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龙记-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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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祎目光一凝,心道:麒麟角。
彭彧的眼睛又莫名刺痛了一下。
他尽量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眼,继续“审讯”那掌柜的:“所以你们到底祸害了多少孩子?”
掌柜的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地搪塞:“呃这两年断断续续的,有时候实在交不上了,他们也允许我们缓一缓”
彭彧突然抬高音量:“我问你一共有多少!”
“大、大概六十”
“六十?”
“六、六七十!”掌柜满头冷汗,余光扫到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正面无表情地玩一把明晃晃的刀,瞬间被烫到视线般急忙收回了眼,“彭、彭少爷,您就饶了我们吧,我真的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城里干这事的也不止我们一家啊而且、而且他们都好久没来找过我们了,我们只管往河里扔,谁记得一共扔了多少”
彭彧眯起眼——好久没来找,也就意味着没有得到“停止行动”的消息,哪怕目前数量已经够了,他们依然在披着“送子庙”光鲜亮丽的外衣,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许此时此刻,还有很多孕妇肚子里怀着那些“三不会”的胎儿。
他正打算让潜岳给他点颜色瞧瞧,忽然看到那两条龙一前一后回来了,只好轻咳一声撤回话头。
李祎直接目不斜视地略过跪在地上的俩人,眼不见为净地拉开凳子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却又不喝,拿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茶杯沿。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不过也没尴尬太久,很快被新一轮的喧闹打破。李祎抬眼向门口望去,只见两道人影一胖一瘦相携而入,赫然又是一对“掌柜的”和“店小二”!
他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梢,那两个“仿品”不论身高体型动作几乎都跟真的一模一样,足能以假乱真。“掌柜的”走到彭彧面前,和善地朝他一拱手:“少爷。”
他话音才落,旁边就“咚”的一声——真掌柜一看见这人,竟直接吓得晕过去了。
彭彧忍不住嗤道:“大惊小怪。”
李祎坐等他解释,半晌才听他不紧不慢地说:“我的人。放心,有了上回的教训,我不可能不有所准备。”他朝潜岳递了个眼色,“把这俩货拖出去找地方关起来,你们自己看着处理。”
李祎听见那个“你们”,再一看门口,赫然又多出几个劲装的护卫来。几人七手八脚把两个祸害抬走,潜岳一指倒地不起的女人:“那她呢?”
彭彧牙疼似的咧了一下嘴,十分混蛋地冲那姑娘道:“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少爷我最痛恨强买强卖——姑娘您受累,一起移驾吧。”
彭家护卫非常高效地清了场,假掌柜临走前还笑眯眯地问:“少爷,我看这客栈生意不错,要么咱干脆盘下来得了?”
彭彧兴致不高地摆了摆手:“随你的便。”
李祎扫了他一眼,心说这位少爷恐怕只痛恨别人强买强卖,自己干他还是挺乐意的,忍不住挖苦:“你这准备确实是挺充分的——你差点失身,他们怎么不来救你?”
彭彧瞬间变成了个霜打的茄子,色厉内荏地替自己辩解:“怎么说话呢?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失身’?这是纯情少女为我的美色倾倒,懂吗?”
龙王听了这番大言不惭的言论,只觉彭少爷脸皮之厚龙爪子都挠不破,忍无可忍地赏了他一个白眼。
彭彧说完这话就不吭声了,李祎简单跟九渊讨论了一下关于那些孩子的事,说出一番自己的猜测:“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说话这不像是痴傻儿,倒像是‘失魂症’,毕竟痴傻儿还是会哭会笑的。”
彭彧靠在床头都快睡着了,听见他说话,又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失魂症是什么东西?”
李祎正专注地思索,没听出这是句半梦半醒的呓语:“简单来说就是魂魄不全,不过看那些孩子的情况,像是根本没有魂魄。”
天生没有魂魄的人不是不存在,只是非常非常少,而且因为缺失魂魄,身体只是一具躯壳,注定早夭,几乎不可能长大成人。
这样的孩子如此集中地出现在安平,那就非常可疑了,他几乎可以确定是陈州损失了太多的魂魄,冥府来不及寻找到足够的转生之魂,只能拿空壳来滥竽充数。
可这种事情怎么会没人管呢,难道是监守自盗——冥府本身也参与其中吗?
