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医天下-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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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还不行吗?”
小院儿就剩下五位护卫,其余人都跟着张佑和张若萱出去了,这几人终于从张居正的话语中知道了朱翊钧的身份,互相对视几眼,同时暗叫了一声乖乖,扑通扑通全都跪了下去。
“都起来吧,出门在外的,用不着行此大礼,还有,记住了,叫我朱少爷,谁要是在外边说漏了嘴,可别怪我不客气。”
“还是太荒唐了,君子不立危墙,堂堂的大明皇帝,怎么能随意出京呢?”张居正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他并不迂腐,可自幼所受到的教育仍旧让他认为,皇帝就是朝野上下的精神领袖,便如庙里的神祗一般,只需要安安生生的坐在那里接受供奉便好,随意出京非但不合礼法,甚至有些大逆不道了。
“父亲这话太片面了,若无昔日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又哪里有如今的大明江山?光坐在紫荆城里又哪儿能体会到民生疾苦?不知民生疾苦,又如何制定出最适合的政策为黎庶谋取福祉?民心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有那些代表着世家利益的官员们才希望皇帝做一个庙里的泥胎,而决定一个王朝是否万年的永远不是他们,而是民心的向背。”
随着声音,张佑一瘸一拐的进了院子,冲朱翊钧抱拳一笑:“朱兄,不知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张佑的称呼带给朱翊钧一种十分新奇的感觉,回了个拱手礼,呵呵笑道:“张兄大才,这话听着有醍醐灌顶之功效,何止是有道理,简直是有道理极了!”
张佑一笑,回谓张若萱:“还不见过朱兄?”又冲曹爱金微微一笑:“曹贤侄也来了?你小子不地道啊,自打你师傅去了南京,也不说来看看我这个叔叔?”
李妍被逗的忍俊不禁,笑道:“臭小子,瞎说什么呢?人家小曹比你岁数还大……”
“姑姑此言差矣,我跟老邢相交莫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他是老邢的徒弟,我叫他一声贤侄又有什么不妥的,对吧崔贤侄?”
“是,师叔!”曹爱金仍旧没有多话,却微微笑了笑,显然自己对比张佑矮一辈儿并无意见。
“父亲,这位美女是我义父的义妹,姓李名妍,乃是江湖中有数的高手,当初我被不留行客暗杀,全赖她和小曹保护,才能生擒不留行客。”
张佑十分郑重的将李妍介绍给张居正,李妍脸一红,白了张佑一眼,嗔道:“我哪是什么美女?一点儿朝廷大员的样儿都没有!”说罢这才对张居正拱手,大方的说道:“张兄,小妹这厢有礼了,您是子诚的父亲,小妹称您为兄,您可别怪小妹高攀!”
“不怪不怪,子诚经常提起你,想不到今天才见到本人。”张居正含笑说道,这才明白,原来朱翊钧也不是一味的胡闹,虽然只带了两个人,却全都是高手。
“说到那位不不留行客了,还关着吗?”张若萱已经亲自进屋搬来了椅子,朱翊钧也不客气,施施然的坐到了张居正的旁边。
李妍挨着张若萱坐了,小曹则站到了朱翊钧的身后。
“关着呗,杀了忒可惜,不杀吧,他又不听话,关着吧,反正也不怕多一个人吃饭。”张佑拉着椅子坐到朱翊钧旁边:“还是说说你吧,咋跑这儿来了?”
“你不是说了嘛,体察民情……主要是来看看你们选址选的怎么样了,找到合适的地方了吗?”
“暂时相中了一个地方,叫漕河庄,离这儿不远,顶多二十里吧。”
“附和要求?”
张佑点点头:“基本上都附和,就一样,那地方属于一个叫王什么来着?”他扭头望向张若萱。
“王志华。”
“对,王志华,密云县最大的地主,外号王百万,据说良田千顷,地窖里的银子都长了银锈……”
“嗬,这么厉害啊?”朱翊钧笑问:“他不卖那地方?”
“我让毕宏全找过他两次,连面儿都没见到。”
“没暴露身份?”
