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龙记-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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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渊眼神躲闪,看上去很想编个谎话来唬他,可到底不是那块料:“大概是。”
彭彧:“那怎么办?是不是我夺契夺错了?”
九渊目光飘忽,半晌才轻轻挣脱他的手:“那个我也不太清楚,你还是去问周淮。”
彭彧:“”
两刻钟以后周大夫屁颠屁颠地再次光临彭宅,终于顺利要到了他的诊金,并额外收获黄金一袋,正拿有“一抓准”神通的爪子掂分量,就听彭彧问:“你赶紧给我说实话,那个契到底什么毛病?”
“契没有毛病,”周淮说,“这么跟你说,边崇本来就想摧毁他的神智强行把他收为己用,他能坚持这么久已经不错了,那天你们一通折腾,又是骨哨啊又是夺契的,他受到的冲击太大,扛不住了。”
彭彧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凉了半截:“什么意思?扛不住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他醒不过来了?”
“这我可不敢下结论,”周淮一摊手,“龙的恢复能力是惊人的,不到最后一刻发生什么都不好说所以你还是抱点希望,他要是真放不下你的话,大概拼了命也得醒过来。”
周淮说着起身:“这段时间来济人堂的病人太多,我得赶紧回去了——现在朝廷乱了,冼州接纳了不少别处过来的流民,我不收他们的诊金,这点钱我就拿去进药材,就当是你做善事了。”
他刚走到门口,忽听彭彧轻轻地问:“那我要是不夺契呢?他是不是就”
周淮打断他说:“你不夺契,那他只能跟边崇一起死。龙都是有气节的,除非变成了傻子没有思想,否则没有哪条龙甘愿受别人控制,不管那个人是谁。”
彭彧瞳孔微微收缩起来,倏地跨出一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你等等,那我我把契解开行吗?解开了他是不是就能”
“你要是想守着个活尸体过一辈子的话,你大可这么干。”周淮把自己的袖子抽回,“不论结契、解契都是一种伤害,你没发现九渊那天回来神智都有些不太清醒?他这些天已经有所好转,你再解一次契,等于把他重新打回原地,那他还能不能再爬得起来,我就不敢保证了。”
“哦对了,你别忘了好好答谢一番白泽,这些天他帮了不少忙。”周淮说完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迅速转身离开。
彭彧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跌坐下来,眼眶不自觉地已经红了,他双手捂住脸,突然感觉无比疲惫,甚至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早醒过来。
“少爷?”潜岳正准备去找他,就看到他坐在门槛上不知干嘛,忙唤了一声,“您怎么坐在这?地上凉,快些起来。”
彭彧恍若未闻,直到对方又叫他一声才猛地抬头,一眼却没看到人,对方轻轻叹了口气:“这边,少爷。”
彭彧转向另一侧,潜岳说:“花飞和叶荣他们回来了,您要不要去见一面?”
“嗯?”彭彧一愣,“从哪里回来?”
潜岳奇怪地说:“您忘了吗?半年前您不就让全部商队停止行商了?还派甲子和丁卯商队去救济陈州利州那一片,花飞他们半个时辰以前刚回来。”
也可怜陈州刚恢复一点元气,又被迭出的异象打回原形。
彭彧用力抹了一把脸,借着对方的力气站起身来:“好,我这就去。”
他没敢再回头往屋里看,近乎仓惶地走开了,潜岳看着他的背影,难得发出了一点感慨:“好人总没有好报吗?吉人自有天佑,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片刻之后彭彧见到了花飞等人,甲子商队正在大门口装车,彭彧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药材一类。花飞老远就见他过来,正准备上前一步勾住他肩膀,就觑见他苍白的脸色,一时有些发愣。
她上上下下将对方打量一遍,尽可能轻快地打趣说:“少爷,咱们才多久没见啊?你怎么变得这么惨兮兮的?扒了这身狐狸毛往大街上一戳,你可就是我们下一个接济的对象。”
彭彧勉强一抬嘴角,把自己游离的目光跟她对上了:“可不吗,我都这么惨了,你还不安慰安慰我,花姨?”
