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城中央-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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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芃扑哧笑出声来,摸摸耳后:“奶盖珍珠红茶吧。”
小妹又问:“要加冰吗?”
两人同时出声,一个说加,一个说不加,为难住小妹,目光在两人间逛了个来回。
司芃说:“我一向喝惯冰的了。”
凌彦齐点头,却冲小妹说:“不加。”
奶茶递到凌彦齐手上,他吸一口才递给司芃。“不是说冰的不能喝,而是你知道自己的胃受不了刺激,就应该注意点,少吃太凉太辣的东西,以后酒也不能多喝。”
司芃接过,咬着吸管往前走。“那要偏偏喜欢怎么办?”
“喜欢也得克制啊,不加冰而已,这是小事。”
“可是人的自制力不是无穷无尽的。你跟无数的小事去较劲,把它的额度用完了,大事来了怎么办?只能任性?”
凌彦齐神色一凛:“你是说,你是那种小事无所谓,大事不糊涂的人。”
司芃嚼着珍珠,“嗯嗯”地点头:“应该算吧。”却没发现黑暗中,凌彦齐的脸色越来越硬。
“下个星期我要去新加坡呆几天,不是出差,也不是访友,是和她的订婚宴。”凌彦齐不愿意说,可他不想瞒着司芃,不想让彭嘉卉变成他们之间不能言语的心结。
“订婚宴?”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司芃心想。“她是新加坡人?”
“她家人在那边。”
司芃点头,也是,富人都移民出去了。“呆几天?虽然是订婚,但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新马那边的华人,可能更看重传统仪式。你不用早过去做安排?”
“是他们要联姻,要办订婚宴,他们准备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传统?那为啥替人拜堂的传统不传下来?要是这传统也有,我保证立马装死。”
他的表情无趣又严肃,不是开玩笑。司芃拍他肩膀:“别闹了。”
“闹?”凌彦齐捉住她的手腕,“你觉得我是小事上克制,大事上任性的人?”他盯着司芃的双眼,黑夜里眼神更黑,带点咄咄逼人的意味,“而你恰恰相反,大事上拎得清。那是不是我回国,就看不到你了。
“什么意思?”
“今天你花六万块给姑婆买玉镯。”
“有问题吗?那是你姑婆哎,你不会六万块都舍不得吧。”
“前两天你还带她去公园拍两人的合照,拿去影印社冲洗。我们出门前,姑婆就坐在客厅,一张张照片塞进相册里。你怎么也不想,我们也应该拍点照片,分手了还可以留作纪念。”
司芃还在辩解:“我只是看,姑婆有收集照片的爱好,”
凌彦齐根本不接她的话:“给别人花钱,花得那么大方。我给钱,又不接。是想着这单生意快做完了,接了心里有愧?”
司芃挪开嘴边的奶茶吸管:“我有说我要走吗?”
凌彦齐想,干脆都说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因为我没法信任一个不留恋任何人任何事的人。你教人跳操,是因为你已经在想离开后的生计;你那么懒散,却天天陪我疯玩到午夜;你还跑去书店,不看书也陪我坐上好几个小时。司芃,你要问我这段时间你乖不乖?当然乖了。乖到那种本性温柔体贴的女孩都没你懂我的心思和欲望。不管要什么,你都满足我。你的心里装了一个计时器,滴答滴答的数着日子。现在姑婆的腿好了,你便开始倒计时。”
“总要散的,凌彦齐。我只是想趁热情还没消退时走,彼此还能留点好印象。”正好风吹过,司芃的话,也像是要散在这风里。
“热情?我们之间,仅仅是热情吗?”
“就算除了热情,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好了,激情?爱情?那又怎样?这世上很难有什么情经得起磨难。更何况,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谁和我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凌彦齐突然拔高声音。
司芃不再说话,平静地坐在街边长椅上,风从街口吹进来,吹得头发乱糟糟地盖着半张脸。她牙齿相抵,咬住吸管,去唆杯底的珍珠丸子。
还是那个孤独的少女。和他交往,也不能改变这抹底色。凌彦齐的神情又颓丧下来,背靠那颗大大的榕树。“我是一个在感情上很不值得依靠的人,对不对?”