张佑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我觉得在这儿建炼钢厂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并不希望知道的人太多。”
朱翊钧深以为然的额首:“这事儿你想的周全,风力炼钢法所炼钢材性能太优越,在能够充分供应燧发枪制造之前,确实不宜大张旗鼓,你提醒我了,此处要改个名号,日后内部行文也不能称呼炼钢厂……”
“这样朱兄,你看,叫‘格物所密云第一基地’如何?”
朱翊钧琢磨了一下道:“基地?根基之地?挺新鲜……成,就这么叫,你不是还想建一个燧发枪制造厂吗?名字就循此例便可。”
正说着话,院外忽然传来隐隐的女子抽泣之声,张佑愣了一下,冲唐二壮努努嘴:“去看看咋回事?别瞎出头,问明情况便可!”
第三百一十章 讨债的(一更)()
唐二壮出门去探究竟,张佑见朱翊钧打了个哈欠,忙道:“朱兄一路劳乏,进屋去歇歇吧?”
张居正也吩咐张若萱:“去把我屋里收拾一下。”
“不用麻烦了……我还真有点乏了,从来没骑过这么长时间的马,骨头都快被颠散了,你住哪间?我去你床上躺会儿就得了,嗯,带着伤药不?我这腿准被马鞍磨破了。”
后一句朱翊钧是对张佑说的,张佑忙道:“你这是平常骑马太少,走吧,老唐他们随身都带着我配的金疮药。”
闻听此言,毕宏全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递给了张佑。
张佑接过竹筒陪着朱翊钧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其余人面面相觑,这两人,感情也太好了吧?哪里还像君臣嘛!
“对了张先生,您也进来吧,嗯,还有李千户,麻烦你推一下张先生!”
李千户?张佑一愣,回头打量,见李妍去推轮椅,不禁吃了一惊,悄声问朱翊钧:“陛下,我姑姑什么时候成李千户了?”
朱翊钧得意的一笑,同样压低声音回道:“昨晚的事,我想出宫来找你们,跟舅舅商量,开头听我说要微服私访他不同意,后来被我磨得没办法,便推荐她和曹爱金给我当护卫。曹爱金好说,她却让我有点为难,不知道咋称呼,干脆赏了她一个锦衣卫千户。”
堂堂天子,身份尊贵,其实连李文进都不用称呼“舅舅”的,都是他的臣子嘛——自然不可能如张佑那般称呼李妍为姑姑。
叫夫人也不妥,人家没结过婚。
张佑冲朱翊钧竖了竖大拇指。
李妍推着张居正在门口略等了一会儿,进屋后,张佑已经帮朱翊钧敷好了伤药。
“子诚,给李千户搬一把椅子。”朱翊钧靠在床上含笑说道,又问李妍:“李千户,说说,这一路民情如何呀?”
李烁说道:“微臣不过就是个妇道人家,说不上什么,就觉得穷,另外嘛,天气也确实太旱。”
张居正插话:“北直隶去岁就是大旱,今年又是照旧,收成不好,老百姓自然就穷了,京城各大城门那些要饭的,大多其实都是北直隶各地的流民。”
朱翊钧的神色沉重了起来:“确实是太穷了,一路上碰上的人大都是衣衫褴褛的……先生,朕若是一直在宫里,又怎么能知道朕的子民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呢?指着你们这些官员们说吗?这可是京畿之地,首善之区呀。别的地方呢?恐怕还不如这里吧?”
这话很诛心,张居正有些尴尬,不过朱翊钧说的也是实情,他还真的没有办法反驳。
当然,他也知道,朱翊钧这并不是指责他,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唯其如此,他才愈发的自责。自打隆庆年间,他还没有当上首辅的时候就开始推行自己的改革,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多数官员仍旧还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报喜不报忧,处理政事的本事不一定有多少,粉饰太平的功力却一个比一个高,受苦的是谁?只能是底层的百姓。
朱翊钧从张居正的神色中,猜到了他的想法,怕他难堪,笑了笑道:“其实也并非一无是处,治安还是可以的嘛,半路上打尖吃饭,连个打架的都没见到。”
张佑却好像成心跟他过不去似的说道:“朱兄说是微服,毕竟还是跟我义父商量过的,他是御马监的掌印,肯定有所安排。姑姑在江湖上的名头也是不小,稍微放出点风,谁敢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
朱翊钧一怔,望向李妍,李妍尴尬地笑了笑:“义兄特意吩咐过,不关卑职的事,再说了,陛下出来是查看民情的,又不是考察治安,平安出来平安回去,这是卑职的职责。”
朱翊钧终于明白了过来,叹了一口气:“朕不怨你。”顿了一下说道:“看了老百姓过的日子,朕实在是寒心哪。前几年刘儒当顺天府府尹,顺天府年年报丰收,现在是曹利民,自然也要报丰收,不然吏部考功司就要给他个政绩平平的考语……刚才先生说了,去岁直隶也是大汉,顺天府报上来的是什么先生可还记得吗?仍旧也是丰收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彻底的阴沉了下来,欠身下床,趿拉着鞋向门口走去。
门外恰巧传来唐二壮的声音:“少爷,少爷……”
朱翊钧本来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般发闷,想要出去透口气,闻言顺手开门,迈脚过了门槛儿,问站在台阶下的唐二壮:“打听清楚了吗?什么情况?”
