腾的饭菜也有点挪不动脚,“要不,您先吃,我们在旁伺候着,等您吃完了我们再吃?”

陆绎瞥她一眼,简短命道:“坐下,吃饭!”

也是个识相的,今夏嘻嘻一笑:“既然是大人的好意,那我等就不推辞了。”

杨岳推辞道:“爹爹还未歇息,我还得回医馆去,请大人包涵。”

陆绎点头道:“你去吧,帮我给杨前辈带个好,等我得了空就去瞧他。”

今夏把杨岳一直送到月牙门外,原本想说什么,踌躇了片刻还是道:“算了,明儿我自己跟头儿说去。”

杨岳叮嘱她道:“别喝酒,在陆大人面前失了态可不好。”

“晓得了……小爷喝酒什么时候失态过。”

今夏催促他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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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堂主,人已经安全送到,俱已按照吩咐已安排妥当。”

一身利落短衣的阿锐垂目向上官曦禀道。

上官曦立在船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过了好半晌才似发觉阿锐的存在,缓声问道:“你,回来了。”

阿锐抬目看向她,只觉得短短两日不见,她竟消瘦了几分,忍不住开口道:“堂主,你……发生了什么事么?”

上官曦摇摇头,目光扫过渡头上来来往往忙碌的帮众,淡淡道:“我想到湖中散散心。”

不用多余的话,阿锐接过原来船夫的摇橹,示意他下船去。

一叶小舟,两抹人影。

上官曦独立船头,径自怔怔出神。阿锐在船尾默默摇橹,目光却从未稍离她。

行至湖中时,月已上中天,明晃晃地倒映在水中,时而破碎,时而聚合。

阿锐放下船橹,朝船头行去,才行至一半,便听见上官曦吩咐道:“舱里有两坛子酒,你拎过来。”

船舱内暗沉沉的,他伸手摸到那两坛子酒,掂了掂,坛子颇重,里头沉甸甸地晃荡着酒水,迟疑了下,他才将酒坛搬出去。

月光下,可看见酒坛封泥完好,坛身上还沾着些许泥土。

上官曦取出帕子,俯身沾了湖水,慢慢擦拭着坛身上的污垢。阿锐怔了片刻,他随身没有帕子,便撕下一方衣角,沾了湖水,帮着她擦。

光洁的釉面淡淡映着月光,白皙的手指在其上轻轻摩挲着,她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把你的刀借我一用,好么?”她问道。

阿锐并无二话,从腰间抽出那柄鲨鱼吞口的短刀,调转刀柄递给她。

她用刀细细地在坛口沿划开一条小缝,然后才启开封泥,酒塞一打开,一股醇厚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一闻便知是上好的酒。

“这酒香么?”上官曦似随口问道。

阿锐“嗯”了一声,又点点头:“是好酒。”

“是好酒,没错。”她微微一笑,“这是我爹爹埋了二十年的女儿红。”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大抽,偶实在更不上来,现在补上~~~

第五十四章

女儿红——女儿红是在姑娘出生时埋下的酒;等到出嫁时才会刨出来喝的酒,阿锐心里咯噔一下,快手快脚地把酒塞复塞了回去;沉声道:“这酒不该动!”

“它已经用不上了,与其埋在地下;不如现在就把它喝掉。”

上官曦要格开他的手,他却纹丝不动。

“堂主!不可!”阿锐牢牢摁住酒塞,不让她再揭开;“我虽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但您再难过,也不该把出嫁时才能喝的酒拿出来糟践。”

“我不难过。”上官曦淡淡笑道;“我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他;是不是我做的不好,所以即便他回来了,他对我也……”

“您就是对他太好了!”阿锐恼怒道,“好得让他以为理所当然,应当应份,他何时为您着想过!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一帮之主,根本配不上您……”

“住口!”上官曦愠怒,“我不许你在背后非议!”

阿锐骤然停了口,双眸深处透着痛楚,半晌才低低道:“您别难过,您将来,会嫁得如意郎君,比少帮主好百倍千倍……这酒,我绝对不会让您动的!”

