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往事:我和三里屯的男人们-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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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烟花炸得也比赵大海的烟花漂亮得多,可这年头能放炮竹玩,不知道要有多少小孩跟着眼馋。
围观赵大海放烟花的村民很多,一些压根没看过烟花的村民们连连惊呼,想不到漆黑的夜里这烟花竟然能绽放得如此瑰丽。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我和江生早早地爬起来到后院的找老江给他磕头,老江给我和江生各自一些压岁钱。
吃过了早饭后,屯子里突然热闹起来,小五匆匆地跑来,让我和江生跟着去赵富贵家磕头,因为赵富贵的爹赵福喜突然生了重病要冲喜,所以凡是去磕头的人都有糖吃,每个人都有一个红包。
第069章 变化()
那个年代的辈分虽然很重要,但若是有人生病想要新年冲喜聚福就会用这种办法,让全村的小孩去磕头,既有面子,又图个满堂福的吉利。
给地主赵富贵磕头不仅有糖吃还有红包拿,着年月村民们哪还有人顾得上面子里子,大人们都催着自家孩子去磕头讨个喜钱。
老地主赵福喜坐在自家堂屋上座,面前的的八仙桌上全是糖果和红包,两边端坐着赵富贵和沈阿娘也都喜滋滋的。小孩们磕完头就站在旁边,赵大海给大家一一发糖,跟他玩得一般的他就抓一小把糖,玩得好的就抓一大把糖,孩子们领完了糖就到沈阿娘跟前领红包,会说喜话的孩子沈阿娘就再抓一把糖给他。
大家一年到头都没块糖吃,能吃上一块糖已经够高兴几天,更何况是一把糖。
我和小五是一起去的,小五嘴甜,一边磕头一边说:“祝赵福喜老爷子早日康复,长命百岁,祝叔叔婶婶百年好合,恭喜发财,早生贵子。”
小五说这话的时候我才注意到沈阿娘的肚子已经大得不同寻常,怕是已经有了身孕。
乡下的孩子大都木讷,像小五这样嘴甜的没几个,赵福喜听到这吉利话乐坏了,给了小五两个红包,小五喜滋滋地退到一旁,轮到我的时候,我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沈阿娘发给我红包的时候问道:“江绒,你哥呢?”
我摇头说:“不知道,他刚刚还跟我们一起来的。”
赵福喜冲喜集福的事情忙完后,沈阿娘就匆匆出了门,那时候我和小五到处找不到江生,不知道江生去了哪里,就在赵富贵家门口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沈阿娘一个人悄悄地走到屯子后面的大桥上,沿着大桥对岸走到北坡上,果真看见江生坐在避风的塘子。
“江生。”沈阿娘叫着江生的名字。
江生抬起头,看到是沈阿娘,就问道:“沈阿娘,你怎么来这里?”
沈阿娘说道:“我秋天的时候见你来这里几次,屯子里的小孩都找不着你,我猜你在这里就来看看,快回去跟大海和小五玩吧,都在等你。”
江生嗯了一声,说道:“我一会儿就回去。”
沈阿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说道:“这是阿娘给你的压岁钱,你收着。”
“我不要。”江生说道。
“拿着吧,跟我还客气什么,旁人都有,你把钱藏着不要给你爸妈,也不要跟你妹妹讲,自己饿了的时候在街上偷偷买点好吃的,别饿着自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看你瘦了那么多。”沈阿娘将红包塞到江生手里,接着就转身离开。“过一会就回屯子找大海玩啊。”
沈阿娘走后,江生拆开红包,里面是两枚货真价实的银元,够普通的农户家庭几个月的开销。
那一年江生十二岁,我和小五都十岁。
江生以前在三里屯的时候还会巴望着有一天自己会离开这个穷乡僻壤,可陈公博死后,上海那边的一切都和他断了联系,原本的管家和保姆没人联系他,陈公博的那一脉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就连陈公博的原配夫人也对他这个私生子不管不顾。