第96章 重瞳()
“唔?”彭彧听她说眼睛;便下意识地揉了揉眼,“那天盯着太阳看太久,好像被灼伤了;这两天才好能看得出来吗?”
“不是;”花飞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心大的小铜镜来,“你自己看。”
彭彧正想说“你行个商还至于随身带着镜子;臭美吗”,就从那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确实是太惨了些;至于眼睛
即使是彭家制造的铜镜;清晰度也不是特别高;他只好凑近细瞧,随即一愣。
他分明在自己眼中看到相连的两个瞳孔,不由纳闷说这大白天的;怎么乾眼坤眼一起出来了?随后脑子里那根因受伤而迟钝的弦才后知后觉地连通——这好像不是乾坤眼。
他这些天心思一直都在李祎身上,根本没在意到自己身上的异常,此刻抬头向远处遥看,才发觉那“目极千里”的本事不见了;再一回想,这几天晚上起夜虽然不是瞎的状态,却也习惯性地提了油灯。
他一直以为是眼睛受伤才导致视力下降;现在看来好像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如果他没有料错,他的乾坤眼好像已经被两只金乌的强光灼没了,现在取代它的是重明的眼睛!
彭彧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如果他身上没有重明给的力量,那他现在岂不又变成了瞎子?
他回想起之前在金陵的经历;心跳陡然快了两分,他可实在不想再当瞎子了,现在右耳的听觉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要是再给他个瞎聋套餐,那他可实在承受不起。
他不禁搓了搓胳膊,接收到花飞询问的眼神,只好干笑说:“没事,不影响我看东西就行。”
彭彧又跟花飞交待了一番以后的事,后者疑惑地看他说:“少爷,您这是要当甩手掌柜了吗?”
彭彧回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甲子商队匆匆而来,又载着满满一车药材匆匆而去,彭彧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叶荣上车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彭彧却莫名接受到了那目光里包含的东西。
他慢慢仰头呼出一口白气,又回想起玄武神说的那句话:该记住你的人永远也不会忘记,该忘记你的人永远也不会想起。只是不知道那条龙究竟是想做前面的那个,还是后面的那个。
他走回西厢门口,犹豫再三还是进去了,在床边坐下说:“每次都是我守着你啊,就不能换换吗?”
他转念一想,又叹着气改了口:“算了,你都惦记了我两千年,我再多守你两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俩就算扯平了。”
彭彧说着,下意识伸手想去摸对方的手,可这一握之下发现居然打不开,低头一瞧才发现李祎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攥得还挺紧,怎么都掰不开。
彭彧也不想真的掰伤了他,只好拍拍他的手背:“我说,松手,你攥着什么好东西,给我喽一眼呗?”
李祎也不知是真听到了他的话,还是单纯受契的影响,竟然真的慢慢松开了手指。彭彧终于把那物件扒出来,看清之后不禁一愣,随即轻轻抽了一口冷气。
是那只木头重明。
“你这龙”
他还想说什么打趣的话,终于没能说出口,不堪忍受地别过头去,眼底有些发烫。
这一偏头就看到床头搁着的小黄书,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某条龙第二次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拿起,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翻到之前折过角、还没念完的那一页,慢慢地念出声来。
李祎终于还是没能撑过彭少爷的狂轰滥炸,在他抛出的杀手锏下折服。
他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彭彧一连好几天也没回自己那边,就跟他窝着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子。
从北海归来以后他也没有早起的习惯了,什么“天道酬勤”早被他扔到九霄云外,每天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这天太阳才挂起来没多久,他就感觉身边有动静,可意识太沉,一时间没能醒过来。
直到他感觉胳膊一空,这才骤然惊醒,发觉他始终搂着的人不见了,多出来一条小白龙,还正想往他衣服里钻。
彭彧心里一颤,看着那条不断挣动的龙,视线无端有些模糊。他深深吸进一口气,轻轻将对方抱起来:“你可终于是”
谁料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小白龙忽然发出一声细细的叫唤,似乎十分委屈。
彭彧登时愣住——他从来没有听李祎发出过这种声音。
小龙拿爪子扒住他的手指,继而竟张嘴轻轻地啃咬起来,彭彧被舔了满手湿漉漉的龙口水,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难以置信地猛然翻身坐起,语调不自觉抬高了几分:“你在干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小龙被他吓得一个哆嗦,瞬间不敢动了,浅色的龙目里充满了惊恐。彭彧再不敢相信也肯定对方不是装的,心里窜起莫名的恐慌:“你给我变成人快点!”