“跟你没关系。我不会在任何人身上追求依靠这两个字,就连我自己,也挺不可靠的。”
咀嚼“可靠”二字,口舌间全是苦涩。凌彦齐开口问:“难道你对人性,从来就没有过奢望?”
“有过。”沉默一会,司芃才说,“觉得你会爱我。”
“会爱我?我都说了是奢望,你还只敢到这个层次?你知道我的奢望吗?我奢望每天早上的咖啡能端进卧房,奢望醒来就可以亲吻你,奢望和你环球旅行,奢望在璀璨的星空下做/爱,还奢望与你生儿育女,一起白头,”
第89章()
我和你妈不一样;我永远都不会逼你。
——司芃日记
凌彦齐蹲在司芃跟前,捧起她的脸看;她的眼圈已红了,还在躲避他的目光。“要是我们两个人都这么奢望,它会变成现实的。你不要那么抗拒我的安排。”
司芃想摇头;奈何脸被他的手掌箍得死死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说:“无论是帮你冲咖啡的;还是陪你环球旅行的,甚至是生儿育女的人;都不一定非得是我。在新加坡等着你去订婚的那个人,不比我更合适吗?”
“你就这么乐意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不是乐意;是必然。”她的阿婆乐意吗?她的妈妈乐意吗?一个无家可归,倚身于爱情。一个奋力反抗,埋葬于爱情。她不要乐意,她要看到事情发展的必然性。
“你还没有听我说完,我最大的奢望,便是下个星期去到新加坡;发现那位变成了你,我何止会兴高采烈地参加订婚宴。我恨不得马上就去rom(婚姻注册局)与你注册结婚。”
每个字都让她的心在抖动。司芃回想起在阿婆照片里看到过的那座白色庄园,妈妈说那是她小时候住过的家。如果她还能回去;是不是今天凌彦齐就可以不和别人结婚?
司芃忍着哭,忍着拍下心里翻滚的波浪,将他的手从脸上拽下:“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即便她爱凌彦齐;她也不会跑去他们面前;求他们施舍爱与金钱。
“司芃,我只是迫于压力,不得已和她结婚,但我并不爱她。对那个人,谈不上很了解,但真的不值得你对她有任何负罪感。”
“那你对她有没有负罪感?”
“没有。我已经和她摊牌。八月份去看她爸爸,回来的路上就达成了共识。我们只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两边的家族企业都需要对方的资源。”
“我们也是生意关系,另一种。”
“我用钱买你的身体和感情?司芃,你是能买到的吗?这样的话,我买你一生就好了,何苦现在还来求你。”凌彦齐笑了,手指轻轻覆上她的手腕。上面的纹身全被洗掉,留了几条细短的疤痕,要抚摸才能感觉得到,“有时候我们是生气了,有时候是吃醋了,有时候就是开玩笑,才会那样子说。语言不是每时每刻都反应我们的内心。贫穷还是富裕,只是我们的某个不同之处,只依靠它,我们走不到今天。”
他起身坐在她身侧:“我们的真实关系是驯养。”
“你驯养了我?”
“是相互驯养。”
司芃听了,无奈地笑。谁不想一直呆在这个温柔多情的男人身边?
“我一直都清楚,你不打算呆在我身边的原因。我既没有勇气拒绝这桩婚姻,把你带到我妈面前,说我想娶的人是你,也没有勇气逃离,只带着你走。司芃,你失望吗?你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要什么有什么,却连你的一点点奢望,都满足不了。”
司芃低头说,“彦齐,你很好。”这是她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地叫他,“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话未说完,她的腰被搂到怀里。头发被下巴抵住,感觉到水滴落,打湿了发根。司芃不敢去看,光是想象他在哭,已让她窒息。
她把离开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她以为享用过她的身体与爱意,便不会再伤害到他。
“可是我并不想去破坏别人的婚姻。”
“什么叫破坏?婚姻要有生命力,才能被破坏。自打他们告诉我订婚的日子,我也在心里一下一下地敲着钟,是丧钟。它还没来,我便在祈祷寿终正寝的那天。即便你走了,也改变不了它的结局。我会埋葬它的,就如你埋葬了过去。但是司芃,你不能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埋葬,就判我的死刑。”
“你舍不得我走?”