他皱着眉头,暂时抛开这个问题,又拿出那张羊皮地图,铺平在桌上仔细看了起来。他十分怀疑那只麒麟角被分成了八块,分别埋在安平附近八个方位,形成了一个八卦阵,阵内碎片相互勾连,才扰得他的司南失灵。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说了,他们从花田下挖出的那块正处东南方,只要顺着方位掘地三尺,总能把剩下的找齐。现在八块麒麟角被他们挖走一块,只怕阵法已破,他们还得尽快行动,以免横生枝节才是。
只是还有一点他不太明白——如果布下八卦阵的人和布下陈州缚灵阵的是同一伙人,那么他们已经拿到了麒麟角,为什么不直接带走,反而大费周章地弄出什么送子庙来?这伙人跟仙家到底有没有关系,是受他们指使,还是两不相靠的第三方势力?
还有,他之前拍腾蛇脑袋的时候,感觉到它身上有“契”的痕迹,它最后离开陈州,明显也是受人指使。
那么跟腾蛇签契的人是谁?腾蛇暗示过他收好蛇蜕,显然不是自愿结契的,什么样的人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迫使腾蛇与之结契?此人是不是仙家的人,如果是,可仙家的目的是乾坤镜,既然能跟腾蛇签契,为什么不直接拿走腾蛇蜕?
他抬手敲了敲太阳穴,只觉脑子又不大够用了,一定是之前失血太多还没缓过来的缘故。慢慢地舒了口气,他终于下定决心故技重施——算了。
事实证明,龙王想得还是太简单,掘地三尺或许可行,可司南着实不给力,那么小小一块麒麟角,他们总不能把整个安平的地皮都翻过来。
彭彧在客栈睡了一天的觉,神清气爽地起来时便看到两条龙垂头丧气地铩羽而归,颇不厚道地嘲笑了两句,惹得龙王一阵怒视。
终于,养精蓄锐的彭少爷开始陪着龙王寻找麒麟角,让龙王充分见识了一下他这个“凡人”的不凡之处——离麒麟角越近,他眼睛的刺痛就会越明显,就这样探雷似的探了好几天,又从各种犄角旮旯翻出五块碎片,果然如李祎所说按八卦方位排布,正北、正西、正南、东北、西南、东南的碎片皆已落入手中。
然后彭彧就闷头扎进客栈昏睡了三天三夜,因为眼睛实在是太痛了,麒麟角拼合得越完整,针扎般的刺痛就越难以忍受,最后几乎是依靠意志力在支撑,好几次都差点直接撅过去。
眨眼离下一次河神祭只剩三天,那伙“穿斗篷的神秘人”还是没有任何要出现的意思。彭彧勉强缓了口气,正想继续拿自己的眼睛当指南针把西北那块麒麟角揪出来,李祎突然告诉他说:不用了。
因为剩余的碎片越来越少,阵法的影响也越来越弱,龙王手里那个司南已经可以发挥正常的作用,不用某人再牺牲自己的眼睛了。
彭彧将信将疑,注视着两条龙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蹭了蹭自己的下巴。
某龙这是心疼他了?
彭少爷思来想去,自觉此想法无比准确,顿时心情大好,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整个人倍儿精神。趁着天还没黑,他又拉着潜岳去附近集子上逛了一圈,买了一堆没什么球用的小玩意,正欲返回,这姑娘突然说:“少爷,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彭彧正叼着一个肉包子,含混地“唔”了一声,扭头一看,只见一道瘦小的身影往某个小摊后面闪去,不由得一抽嘴角:“咱打个商量,以后能不能形容得准确一点,这叫‘跟着’,不叫‘跟踪’。”
他抬脚往那小吃摊走去,仗着身高优势把“跟踪”他们的人堵在角落——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约莫七八岁,脸上瘦得只剩下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又是胆怯又是警惕地盯着他们瞧。
小乞丐怯怯地看了他一会儿,视线便转移到了他手里的包子上,怎么都挪不开了。他“咕咚”地咽下一口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彭少爷今日“凡心大悦”,灰头土脸的小乞丐在他眼里都莫名可爱了三分。他掂了掂盛着包子的油纸包,打开一个小角递在小乞丐面前:“吃吗?”
