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沙-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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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汤天竺当厂长时,为了能和国营企业竞争,就一改铸造铜件毛胚销售的惯例,把毛胚改为光胚销售。表面车加工以后的铜件,看起来明光铮亮,发现有砂眼气孔的铜件就不出厂了。这样产品的质量摸得着看得见,这对产品的销售,起了不小的推广作用。
翻砂房的生意好起来了,严进林无不认为是自己一个人的功劳。严进林因此沾沾自喜。汤天竺的玻璃厂管理不善,眼看着办不下去了。翻砂房的生意则蒸蒸日上,汤天竺对严进林也刮目相看。专门来请严进林去玻璃厂出任副厂长,想让玻璃厂起死回生。
严进林越加神气起来,好像翻砂房的一切,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你有本事去接半吨业务来做!你有本事去买半吨铜材回来!”严进林常对盛成秀,任帮志,吴金丽说这些话。常把:“鹰有比时鸡飞的低,而鸡永远也飞不了鹰那么高。”这句话挂在嘴边。
前两任厂长在任时,翻砂房的生意都没有这么红火,严进林在人们的眼光中成了能人,乡里村里把他当成榜样,成了先进生产者。
现在他在厂里的时间更少了,石云飞根本不知道他一天在干些什么。严青阳有时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只晓得他在和别人赌钱,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有时来了业务人员需要严进林出面谈生意,严青阳只好漫山遍野去找。
严青阳找见父亲在张补锅开的餐馆里,一群男男女女嘻嘻哈哈的围着喝酒。一个女人放荡地说:“严大哥早就是万元户了,把钱整点出来我们享受一下晒。”严进林说:“你让我欢喜一回。”女人说:“你拿钱来我就让你欢喜。”
严进林去揪女人的屁股,女人惊爪爪地叫,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喝酒,喝酒,反正今天吃胡汉三。”严进林高声说:“格老子,你们赢了老子的钱,还要老子请客,还说老子是胡汉三。”一个女人嗲声嗲气地说:“今晚上让你欢喜一回行了晒。”严进林说:“老子现在就要欢喜一回。”说着就动手去摸那女人的**。
严青阳话都没有和父亲说一句就转身离开了,回来对石云飞说:“飞仔叔叔,不晓得他在哪里,你自己做主了就是。”石云飞笑了说:“你也叫我飞仔?”严青阳低着头不说话。他从小就见石云飞在他家帮妈妈做家务,帮忙种自留地。这几年虽然石云飞很少去他们家了,但妈妈常说,飞仔叔叔是个好人。妈妈没有他,要多受多少苦。在妈妈的语言中,他和妹妹严青卿知道了,飞仔叔叔是好人,帮他们家做过许多许多的事情。
石云飞说:“算了,我们也懒得去管你爸爸一天去做啥子了,这个厂就我们俩人经营,反正赚了的钱我们俩家对半分。”
二
石云飞的心里有个目标:五年承包期内和严进林每人找十万元钱,这是前年和生产队签承包合同时,亲口对严进林说的话。许多年来,他和严进林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工作,都是他出力的时候多。严进林总是想做就做,想不做就干脆不做。石云飞从来不和他计较长短。
石云飞明知严进林成天和别人一起赌钱打牌,也没有心情和心思去理会。反正现在他的工作也只是填填支票,开开发票,和来人谈点生意买进卖出,最多材料紧张时外出购买点材料燃料,工作也并不繁重。
严青阳代替他爸爸,两家都有人在厂里,赚了钱大家分钱,就没有去想其他的一些事情。一天严进林不知在那里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对石云飞说:“反正不是外人,我是你的兄弟,严进国也是你的兄弟,就让他和严进鸿都来厂里上班,大家一起找钱。”
石云飞说:“让他们俩人到厂里来上班没得问题,工资可以比别人高一点。但是如果要来当老板分钱那还是不得行。”严进林说:“分钱有啥子嘛,反正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严青阳说:“爸,你别过分了要得不。”严进林瞪着儿子说:“你晓得个屁!各人爬!”
石云飞指了指严青阳对严进林说:“只要有他在厂里头,你随便在外头啷格耍都没有关系,你不管厂里的事可以慢慢让他来管。我石云飞做事你放心,翻砂房是我们俩家人承包的,赚了钱我们俩家人一家一半。”
严进林醉醺醺的说:“他晓得个球!”