江生有时候活得特矛盾,他父亲陈公博一生就是死于不知所措的矛盾抉择中,他也同样如此,他身为上海来的小少爷,过着和自己身份格格不入的穷苦生活,如今以前的一切断了篇儿,他又要重新适应自己的生活环境,将自己以前的生活习惯打破,重新来过。
那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寒假里的时候江生了一场病,整日里咳嗽不止,老江熬了药给江生喝,他发现江生的身体有些虚,就每天熬一些强身健体的补药给江生喝,有一次他在远处的山上挖到一株野山参都没舍得卖,给父亲和江生熬了喝了。
那时我也想喝,老江不让,说女孩子喝这么强的补药会流鼻血。
父亲那时候似乎已经是病入膏肓,老江也已经无计可施,我看见母亲时常洗衣服的时候就流眼泪,有时和老江在院子外正讲话的时候就哭了出来。
四月的一天,阳光正好,微风徐徐,父亲的精神突然好转很多,他独自拄着拐杖到屯子的路中央,跟往来的三里屯村民们打招呼。
众人见向来阴郁的父亲突然气色这么好,也热情许多,便和父亲聊了两句,那时候我和江生在上课,后来听说父亲还去了赵富贵家找赵富贵坐了会儿。
母亲到隔壁的村子帮着地主种了半亩的大棚蔬菜,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几斤面粉和一捧蔬菜种子,村头正闲聊的村民们见母亲回来,就说道:“秀梅呀,你家正阳精神好了很多,今天跟我们聊了半天,有说有笑的,这回养好了身体可注意点别再出事儿啦,有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正阳是个福气相。”
母亲听村民们都这么说,急忙回家,果真见到父亲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他手里捧着一本书,睡意朦胧,见母亲来了,急忙起来,说道:“秀梅,你来了。”
母亲点头,说道:“你怎么自己出去了,感觉身体是不是好了许多?”
父亲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身体轻松了许多,也想吃饭喝酒,出去走了一会儿,又到富贵家借了本三国回来看,反正闲着也没事。”
“你还能读得懂三国?”母亲笑道。
“那你就小看我了。”父亲说道。“我上学那会儿跟马爱国一样是个文青,整天看鲁迅先生的文章,这不一直都有事耽搁着,不然也可能当个作家什么的。”
“你就吹牛吧。”母亲露出久违的微笑,走到我和江生的房间里,将换下来的脏衣服抱到院子的井边洗。
母亲将猪油皂打在衣服上清洗的时候,发现一条亵裤上的透明液体,略微迟疑了一下,拿到父亲面前,问道:“正阳,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江生的?”父亲问道。
母亲点头,说道:“是江生的,刚刚收拾他床铺时我还纳闷怎么把亵裤藏在枕头底下。”
父亲说道:“看来这小子是发育了,用城里人话讲,这叫青春期。”
母亲说道:“儿子才这么下,会不会是因为喝了太多老江的补药提前发育了?”
父亲说道:“江生都十二岁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做梦时也差不多有这种情况,江绒估计再过一两年也该有些变化了,你别把话说透,省得小孩害羞。”
母亲说道:“我没事说这个干啥,我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现。”
父亲笑了笑,说道:“你倒是猴精,江生的脑瓜子这么聪明,知道要被你发现的,只要不点明就行,小孩也要面子,你这几天做点好吃的,这一天到晚吃野菜团子,看把孩子们瘦的,钱不用花我身上,我这病不打紧。”
“那行,就听你的,我一会儿去街上称三两肉回来,咱家攒的这些鸡蛋今晚也熬一锅鸡蛋汤喝。”母亲一边将江生的亵裤放在盆里洗一边说道。
傍晚放学回来的时候,小五将书包扔在门口就和江生一起跑向屯之后的麦场上玩。
江生一路上和小五、赵大海疯跑追逐,他将书包塞给我让我拿回家,并且嘱咐我写完作业再出来玩。
父亲在院子里闭目养神,听见我回来,就将我叫了过去,父亲问道:“江绒,你哥呢?”
