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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困在城中央-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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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司芃啊,我是看你太可怜了才陪你过年。你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见司芃不做声,她又想扇自己嘴巴,心底喊了句,天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妈一疯,我觉得天都塌了,但好歹还有个妈在呀。

    出租屋外,爆炸声响彻云霄,却不是定安村的住户在放鞭炮。到除夕夜里,还留守在定安村的,都是和她们一样的孤家寡人,不会有这等好心情。

    来放鞭炮的是“天海壹城”的新住户,他们那边是新盖的豪华小区,是s市瞩目的房产新秀,物业管理当然严格。于是住户们都来了一路之隔的定安村,路边尚有人管,越往里走,越没人管,也不用担心吓到行人。

    他们高声欢笑尚嫌不够,还得让这噼里啪啦声为他们恭贺新年。过去的这几年里,他们陆续搬进新居,也搭上s市房价一路飙升的那架云梯。每个早上都会笑醒起来,算算他们所持的物业财产,上涨了几个百分点。

    二零一六年,除夕夜也是如此。

    这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让孙莹莹无比烦躁,她压根听不清春晚小品里说的都是什么,也完全不懂观众们的笑点在哪儿。突然间司芃便起身,穿外套戴棒球帽往外走。

    孙莹莹一呆,这是又要去灵芝山,敢情和春晚一样,是一年一度的例行节目?于是随着出了门:“司芃,你每年都去灵芝山的庙里上香么?”

    空洞的楼道前方,随着清冷空气,飘来低低的一声“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定安村。行人出奇的少,路面更加空旷明亮。

    孙莹莹觉得去灵芝山一点都不好玩,可她也没有更好玩的去处了。

    平时她要无聊,早就在朋友圈吆喝了。可大年三十的夜里,她想还是不要给“团圆美好”添不乐意。她又觉得其实回家也是好的,起码不用做司芃这样的孤家寡人,一到盛日都得悄悄退散,退到角落里,散到世界边缘,让人忘了也寻不着了。

    两人走到黑黝黝的山前,看到公园大门两侧的树梢上挂了许多的灯笼,红灯昏暗,映照出下方更加黑黝黝的拥挤人群。

    孙莹莹更不想挤了:“妈呀,去年都没这么多人。”她拿手机看时间,“还不到十点。你说这头香有什么好抢的?”

    司芃不言语,默默地挤进人群,挤进山门。

    人高且瘦就是好。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孙莹莹眼看着司芃在缝隙里流畅地转身挪步,不一会儿就上好几个台阶,便懊恼小时候家里太穷,导致她营养不够,这海拔愣是没有窜上去。

    这一路两人见缝插针,能往前挪一点是一点。年轻还是占优势,过了十一点,终于挤过庙门。

    庙门后面是宽广的庭院。今晚来得早的香客,已围着这庭院里里外外排三圈队伍。两人挤到最里面的圈子。到这里,再也没什么可挤的了。

    也不是马上就能上到香,还得等。

    孙莹莹好奇地打量,庭院中央有高台,台上有亭,亭内有大钟。去年她来时,还没这钟。她不是本省人,也不知道本地过年的习俗。

    司芃低声回答:“撞钟祈福。”

    以前的灵芝山寺并无名气,香客多是本地的老派传统人家。大年初一的早上上山即可,无需排队,随时来随时上香。不知从哪年开始,也兴起除夕夜里“抢头香”的活动,人是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旺。

    灵芝山寺就这样成了旅游景点,也学那些有名气有底蕴的寺庙,开始搞祈福法会。

    山顶灯光稀疏,众人头顶是广袤幽深的苍穹。

    许是这深夜里的寺庙给人肃穆与庄严,更是接下来的仪式给人安宁与期盼。庭院里已挤进数百人,都没什么大的声响。有人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静寂与无聊间,下起毛毛细雨。人群中也没什么骚动。

    司芃心想,挤到这院子里来的,有多少是信徒?又有多少只期盼能抵挡厄运?

    视线转向大殿,殿内禅香馥郁,数十法师齐诵经咒,梵呗悠扬。

    她想起年幼时来过的灵芝山寺,那时可没有今日的盛景。那时的新年,对日复一日不是修行就得劳作的僧人而言,也不过一个平常日子。

    玩手机的孙莹莹抬起头四处张望,然后顶司芃胳膊:“哎,有人在看你。”

    司芃懒得拉高帽檐。孙莹莹说:“你就不想知道是谁?”