说话间,他拎起酒坛就进了船舱,舱内角落里正巧有几块油布,平常雨大的时候拿来盖在船蓬上。他割下油布,蒙在酒坛上,用绳子密匝匝地捆结实,复拿回船头。

“你这是……”

上官曦话音未落,便见他将两个酒坛齐齐抛入水中,很快酒坛就没了顶,咚咚咚咚地沉入湖中。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阿锐吃痛,也不哼声,目光诚恳地近乎哀求:“等到你寻得如意郎君,成亲之时,我就潜到湖底把酒捞上来给您。”

上官曦恼道:“我若终身不嫁呢。”

“不会的,您这么好的女人,一定会有很好很好的人来照顾您,一定会有!”

即便月色清淡,仍可看见他半边脸红肿起来,上官曦再说不出话来,缓缓坐下,埋头抱膝……

湖水轻轻拍打着船舷,她的抽泣声夹杂在水声之中,阿锐默默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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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薄薄的饼皮铺好,先洒上一层花生碎,挟上炒得丝般发亮的红萝卜,挟上油炸过的豆腐丝,挟上金黄的蛋丝,加上蒜末葱白,最后再洒上一点用小火炒透的浒苔,小心翼翼地把它卷起来。今夏满足地叹息着,把一头一尾都封上口,正待咬下去……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把她刚卷好的春饼拿过去。

“……”今夏瞠目。

陆绎正在端详卷饼,皱了皱眉头:“看着全是萝卜,这样也能吃?”

“当然,好吃着呢,您尝尝!”她热情地催促。

他试着咬了一口,细细嚼了嚼,又皱了皱眉头:“味道有点怪。”

今夏托腮看着他嚼,想了想道:“是不是浒苔的味道,您吃不惯?”她把盛浒苔的碟子,递到陆绎鼻子底下。

才闻了一下,陆绎就皱起眉头:“就是这个。”

“您瞧,您这就不懂行了吧,这浒苔可是春饼的点睛之笔,不过可能这是南边人的习惯,所以您大概一时吃不惯。”今夏自己拿了张薄饼,往上挟菜。

“南边人的习惯?”

“是啊,头儿小时候在福建住过好些年,所以大杨做菜也随南边人口味,他们也不管这个叫春饼,而是叫润饼。”今夏道,“等习惯了这味儿,就能觉出好儿来。”

陆绎垂目,暗自思量:下江南之前,他看过杨程万的卷宗,记得他分明是江西人,怎得小时候会在福建住过好些年?

“您再吃一口试试。”今夏快手快脚地包好自己的润饼,咬了一大口,鼓励地看着陆绎。

看她吃得香甜,陆绎便又吃了口润饼,颦眉道:“萝卜味太重,我还是吃不惯。”

“您也太挑嘴了。”今夏不满地侧眼看他,“您这样的,小时候肯定不招人疼。”

陆绎挑眉,好笑道:“莫非,你小时候特招人疼?”

“那当然了!我不挑嘴,有什么吃什么,长辈就喜欢好养活的。”今夏颇有些得意,“我娘说,她到堂里挑人的时候,一帮孩子正好在吃饭,我吃得最欢,她一眼就瞧中我了。”

“堂里?……你是被收养的。”陆绎有点愕然。

今夏点点头,又咬了一大口润饼。

“你多大时被收养的?”

“我也不知晓,我娘说我那会儿正换门牙,大概是五、六岁模样。”

“五、六岁,你该记得些事才对。”陆绎眉头皱起,“你是被拐子拐卖的?原来家住何处……”

“等等、等等……”今夏止了他的话,用手拨开鬓边的几缕发丝,额际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瞧见没,我头上受过伤,小时候的事情模模糊糊,七零八落的。”

目光盯在她的额际,陆绎一时静默,半晌后才问道:“还能记得多少?”

“记得有条很热闹的街,人很多,还有好多灯笼,像是在过节……有一对石狮子,我把手探到石狮嘴里玩石球,滚来滚去地玩……”她费劲地想,“别的我都不记得了……”

陆绎静静地看着她,握杯的指尖因不自觉的用力而微微泛白。

“您是不是想帮我找家人?”今夏猛然意识到这点,欣喜地探身凑上前,“我在六扇门喜欢出差也是因为这事儿,我总想,说不定到了某个地方,我会觉得特眼熟特亲切;或者遇到某个和我长得特别像的人,是我哥、我姐、我娘、我爹、我舅、我姨、姨夫……”

“姨夫?”

她实在迫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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