“那你舍得我吗?至今为止,和你在一起,是我这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和最开心的事。”
司芃再也忍不住她的眼泪,这又何尝不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她扭转腰身,轻轻抬起下巴,把嘴唇贴到凌彦齐的嘴上。两人在街边热吻。
鼻尖相抵,司芃问他:“你喜欢我什么?”
“像另一个我。”
“要是以后不像了呢?”
“那也是我变了。”
“你想要我陪你多久?”司芃把挂在睫毛上的眼泪擦掉,“陪到你妈抓到的那天?”她的过往太差劲,她不相信卢思薇知道后,会放任宝贝儿子在婚姻之外和她鬼混。
凌彦齐惨然一笑:“就算被抓到了,只要我还没有认怂,你也不可以走。”
“可不是像上次挨两巴掌那么简单。”
“她明知道我和那位小姐毫无感情。她想要我做的事,我从来都没反抗。连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一个不字都没有。我这么做,一是想成全她在事业上的野心,二是我把她想控制的部分,婚姻、事业,都已主动上交。她还想怎样?她该明白我仅剩下的感情,是她不该控制也无法控制的。她现在几乎不管我,不也是这种听话换来的自由?你不用担心那一天的到来。她是我妈,不是道德警察,不会对我动用什么非人的手段,你要做的是躲在我身后,别出来火上浇油。”
“还非人手段,你妈控制欲这么强?”
“我妈她,,更年期压力太大,所以脾气又差了点。”凌彦齐欲言又止。算了,他不该在这时候和司芃聊他妈的病情。他只想要她爱他,而不是可怜他。
过去司芃只以为,凌彦齐只是贪恋和她在一起的欢乐。他不会去想这件事的应对之策。他那么小心翼翼地遮掩两人的私情,害怕被卢思薇发现。坦白讲,她有过失望。
今天才从悲戚的脸色上察觉,未必全是顺从。他是最了解他妈,也最爱他妈的那个人。他在单亲家庭里长大,他没办法只因为她,就和妈妈彻底决裂。
如果她真的要走,就是逼他做出选择。
“所以,你觉得只要你按照你妈的意愿,和伊万卡二世结婚,她就不会再管你和我的事了?”
“不应该这样?做父母的,从来不反对孩子和谁谈恋爱,他们只反对那些在他们眼里不合适,却有结婚意向的恋爱。”
看来凌彦齐对他妈倒是一点奢望都没有。
“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很会狡辩。和谁结婚,明明是你自个的事情,非要把我扯进去,好像是为了我,迫不得已要结婚。”
“因为我们都是逃避型人格,游山玩水还行,一起闯关打boss?路走得太艰难,说不准是谁,半路就会任性当了逃兵。其他的失败挫折我都能容忍,唯独这个不行。我只能选一条更现实更稳妥的路。司芃,没有婚姻,我们一样可以白头,就看你愿不愿意陪我走下去。我妈不会一直这么强势下去,有她认输的一天。”
司芃本是一张哭颜,突然就笑了:“凌彦齐,你说要是别的女孩子,听一个男人说什么只想谈一辈子恋爱,不肯结婚这一套,会怎么看你?”
“世纪渣男?”
“何止。会和你妈一样,甩两个大耳刮子,转身走人。”
凌彦齐抓住她手:“耳刮子随你扇,人不能走。”
司芃收了笑,定定看着凌彦齐。凌彦齐回看,然后在那温柔又悲凉的眼神里败下阵来,后悔今天就把这茬事提出来。为什么现在就要叫醒自己?哪怕回国后真的是楼仍在、人已去的情形,起码也少受几天的心灵煎熬。
他不晓得,究竟该用什么方法,才能留下司芃。他松开手闭上眼,等待命运对他的宣判。
一个怀抱闯进他的怀抱,凌彦齐下意识地搂住。他都快要喜极而泣。“你不走?”
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嗯,我也想和你在一起。”这一刹那,司芃的心里的狂风突然就止了静了。她不再想做命运的反抗者或是逃兵,她只想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