    “不想。”

    “我就说你怎么会看上他,原来如此。除夕夜都不在家好好呆着,深更半夜跑庙里来。这都能偶遇,也是缘分不浅。”

    司芃这才抬起头,靠近寺门口的人群密度最大,尚还在以极小的幅度往院内推进。紧实严密的队伍里,凌彦齐穿着浅灰色立领大衣,比周围的人都要高出一截。鹤立鸡群,难怪孙莹莹一眼就看见他。

    他也看见了她。两人视线交汇,他微微一笑,目光却不错开。

    司芃还不习惯被人这样毫无顾忌地盯着看。她收拢衣襟,专心看脚下的青石砖。

    才过一会儿,她就忍不住偏头去瞟,却扑个空,凌彦齐不在寺门口,也不在她视线所及的任何地方。无疑是被庭院中央那口巨大的钟挡住了。

    她想也没想,就跨个马步蹲下,身子向左倾斜,视线绕过洪钟,往对面搜寻。

    昏暗的光线下,她很快就捕捉到人。不,看上去更像是被捕捉到了。

    凌彦齐疏离的面目,瞬间就有了变化。他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她。

    司芃呆在那里,忘了收回脚,只想难怪人要笑她,谁会这样半蹲仰着看人?

    孙莹莹做得好很多,她往旁边走几步,踮着脚伸长脖子一望对面,顺势就踢司芃一腿:“这姿势很好看?显得你腿长吗?”

    司芃尴尬地把视线收回到自个身上。因为腿长,半蹲时,她马步开得很大,偏偏双手仍习惯性地抱在胸前。

    她把脚收回,直起身子。过一会儿凌彦齐已挤过大钟,再出现在她眼前。一个站长廊这端,一个站长廊那侧,相隔七八米,面目表情都笼在红灯笼昏暗的光线里。

    孙莹莹朝凌彦齐招手:“帅哥,你也来祈福?”

    凌彦齐朝她微微颔首,视线再朝司芃扫过来,仍是那个带点趣味研究的眼神。

    无聊。司芃瞪他一眼,帽檐拉得更低,背再驼点,只顾踢脚下的石子。她不悦的意思表达得如此明显,凌彦齐仍不收回视线。她干脆直起身,把帽子摘下,想要怒目对过去,看到凌彦齐眼神里的笑意。

第12章 012() 
第四年了,我应该能抢到头香了吧。

    ——司芃日记

    隔得太远,不好交流。凌彦齐掏出手机发讯息。几秒后司芃的手机亮了,进来一条微信:“生气了?”

    这还是他们互加微信以来,第一次聊天。

    她还没来得及回,又来一条:“等得太无聊了,我就想试试,这么看人有意思没有。在别人身上也不好试。你不是这样看过我?一来一往,应该也不用道歉吧。”

    司芃把手机扔回兜里,帽檐拉到脑后,朝对面张开双手,耸耸肩。想看就看吧,随便看。

    手机又响了,她还得再掏出来看,凌彦齐发来一个字“帅”。

    司芃无奈地看着他。他还在笑,好玩又无辜的笑容。

    不自觉的,她又想起孙莹莹说的。这几年除了孙莹莹,也没人在她身边喋喋不休地说了。

    孙莹莹说,有些人,你单看长相气质,就知道他是中了头等彩,出生到了好人家。你的帅哥,何止是个精英。精英身上都有一股气,一股“老子就是牛逼,你们给我擦鞋都不配”的那股“出人头地气”。你的帅哥没有,你的帅哥身上有一股无所谓的风流倜傥味,好似他不在乎,好似他从没受过苦。

    司芃想,孙莹莹也不过大她一岁,丰富的人生经验都总结在了男人身上。但她不得不承认孙莹莹说的。她还得承认,凌彦齐是笑起来更动人的那种男人。

    他的笑不张狂不风流,不开朗也不热情,那就是个纯粹的笑,像沁人心脾的甘泉,像温润澄净的玉石。

    离撞钟只有几分钟,僧人们从一侧厢房鱼贯而出,人群里有了第一次的小小骚动。偏偏此刻,孙莹莹包内的手机振动,她掏出来一看,哎呀呀叫一声,娇滴滴地接起来:“聪哥,新年快乐。”

    “我在s市啊,今年不回去,和几个朋友一起过年,老家又没什么好玩好吃的。我在灵芝山,和朋友一起,撞钟祈福,迎接新年。是嘛,人还是要有点正能量的。打麻将,会啊,一起守夜,这,也可以啊,我问问朋友意见啊。”