二
认真说起来,十六七岁的严青阳什么也不懂,但对父亲不管厂里的事情自己去打牌赌钱,还是很有些看法,只是自己年龄小,也不敢出言指责父亲,只自己努力工作。
生产任务紧,业务单位追着要货,严青阳带头通宵达旦的加班。边工作还边监督其他车工,边检查其他车工加工的产品尺寸是否合乎规格。石云飞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小帮手感到高兴,白天就自己管,晚上干脆交给他。严青阳很能干也很勤快,哪怕早上八点钟才去睡觉,午饭以后又出现在厂里了。
汽配厂经常下急件加工任务,特别是月底,汽配厂要完成重汽公司下达的生产任务,往往要在两三天之内加工出平常半个月的产品。尽管所有工人都用尽了全力,然而下达的计划有时还是难以完成,严青阳就没日没夜的催着工人加班加点的工作,才勉强完成汽配厂下达的计划数量,又见严进林只顾自己赌钱打牌不管厂里的事情,回到家里看见父亲悠哉游哉无所世事忍不住说道:“你一天到晚在外面和别人鬼混,一点不管厂里的事情,二天分钱的时候我看你啷格好意思要。还想把二爸和幺老子都弄进来分钱,不晓得你啷格好意思说出这句话来的。”
严进林骂道:“你狗日的手道拐向外拐,一家人不帮一家人,还帮到别人说话。”盛万丽说:“大路不平旁人铲,你在外面耍别人在厂里一天做到黑,你怕还是要不得哟。”
严进林红眉毛禄眼睛的骂说:“你格老子又帮你野男人说了,你没有嫁给老子以前,你们俩个就绞起,默祷老子不晓得。”
盛万丽委屈的哭着说:“你妈才和他俩个绞起。”严进林道:“你格老子牛皮作痒,信不信老子槌你龟儿。”盛万丽道:“有本事你来打。默祷哪个怕你。”严进林横眉立目的冲上去,严青阳咬着牙挡在当中,冷目瞪着严进林。
严进林愤恨的想冲上去打盛万丽,瞧见儿子面露愠色,怕儿子帮母亲在后面筛他的冷槌,虽然气得跺脚,还是没有贸然动手。
三
在家里受了气的严进林窝着肚子火,来厂里呵斥石云飞道:“人家要货拿不出来,你在厂头搞些啥子名堂?你这样经营企业不把厂搞垮才怪!”石云飞正在浇注机旁检验铜胚是否合格,闻言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你光吼有啥子用,各人少在外面和别人鬼混,回来干点正事,不比你光吼几声强。”
严进林说:“我是在外面鬼混么?我是在联系业务。我回来做啥子?莫必这些事情还要我厂长亲自动手了么?我的事情还多得很,玻璃厂也喊我去当厂长了,不是我的话你找啥子钱?你找火钳。船载千斤掌舵一人,翻砂房能有今天不都是我厂长的功劳么。”
石云飞有些讥讽地冷笑道:“好大一个厂哟,三张纸画个人脑壳,面子真的好大。”严进林道:“你说啥子耶?”石云飞道:“我说你三张纸画个人脑壳面子很大。”
;严进林扬手“叭”地抽了石云飞一个耳光,石云飞措手不及中被严进林按倒在地上,俩人在地上滚成一团,冷元平,窦德行,周安放几人慌忙拉开,混乱中石云飞的大腿被严进林咬了一口。
吃了亏的石云飞转身抓起铁模具想用来砸严进林,情急之下抓了才从浇注机里取出的模具,感觉烫手丢掉模具,随手抓起一根的钢钎。严进林终是严青阳的父亲,虽然明知道是父亲的过错,也不得不赶紧上前劝解。
严青阳拉住石云飞拿在手上的钢钎,央告道:“飞崽叔叔算了!飞崽叔叔算了!”严进林说:“真没有想到你还敢和我打架,这个生产队,可没得哪个敢打我!”石云飞本想说:“人家云行有还想杀你呢。”但想这话说出来没有意思,俩人打架也不解决问题,就对工人说道:“不做了,等村里来人解决了再说。”严进林说:“你不做我要做。”石云飞说:“问题没解决哪个都不准做,你要做造的砂型我就给你踩了。”
村里主管企业的汪戊来解决。严进林以性格不合为由要求分开经营。粗约计算了一下,承包两年来,扣除吴金贵的两万两千元钱,石云飞和严进林可以各得大约五万元,谁留下就得把走的人该得的现金结算清楚。企业的钱都成了流动资金,抽不出现钱,俩人谁都拿不出钱来,村里调解还是暂时合伙经营,什么时候拿得出钱什么时候才分开。
第二部第四卷 第五章
一