“哥哥跟小五他们去麦场上玩了。”我说道,心里有些害怕父亲,不敢接近。
父亲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也去玩吧,早点回来吃饭,今天你妈专门买了些肉回来吃。”
我听了父亲的话很高兴,并没有注意到父亲今天的突然变化。
麦场上,江生和小五他们一群孩子正捣拐儿玩,后来一群人玩累了就要爬树摘掏鸟窝。
小五自从跟吴青云学了本事之后,身手就矫健许多,虽然身体胖,但是爬起树来并不含糊。
小五从树上滑下来的时候,脸色通红,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万分地说道:“刚刚从树上滑下来,裤裆好舒服哦。”
旁边一个孩子说道:“我也早就发现了,你用力夹着东西的时候就会特别舒服,比如这棵树。”
小五好奇,走到一棵小树旁,两腿用力夹着,将树折弯,像是骑大马一样,其他孩子也都跟着模仿起来,赵大海也好奇地模仿起来。
江生在旁边看得愣了,想起昨晚上半夜发生的事情,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小五脸色通红,看向江生说道:“江生,你也来试试。”
“我不要试。”江生脸通红,小声说道:“你们这也太,太流氓了”
小五停止了动作,说道:“我想尿尿。”
于是小五当众脱了裤子撒起尿来,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小五说道:“我那天上厕所看到高年级有个小孩这里长了好多毛,真是难看死了,好像男孩到了这个年纪都会长,江生你比我们大两岁,你长没长啊?”
“没长。”江生说道。
“你给我看看。”小五说道。
“滚。”江生没好气地说。
第070章 父亲的死和突如其来的瘟疫()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父亲的气色看起来极好,他的话比以往多了不少,都是讲一些些零零碎碎的小事,父亲平静地说,我们就平静地听。
睡觉的时候父亲一瘸一拐地走到我们的房间,帮我把被子盖好,然后又回头对江生说道:“江生,以后亵裤要常换,今天逢集你妈又给你买了两条。”
江生嗯了一声,像是被发现了什么秘密,害羞地钻进被窝,红了脸。
父亲吹灭屋里的羊油灯就回了堂屋,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安稳,直到第二天早晨时听到母亲的哭声从隔壁传来。
父亲是在睡梦中走的,走得很安详,老江听到母亲的哭声急忙赶到我家,可父亲的身体已经凉了。
哪怕老江已经预感到父亲活不长久,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父亲半句话没留就走了,他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那时候我被哭声惊醒,江生也已经穿好衣服,我光着脚丫跑到隔壁堂屋,见堂屋里已经站满了人,母亲趴在父床边恸哭,她说道:“昨儿晚上还说今亮要吃饺子的,怎么好好的说走就走了?”
父亲前一天晚上跟母亲讲了不少话,他说:“秀梅啊,万一咱爹哪天不在了,这个家可就要靠你了,你得照顾好咱女儿江绒,甭让她受半点委屈。”
“赵树根欠了我七十五块钱,马爱国欠了我一千,王木匠欠了我五十块,我知道他们一定会还的,这时候货币贬值,还钱不地道,以后一定会还的,你可千万别去要。”
“江生是男孩,关键时候也能帮你忙,我突然觉得多个儿子也挺好,总不至于让你一个人太劳累,就是咱家这江绒啊不好养,不过话说回来毕竟是未来的女状元,以后无论如何也得供她读书。”
母亲起先还意识到父亲突然的精神焕发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她以为父亲这样逐渐好转起来,自己苦一点,咱家就还能回到以前那样平静安康的日子,如今想来昨晚的话,才晓得父亲是在交代后事。
父亲这一生活得并不自在,小时候和马爱国整天追打皮闹惹是生非,后来因为战乱的原因辍学在家放牛,十二岁那年奶奶得了肺痨离世,再之后就是和建筑队的师傅学手艺。
日军侵华之后,父亲为了生计,在建筑队的保举下进了宪兵队修房子,每天都活的战战兢兢。
我依稀记得父亲偶尔会抚摸我的脸,他的手像是干裂的老树皮,而昨天晚上他帮我盖被子的时候也蹭了蹭我的脸,我将他冰凉干燥的手拿开,一副讨厌他的样子。
母亲的嚎啕大哭让在场的人都闻声落泪,所有人都说以为父亲病情好转,以后还能过得上好日子。
昨天还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我站在人声嘈杂的人群中,一时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初刘兰英也是好好的一个活人,晚上的时候就死了,张光棍也是个大活人,结果被一群人围观枪毙了,可他们终究是被赵壮害的,而害人的赵壮也受到了制裁,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