    她利落地把手机收回包里:“司芃,我不陪你了,撞钟能祈什么福,好运都是要人自个去争取的,今晚我不是赢人就是赢钱!”她朝对面努嘴:“帅哥在,我就不当电灯泡,阻碍你们眉目传情。”她费了一个多小时挤上山来,眼看着要祈福,又毫不留恋地挤出人群:“等会让他送你,知道不?山上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下去不安全。”

    司芃没答她话,还是微微驼着背抱着胸。孙莹莹猛拍她的背:“挺起来点,这么大只,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司芃说:“我冷。”

    “谁不冷?冷就可以驼背?”孙莹莹夸张地学她刚才耸肩的姿势,“这算什么?嘻哈?还是摇滚?帅哥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培养出来的知书达理的好孩子,你懂不懂看人下菜”

    此刻司芃烦死她了,不停摆手:“你走,你走。”

    孙莹莹白她一眼,急急冲出庙门,心里还想,大家不都是从小就出来混社会的人?偏偏就有像司芃这样的,看着像个太妹,其实什么都不懂。

    目送孙莹莹出了寺门,司芃回头再看凌彦齐。视线停顿几秒,移开,过一会又忍不住,装不经意去望。每次都被人抓个正着。

    她点开微信,发信息过去:“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么看你了。”

    “只是不看我了吗?还会看永宁街上的其他人?”

    今晚凌彦齐兴致似乎很高,信息一条接一条,“那还不如看我呢,起码我长得比较好。”

    司芃正思忖该怎么回,“嗡嗡”声穿透云霄。她收回手机,往院子中央看去。

    灵芝山寺的住持长老在几位知名社会人士的陪伴下,已敲响新年第一钟。大钟余音未止,人群中已是沸腾的“新年快乐”。与此同时,院墙外鞭炮齐鸣。许多人是第一次参加灵芝山寺的新年祈福,都朝院外天空望去。

    凌彦齐转身朝后,只见漆黑的天幕里,伴随几声沉闷的炮声,火星窜到高空,一个个炸开,一个个奔放热烈,一个个流光溢彩,转瞬间又稀稀疏疏地朝四周坠下。

    一波还未来得及完全消散,下一波的烟花已窜上云霄。

    人群中是数不尽的雀跃声和赞美声。许多人举了手机在拍。

    “不是说s市全面禁放烟花了?谁有这么大胆子?”

    看烟花腾空的方位,该是定安村。凌彦齐望向司芃,她的脸庞扬起,她的眼神追随那些易逝的流星花火。她也在笑,这笑在一片欢乐的海洋里,不浓烈也不眉飞色舞。说不出的冷清,说不出的动人。

    山下爆竹未歇,空中烟光未散,108下钟已近尾声。

    前三年的头香,司芃都来抢过,早已驾轻就熟。趁大家还在仰望烟花,或是异口同声地数着敲钟次数时,她早已蹑手蹑脚,移到庭院一侧的方形香炉边。

    挤来这里的都是痴迷于头香的重度患者。有大婶见司芃想站她身前,大力扯她一把,凶气腾腾,“一边去。”

    司芃的外套都被扯到胳膊上。她瞧一眼大婶,脸上长满横肉,沟壑里住着沧桑,眼睛里只有三米远外的那个香炉。她不想和她拌嘴,也不再抢她位置,只站她身侧,打算等会依靠长手长脚和年轻人的灵敏,冲上前去。

    往年都是大年初一早上七点开寺门后抢头香,从除夕夜的凌晨起,队伍就从山顶排到山下。今年司芃了解过,区里不打算让市民在寒风冷雨中等候了,以免发生安全隐患。

    这个除夕夜,灵芝山寺灯火通明,彻夜不休,等撞完钟祈完福,大家便可按顺序上香。

    只可惜灵芝山寺终究不是高山名刹,没有那么高的威望来镇住这帮气势汹汹的香客。明面上说上香要排队,实际上这柱头香,仍是靠抢。

    僧人刚把横在香客身前的护栏撤掉,司芃就觉身后有洪荒之力把她推出来,差点摔在地上。借这前摔的势头,她扑到香炉前去点香。左后侧窜出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子,用他庞大的身躯再推她一把。

    这次司芃连站都站不住,妈的,她暗骂一声,伸手想抓香炉的边沿,没抓住,倒是被他人已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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