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刺-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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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手掩面,没有再说下去。
“当年的事,怪不了你。”当朝太傅须发皆白,看着年青人此时肩背颤抖,语气悲戚而沉重,“是阿轩自己亲身去查,最后亲口认的罪就算你辩解,又能辩解出什么呢?他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就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就是因为这样!”苏其墨霍然抬首,眼眶充血,颤声道,“别人我不管,老师,可您呢?难道这么多年,您也相信事实真的像三哥当年认罪时说的那样吗?他是你最器重最了解的学生,元妃娘娘生前与您也是知交好友,您难道真的相信这样的两个人,会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吗?!”
“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区别呢?”上官止伸过手来,轻轻按在他的肩头,眼里却有某种沉痛凄绝的苦笑,“锦仪宫已是废宫一座,元妃已死,而阿轩”这一刻,太傅也微微仰起了头,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他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看着师长那样的神情,苏其墨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灼烧一般调转了视线,眉目沉痛,紧紧咬牙。
第46章()
他一手撑着额角,闭着眼,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克制住了翻涌思绪。而身旁的太傅,也同样没有再说话。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苏其墨缓缓睁眼,眼底已经没有了激烈情绪,声音也渐渐平静,开口问,“我刚说的那件事,老师有办法吗?”
“这两年你已经推拒过几次选妃之事,这次不管你说什么,陛下只怕都不会再让步了。”然而思忖半刻,上官止却缓缓摇头,“阿墨,不要为了一心执念,毁了自己的前途你如今正是圣宠正浓之时,如果好好把握——”
“老师。”他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慢慢抬眼来看着师长,神情严肃,“有些话,不应该从您口中说出来,您也知道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你当真没有想过吗?”上官止却也丝毫不退,迎着他的目光,“阿轩在时,没有人想过要与他争储君之位;他不在了,皇子间纷争四起,陛下为平争斗,才权衡选了现在的太子——但你我都知道,以苏其宗的心性品行,远远不到能继大统的资格,不光你我知道,陛下自己也知道否则你以为这些年来,他一力培养你,是为了什么?”
苏其墨目光凝定,牢牢锁住太傅脸上每一寸表情。良久,他偏过了目光,似乎不经意一般,问,“老师,是父皇让您来说这些的吗?”
他太了解上官止,这个老臣从父皇年轻时就一力扶持,早已是父皇的心腹。但他一心为国,向来持心公正,就算如今身份尊贵深得圣上信任,也从不参与党争内斗,如若没有父皇授意,他绝对不会无端来跟自己说这些话。
上官止也同样定定盯着这个年轻皇子的神情,听他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眼里精光一闪,却不动声色,“阿墨,你自己心里,当有所定数。”
“所以父皇这些年来,是把我当作第二个苏其轩了吗?”他听着上官止的话,忽然间寥寥一笑,语气里却隐含自嘲和讽刺,“那他就应该知道,我跟三哥到底是不一样的。”
“”上官止沉默。
“老师,当年的事,绝对与皇位争夺脱不了干系,您不会不知道。”苏其墨侧手去摩挲着茶盏,眼里有洞察的冷光,“那黄金打造的铁链和牢笼,造出了连阿轩都没有躲过去的血灾,您又凭什么认为,如今的我,就有能力能度过这些呢?更何况,就算我能,”他顿住,手里瞬间握紧,一字一句,“我也不想。”
“阿墨”上官止还想再说,苏其墨却一竖手,“老师,本王今日确实累了,您既已表明来意,就请回吧。”
上官止沉默半晌,最终什么也没再说,起身离去。苏其墨独自坐在偏厅中,看着老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深远。
暮色渐渐降临了,又是一天即将过去。
自十六年前那一日起,他已经度过了几千个这样的日子。日升日落,一天一天,熬过去一日,好像内心深处的隐痛,就能减一分。
但是又何尝不是自欺欺人。
阿轩你当年,真的想要那个位子吗?