李祎立刻化回人形,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整个人趴到了彭彧身上,后者握住他的肩膀,发现他不仅惊恐的眼神全然未改,还全身都是僵的,在不停地颤抖。
彭彧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不祥的预感,试着唤道:“李祎?”
对方听着他缓和下来的语气,慢慢不抖了,看向他的眼神却充满了迷茫。
于是彭彧又叫:“常泽?”
这回李祎有了一点反应,目光微微一动,又发出一声龙的叫唤。
彭彧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一把将他扣进怀中,附在他耳边不断用脸颊摩擦他的头发,轻轻地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李祎没挣扎也没动,好像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彭彧紧紧地闭上眼,感觉自己真的是太累了,甚至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他好不容易将龙抢回来,好不容易等他苏醒,最后回来的却是个被契冲击坏了神智的傻子。
边崇已经死了,他也不能再把他拉出来鞭尸,以解心头之愤。
“小傻龙,”他终于只得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你傻了我也要你,可你得知道,我喜欢的不是个傻子。周淮说了,龙的恢复能力是不可预估的,我相信你会好,我给你时间,我等得起你先答应我你会回来的好不好?”
李祎还是疑惑地看着他,然而因为契的作用本能地点点头,彭彧就好像得到了什么承诺,用力地微笑了一下:“那我就放心了,龙王从不食言,是不是?”
李祎只好又点了一下头。
彭彧便如释重负地起床穿衣,让对方化回小龙趴在他肩膀上,思来想去还是又跑了一趟济人堂,随后无功而返。
周淮只给了他一点白泽留下的瑶池玉露,说:“听天由命。”
天气一天天暖和了起来,青龙族广布“润物”之术,朱黎和狐十七来看过几趟,之后因忙着早日帮人间回归正轨,也各自出力,没怎么再来过。
倒是白虎族给他传来书信,说白卓有身孕了。
彭彧忙回信道贺,又分派一番家事,安排商队之类,竟也忙了起来。
似乎签过契后他从那龙身上分得了一部分力量,虽然无法主动使用,但回春术却在偷偷帮他修复屡次受损的五脏,新伤旧伤一并痊愈,哪里也没有再疼过。
只是被仙器炸伤的耳朵和那龙一样依然没有起色,他也逐渐将两者习惯下来,无非是一边听不到声音、辨不清方位,以及身后多了个不说人话的小跟班。
李祎似乎变得格外黏他,他分不清到底是契的作用,还是对方潜意识里依然记得自己,自我安慰似的归结于后者,又觉得这么下去恐怕是不太行——那龙实在是太容易害怕了,别人尚且没什么反应,只要他大声说话,对方立刻浑身哆嗦,害他时刻得轻声细语。
他问过周淮又问过九渊,得到一个相同的答案——被“服从”一类的契摧毁神智以后,就是会出现这种状况,他们对契主言听计从,契主一丝丝感情波动都能够影响到他。
彭彧心里狠狠地一哆嗦,猛然回想起周淮说的那句话——没有哪条龙甘愿受别人控制,不论那个人是谁。
他觉得自己必须得想个法子,在不解契不再次伤害对方的情况下改变这个现状。
这天阳光大好,彭彧喂过功臣黄豆便把龙带出来晒太阳,顺便打了几桶温水,刷马似的给龙刷毛。
白龙变成一人高,安静地趴在阳光底下,龙目眯着,似乎很是享受这个过程。
彭彧耐心地给他擦拭每一片龙鳞,又拿梳子把白毛一点点理顺——这段时间龙虽然还是没有恢复神智,但身体倒是好了很多,反正彭彧不打算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