查:石云飞私自捡养小孩一名,违反了计划生育条例。限期你十天内,把小孩送去儿童福利院。因为石云飞此时已经收养了两名儿童,按计划生育规定不能再有第三胎。如果十天内不把私自捡养的小孩送去儿童福利院,我们将视你超生,按规定本地区凡是超生了第三胎的家庭,将按本地区生活水准的数倍罚款,罚款金额二万五千三百元。限期十五日内交齐罚款,否则后果自负。
荔枝村计划生育委员会
一九九一年X月X日
真是多事之秋。
严进林横蛮不讲道理。以前的许多事情,石云飞都是碍于情面,从来没有认真计较过。毕竟是多年的兄弟伙了,终究称兄道弟这么多年。石云飞没有想到,兄弟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会为了钱财打架。
石云飞原本想,七个人走了只剩他和严进林了。俩人合伙经营,赚了钱理所当然应该平分。从没计较谁出力多少,也没有去计较利益得失。没曾想严进林听信严进国和严进鸿的话,存心想把他从翻砂房挤出去。
俩人打架以后,石云飞也不想再和严进林合伙经营了。严进林许是在五星找着了地盘,主动来说他退出去,要石云飞把他应分的五万元钱给他,石云飞去哪里去找五万元钱来给他,正当石云飞为五万块钱发愁时,又接到了这张罚款通知单,石云飞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五年多了,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婴孩转眼间长成了活泼可爱男孩。
石愿缘特逗人喜欢。“妈妈,妈妈,幺儿要抱。”在车床边、在办公室,石愿缘总是围着盛成秀甜甜地叫着。
“妈妈”幼儿嗲嗲的声音,时刻围绕在盛成秀身旁。“幺儿吃点晒,幺儿吃点晒。”
无论孩子要什么好吃的,盛成秀都会买来给他。石愿缘很懂事,知道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严进林有些厌恶石愿缘,只要他在办公室,总会把他赶出去。
有次孩子刚出门,严进林“乒”地一声关上了门,任凭孩子在门外哭喊着叫开门,严进林总不理会。石云飞看在眼里,心里虽不好受也不好说什么。孩子从此总是远远地躲着他。
几年来,石云飞无论去哪里,他怀里都总是抱着孩子。去业务单位商谈业务收取货款、去税务机关申报税款、去银行办理事务。石云飞都总是抱着石愿缘,孩子成了他的影子。
“把孩子送到儿童福利院没什么不好。你们星期日、节假日、都可以去看他。还可以把他接回家来玩。你说和在你们家,有什么两样?只不过不可能每天和孩子在一起而已。”村妇女主任来找石云飞时说,“如果要这个孩子,那就得按通知到乡里去交罚款,你们这几年也找了些钱,听说和严进林一人能分五万,当然不在乎这二万五千元钱了。”
正说着,盛成秀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说道:“不能把孩子挵起走,这孩子是我们捡的又不是我们生的,为什么要罚款?难道捡孩子有错?你知道我们捡他的时候,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如果我们不把他捡回家,难道让他冻死饿死?你知道我们还把孩子抱去过派出所,派出所不收人还打人,我们是没有办法才把他抱回家的。现在要罚款,要把他抱去儿童福利院。你们早干什么去了?几年了,喂个小猫儿也有感情,何谈是一个人。你们想把他抱到孤儿院去?不得行!”
妇女主任说道:“你别激动,我们是按政策办事,没得哪个夹你们的毛拒。现在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你们有三个孩子,你叫我们啷格做工作。”盛成秀说:“可三个孩子都不是我们生的呀!”妇女主任说:“收养孩子也有政策,而且一对夫妇也只能收养一个孩子。”盛成秀愤懑地说:“反正我不能让你把石愿缘带起走。”
妇女主任转脸对石云飞说:“反正就这么回事,要孩子就交二万五千三百元钱的罚款,不交罚款就交孩子。两条路任由你选,我们也不逼你。二万五千三百元钱你又不是交不起,交了罚款还可以给孩子上户口,你自己想想吧。”
好一阵她又说:“听说你在和严进林扯皮,实话给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