张佑望向张居正,心里暗暗感谢唐二壮来的及时。
张居正则轻轻地吁了一口长气,暗暗为自己的学生曹利民捏了一把汗。
唐二壮说道:“回朱少爷,是一家母女俩,密云县王家庄的佃农,当家的是个穷秀才,生计全靠母女二人负责。去年收成不好,家里揭不开锅,东借西凑熬到今年,前些天实在借不到了,母女俩就偷着东家的青苗卖了,如今马上就要收麦子,就逃到县城来躲债,刚才被田主无意中碰上了,逼着她们回去还债……”
话没说完,朱翊钧已经迈步下了台阶。
屋内三人听得清清楚楚,互相对视了两眼,张佑说道:“没事儿姑姑,你陪着我父亲在屋里待会儿,我去看看。”
张居正叮嘱道:“别惹事,陛下的安全要紧。”
“我明白。”说话的时候,张佑的人已经到了门外。
张居正看了一眼有些脸红的李妍:“你也去看看吧,光他俩,为兄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李妍如蒙大赦,匆匆出了门。
几人在屋内说话的空当,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朱翊钧出了小院儿,先在门口定了定神,这才向不久前哭声发出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张佑和李妍已经一前一后追了出来,没让别的侍卫跟着,就他两个人护在朱翊钧身后。
“万历七年,你借了我七两银子,加三的利不高吧?卖了我地里的青苗又得了十两,连本带息算下来,你该还我三十二两三钱。”
一道男声传来,尖着嗓子说得又脆又响:“侄媳妇儿,我也是一大家子人呢,人吃马嚼的,谁给你的胆子,私自卖了青苗一走了之,那么多人找都找不见?亏你还是大家主儿出来的,怎么家一败就成了泼妇?”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尖酸刻薄(二更)()
三人加快了速度绕出客栈大门,门口旁边围了不少人,张佑只认得一个客栈的伙计和大厨老钱。定睛细看,人群中三名男子,对面靠墙蹲着两个女子。
没等三人说话,左手边的姑娘突然把头一扬:“九叔您说这话怎么不拍拍良心?那年我爷被抄家,你拿去了多少银子?你原来不过是我家的佃户吧?若不是靠这些银子,你能发的起来?”
张佑和朱翊钧对视了一眼,心里一沉:怪不得刚才那男人说妇女是大家主儿出身,原来被抄家了才败落了下来。
“小妹妹,你爷爷原来是做什么的,当官儿的吗?”朱翊钧忍不住问道,那些人便同时望了过来。
吴顺眼睛一亮,和老钱冲三人笑了笑,并没说话。
“这位少爷您就别问了,问着也是揪心,说出来没脸。”夫人说着转脸,对为首的中年汉子说道:“孩子家口没遮拦,九哥您别计较,我跟你说实话吧,你兄弟拿了银子,进京赶考去了,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也不过是个穷秀才,”中年汉子冷笑一声:“你还真以为老王家的运势都流到你们这一房啊,呸,从你公公被抄家那天起,就已经败了,如今我儿子走王老爷的关系已经是密云的知县了,比你们当年差不到哪儿。
也不看看你汉子的模样,瘦了吧唧的,看着也不像发迹的人。考了几回了?四五回了吧?他要是能中举,九哥我今后爬着走路。”
前因后果已经明明白白,听着这些比尖刀还扎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