夜幕渐渐落下来,琴铃阁的生意到了这晚间,已经是每日最热闹的时刻。大堂和二楼人气喧嚣,满楼的酒酣脑热纸醉金迷。然而与一室之隔外面的醉生梦死迥然不同,三楼天字间里气氛冷凝,连一向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莫轻琴,此刻立在房门一侧,连呼吸都不敢大意。
苏青靠着桌案,看着立在房中的敬怀王副官,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微微一眯眼,“苏其墨让你来问的?”
池梭一向对她有所忌惮,此刻听她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喜怒,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
“那你回去答复他——”她轻轻巧巧一笑,语气并不凌厉,池梭却莫名听出一丝凉意来,“第二件关于杀手盟的事,我做不了主。”她一偏头,笑笑地去问身后桌案边坐着的人,“少主,你觉得呢?”
池梭不敢抬头明眼去看,只从眼角余光里瞥一眼,就见女子斜倚着桌案而站,正好挡住了桌案上烛灯的盈盈光线,看不清她身后坐着的那个玄衣男子的容貌,只依稀见到身子挺拔,侧影利落。他一直静静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直到这一刻魅影回头问了他这一句,手里正在倒酒的动作一顿,似乎沉吟了一霎,方才道,“敬怀王智勇双全,这点事情,若是夜夙插手,就显得多管闲事了。”
“你听到了?”苏青回头去问池梭,“你就这么答复你家王爷吧。”
“那”池梭愣了一愣,挠了挠额角,迟疑,“第一件事呢?”
“唔”苏青敲着桌案的手指一顿,低头一笑,“这件事我还是可以做主的。”
女子语气一顿,停了一霎,方才抬起头来去看池梭,唇角清浅笑意变成了冷笑,“回去告诉他,做白日梦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话说的相当凌厉,池梭脸色一白,却不敢反驳,愣在原地,哪里还有半分堂堂聂阳军副官的威风。苏青将他神色看在眼里,一摆手,“莫阁主,麻烦你送客。”
莫轻琴和池梭走了,房中又只剩他二人。苏青伸了个懒腰,从桌边站着到施施然坐过去,从他手里把酒壶接过去,连喝两杯,这才缓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那个家伙疯了。”
“嗯,是疯了。”徐穆却有点难得地笑了一笑,好像也有点意料之外,“没料到这几次接触,居然让他有胆子过来挖墙脚了。”
“看来我下次见到他,真的不能太好说话。”苏青一撇嘴,瞪他一眼,“你居然还有耐心听池梭说完,今天若只有我在,他说完第一件事,我就把他踢出去了。”
“看来真的混的很熟,连副官的名字都记住了。”徐穆淡淡看她一眼,“苏青,你是真的把那小子当朋友了吧?”
她喝着酒,不以为意,“我说不是,你信吗?”
徐穆一挑眉,没说话。
“不过他居然要求夜夙去帮他查杀手盟,真的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招数。”苏青手里酒不停,道,“看来他还有点本事,把夜夙和杀手盟底细都摸得差不多了。”
“你没看出来吗?”徐穆伸手把酒壶从她手里接过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他这是知道我也来了白瞿,有意要出难题为难我。”
“又要喝光了,再让人送点上来吧?”苏青眉梢一扬,耸耸肩,随口接道,“为难你做什么?”
徐穆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没接她的话,把壶里最后一杯酒倒给她,只道,“让你陪我喝几杯,大半的酒都进了你的肚子,像话吗?”
“又不要你出酒钱,小气鬼。”二人面前的桌案上已经横七竖八摆了六七个酒壶,玲珑酿是琴铃阁独创,苏青很是喜欢,一时有些收不住,喝到现在,也已经有些微醺了,说话间更没大没小,端着最后一杯酒,在手里晃啊晃,问,“回头你去跟莫阁主提一下,让她把酿酒的方子抄一份给我们带回总部吧?临水客栈的醉菊仙早就喝腻了,高寒和宋迟那两个家伙,一定也早就想换个口味了。”
“自己嘴馋,不要往别人头上推。”徐穆摇头,眼里一丝无奈,语气却是温和的,“想换口味,自己去找人家要。”
“你是少主嘛,你提一句,她犹豫都不敢犹豫,肯定直接把方子给你。”她竖起手指在他面前一摇,“要是我去,肯定还要费一番口舌,明明你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要那么绕弯子干嘛?”说到这儿,拍拍额头,“她送客应该也已经回来了,这样,我把她叫过来,你来说,好不好?嗯正好再让她送一壶酒上来。”
说着就要起身去喊人,徐穆一把抬手拉住她,“别喝了,有正事跟你说。”
“嗯?”她应声回头,皱了一下眉,却乖乖回去坐好,“都喝到现在了,才说正事!”