包子的香味一下子飘散出来,小乞丐猛地点了点头,伸出一双脏兮兮的小爪,颤巍巍地拿走了油纸包。
“你小子还挺贪心,”彭彧忍不住逗他,“拿一个不够,你还都拿走了。”
小乞丐似乎觉得这话言之有理,想了又想,从满是破洞补丁的脏衣服里摸了一个遍,终于摸出一枚油腻腻的铜板,似是依依不舍地放在彭彧掌心。
“一个铜板可买不了三个包子。”彭彧又说。
这回小乞丐低下头,眼泪在眼里打转,竟然委屈得要哭。
“好了好了,”彭彧哭笑不得,只怕再逗下去这小子真的要哭给他看,连忙表示自己很大方不计较,“拿去吃吧,这一个铜板我就收下了。”
他说着,把那枚铜板放在拇指指甲盖上,轻轻一弹,铜板“叮”的一声飞向半空。
第24章 河神祭(一)()
“少爷!”
潜岳一把扶住了他,那枚无辜的铜钱便没了人接,可怜兮兮地擦着他的手指掉在地上,在他脚边滚了半圈,不甘不愿地躺倒不动了。
剧烈的晕眩伴随着刺痛在太阳穴附近炸开,并径直横贯双眼,彭彧只觉自己的眼珠被狠狠灼了一下,本就半明不暗的天色瞬间灰败,一切鲜亮的颜色退潮般从他视野内消失,紧随而至的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短暂的失明持续数秒,终于慢慢恢复了清明。潜岳焦急的神色撞入眼中,他愣了一下,勉强抬起唇角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
第七块麒麟角的碎片归位,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彭彧心知肚明,却什么也没说,只弯腰拾起那枚掉在地上的铜钱,跟小乞丐道了别,转身往客栈的方向走。
潜岳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前脚刚进客栈,李祎他们后脚便回来了。
彭彧跟假掌柜点过头便径直上楼,捞过茶壶倒了两杯热茶,眼皮也不抬地问道:“看样子今天没有扑空?”
李祎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一握粗,比牛角略直,漆黑而有细纹,断口被法术粘合在一起,拼成一只基本完整的麒麟角,只在顶端缺了一个小尖。
“挺好,”彭彧嘬了口茶,“最后那块在华州那边是吧?等那个什么祭祀完了再过去吧。”
李祎没接话,只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天色已经暗了,屋子里却没掌灯,他借着龙目可以清晰地看进彭彧眼中——那景象非常奇特,紧挨着瞳孔处有一个浅淡的影子,是极其罕见的第二道瞳孔,却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重瞳。
乾坤眼之所以叫乾坤眼,原因之一是其分为“乾眼”与“坤眼”,两个瞳仁互相粘连又各自独立,白天乾眼现而坤眼隐,远眺千里;夜晚坤眼出而乾眼灭,夜视如常。双瞳交替轮换,平常看上去与正常人无甚差别,只有在明暗交界处、乾眼未泯而坤眼将出时,才可难得一见重瞳之象。
而夜盲的根源,是坤眼还未苏醒,那昭云寺的和尚只开了乾眼,自从麒麟角一点点复原,坤眼终于有了苏醒之意。
可李祎高兴不起来。
他宁可坤眼永远也不要醒来,乾坤眼一日不重现世间,就一日不能制成乾坤镜,那样彭彧依然可以继续当他的闲散少爷,过悠哉悠哉的纨绔生活,不至于为此献出生命。可他又清楚地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已一脚踏进这沼泽,就再不能独善其身。
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抢在所有人之前,把一切握进自己手心,这样至少他尚有主动权,能最大限度地将那人保全。
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只因这一次乾坤眼落在了他身上,便要无端遭这飞来横祸,被搅进荒唐的争夺乱流里。他好歹算他半个救命恩人,就像两千年前那个人,无论哪个他都一样保不住。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龙王,这双手不知握过多少风雨,竟攥不住区区一条凡人的性命。
他看着彭彧漫不经心地置之度外,那张面孔莫名与脑中刻画过无数遍的影像重合起来——明明哪里都不像,可唯独这一点超脱似的“随便”仿佛是飘荡了两千年的灵魂落叶归根,撑起一根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