她语气里一丝嗔怒,徐穆挑眉,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来白瞿,到底要杀谁吗?”
“是啊。”她点头,歪着头看他,“说起这个,今日差点被慕容轩吓死他一口咬死说你要去刺杀皇帝,我都说了不可能!你一向最讨厌接这种朝廷买卖,好好地去杀皇帝干什么?还害得我一头冲过去,差点出不来!”
徐穆静静听着她絮絮叨叨,目光一直未从她脸上移开过。等她说完了,他抬手轻轻一敲她额角,“既然知道可能出不来,为什么还要去?他没脑子,你也没脑子吗?”
“万一你真的要下手呢?”她翻了个白眼,“你最近神神秘秘的,到底要做什么也不告诉我,慕容轩又一副特别了解你的样子,那个时候不信他,难道等你真的一个人刺杀了皇帝,孤身陷入重围的时候再信吗?”
徐穆抬手抚了抚眉心,“他了解我,难道你就不了解吗?”
“”她被他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一撇嘴,没好气,“照你最近的行事来看,我是挺不了解你的。”
徐穆不说话了。
见他居然罕见沉默,苏青有点惊讶,撑着腮帮子,凑近来看他,问,“所以呢,你这次的目标到底是谁?”
他一手撑着眉心,微微抬眼来迎上她的目光,良久,道,“言灵的司命天监使会在两日内到达白瞿,最好的下手时机,是在他的车马进城前。”
苏青愣住了,半晌,重重揉了揉太阳穴,“我是听错了吗?你最近跟言灵有仇?”
他挑眉看她,淡淡,“你觉得呢?”
“那你这么针对言灵干嘛?”她不解蹙眉,问,“在边境帮苏其墨杀了祁若康不说,现在还要去截杀言灵使臣?你”
她顿住了。
气氛忽然诡异地静谧下来。苏青霍然抬眼来盯住他,双眸里原本几分酒意在瞬间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刹那间的惊疑,“你还是在帮苏其墨?”
她问得突然,徐穆却好像并不觉得突然。
他抬起目光,与她对视了半晌,最终勾唇一笑,“还不算太笨。”
苏青的酒彻底醒了。
第47章()
虽然酒醒了,头却越来越疼了。
苏青皱着眉揉着太阳穴,觉得事情发展的程度简直超出了她的想象,但是好像一直以来,她又隐隐有某种预感是从边境遇到苏其墨,见到他对待苏其墨不一般的态度那时开始,就慢慢发芽的某种预感。
她揉着揉着就不揉了,放下手来,抬头直视他,目光炯炯,“所以呢,你的理由是什么?”
“是一个答案。”他也在看着她,语调平静而轻缓,目光灼灼,“你之前在总部临水客栈,问我那个问题的答案。”
苏青不说话了,她定定注视着他,双眸深处慢慢浮出某种顿悟的光——她知道自己一直面临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可能关乎着很多人的性命,可是到目前为止,虽然线索越来越多,那个答案,却好像一直隔着一层浓浓的迷雾,因为他不曾点拨,所以也一直没能呈现。
她看着他,慢慢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一字一顿,“徐穆,你是谁?”
他目光低一低,缓缓落在她拉着他衣袖的手上。
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刚进夜夙的时候。
那时候她才十五岁,人很单纯,武功也不好,唯一可取的是精通药物。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好心,居然收了一个并不算很有用的人进了组织,更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心,居然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慢慢教她。
那时候他其实刚刚从师父手里接手夜夙,每日忙得不可开交,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里,他跟高寒喝酒,或者跟宋迟下棋,她来了以后,就把他的空余时间全占了。十五岁的小丫头,性格也很执拗,心底明明还有很多为善之念,却稀里糊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