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刺-第1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行军途中,不能喝酒。这是行军的死令,他作为统帅更是严格遵守,从未逾越。然而今日接到了一封来自皇城宫内的传书,让他内心郁结,不得不借酒抒愁。
已近七月,父皇御笔传书,催促他赶紧结束这边事宜,准备回宫过节了。
从这里拔营回朝,最快也要大半个月,再加上宫宴繁琐,要准备的事情事无巨细,最近的节日,自然就是八月中秋了。
他一向不喜欢过中秋。
自从那个人死了以后,中秋佳节对他来说,不过满宫之人表面和睦甜蜜,实则依然勾心斗角满腹诡谲阴云。连儿时最喜欢去的锦仪宫,如今也是常年紧锁的废宫一座。
不行军打仗的时候,他在白瞿城,不愿意面对那些满腹阴云的人,便整日声色犬马醉生梦死,一派纨绔的皇室子弟做派,倒也乐得逍遥。
但有些人有些事,总在特定的时候如钉如针,刺心刺目。比如或许如今只有他一人还记着的那个人的生辰死忌,比如每年中秋。
“都已经十六年了啊”苏其墨独自坐在荒漠中一座小小的沙丘上,一壶烈酒作陪,“父皇说过了今年,就要给我选妃了,我其实还不想成亲,但是圣命难违——如果你还在,一定能想到办法帮我搪塞过去的吧?”
他说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烈酒入喉,烧灼心肺。他又一勾手,将酒扬扬洒向大漠黄沙,“又要中秋了,宫宴渐近,我却连你埋骨之地都不知道,这口酒,又能跟谁去喝?”
“王爷乃战场杀伐之人,豪气干云,又何必在这自伤?”
这句话被风传入耳中之时,苏其墨眼里利光一闪而过,最终却只是扬眉叹道,“看来我手下真是养了一群废物,才能让阁下在军营中穿行如入无人之地。”
“王爷不必担心。”高寒在身后朗笑,提着酒自荒漠冷月下踏沙而来,“我只是履行承诺,来找王爷喝酒的。”
“本王还以为阁下已经忘了此事了。”苏其墨晃了晃手里空了的行军水囊,转身去接高寒递过来的酒,“来的正好,我自己的酒喝完了。”
仰头灌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感到陈酒剧烈,顺着咽喉一直烧到胃里。他先是一皱眉,下一刻却转头去看高寒,赞道,“好酒。”
“王爷心中有事,所以酒越烈,越符合您此刻心境。”高寒一挑眉梢,“我是个江湖粗人,没什么钱请王爷喝好酒,就只好请王爷将就了。”
“阁下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苏其墨笑了笑,“看样子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差不多了。”高寒喝着酒,问,“那王爷呢?”
“你也看到了。”苏其墨眼里神色烈烈,回手一指广阔大漠,“一日不抓到祁若康,本王一日不会走。”
高寒看他神色,道,“看来那日让他逃脱,王爷很是不忿。”
“无所谓。”苏其墨哼笑一声,语气里一点睥睨杀意,“所有他可能逃脱的路线,沿途都是我的人,死在如今逃亡的路上或是当初死在陈府大院,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想回言灵必经大漠,没有水源粮草他插翅难飞。最多五日,本王一定拿到他的项上人头。”
“王爷雷厉风行,必当得志。”高寒点头,举起手里酒囊,“那就祝王爷早日得胜回朝。”
“阁下此次回程,想必不是回白瞿城吧?”苏其墨与他一碰对饮,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江湖盛传夜夙势力遍布四国,但本王想着,阁下作为其中佼佼,应该长居朱越总部?”
高寒眉目一动,不动声色地笑,“原来那日对谈,王爷听到了。”
“夜夙枭影。”苏其墨仰头喝酒,自言自语,“本王虽身居朝堂,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那王爷应该也已经知道慕容的身份了?”
苏其墨眯了眯眼,唇角一丝莫测笑意,不置可否,“慕容是中容大姓,不是吗?”
“可王爷好像对他没什么敌意。”高寒若有所思,“几次相见,照王爷行事,早该下令捉拿了。”
“他有点意思。”苏其墨抬头去看头顶漫天星斗,语气淡淡,“更何况中容与我聂阳打不了多久了,最后的结果,无非和谈。这种时候放过一个中容皇商,梁子就结得越少,和谈来得更快,我聂阳军士就能少一点流血牺牲。”
高寒喝着酒,偏过目光去看身侧的聂阳统帅。
他抬头望着大漠星空,眼神里少了平日里的恣意飞扬,多了几分沧寂萧索。看似行军打仗的粗莽之人,心思却磊落细腻,思虑也详尽周全,难怪一出手,就能连败中容。
“王爷心怀,在下佩服。”高寒深知出身皇室,能持有如此本心者少之又少,纵然一向看不上朝廷中人,此刻也由衷赞了一句,“敬怀王果真不负盛名。”
“能得阁下赞许,倒也是本王之幸了。”苏其墨收回目光,扬眉一笑,将手里最后的酒一饮而尽,叹道,“相识一场,阁下江湖珍重。”
高寒仰首朗笑,同样将酒一饮而尽,“这话,也送还给敬怀王殿下。”
二人相识至今不过寥寥数日,几次交锋中却陡然生出了惺惺相惜的知己豪气,此刻大漠朗月下,彼此对视一笑,皆叹为人生幸事。笑谈中,忽有大漠鹰隼划长空而过,发出尖利长啸,苏其墨霍然抬头,唇角冷笑顿出,“是西边传来的讯号,看来不用五日了——趁今日阁下也在,不如跟本王一起去做完最后的事吧?”
第23章 边境追杀()
空气里弥漫着腥甜的血腥气,厚重黏腻,闻之令人欲呕。一家小小的边境驿站,此刻气氛胶着,牵制着所有人。
祁若康坐在驿站大堂中央一张方凳上,脸上一道刀痕才结疤,看起来新添不久。他身边,还坐着一位红衣女郎,身姿曼妙,容颜娇媚。然而除此以外,驿站里其他的过往客人几乎全都是脸色煞白,虽然还保持着看起来很镇定的姿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几乎都僵硬无比。
那个红衣女子就着衣角把手里的短刀擦了一擦,一脚把脚边的一具尸首踢到了一边。
“我都说过了,你们都已经中了我的蛊毒,只要敢动,死路一条。”祁若康笑得阴冷,扫视了一圈大堂里被他控制住的客人,又转头去看驿站门外,将这里团团围住的一队聂阳士兵,“你们王爷呢?再不来,这里可又要死人了。”
那些士兵结阵立在门外,将驿站围了个水泄不通。然而却没有人往里进一步。
领头的队长站在门外,喝,“你不要太嚣张了!你以为我们王爷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呵呵。”祁若康阴测测笑出声来,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见,你们发出信号干什么?我知道那个小子一定会过来,他那么想要我的人头,不亲自动手,岂不毫无乐趣?”
他说着这些话,然而眼神冰凉,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处的野兽,嗜血残暴,满腔仇恨——
怎能不恨!没有想到这一趟聂阳之行,居然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那一夜陈府大院围困收口的满院大火,只寥寥一计,就将他这一趟所得全部付之一炬:战利品没有了,手下带的军士也全军覆没。只有他自己,狼狈不堪地逃出来,又狼狈不堪地被一路追杀至此——那个敬怀王行事如此,也难怪他之前得到的情报上说,这个人连战连胜,几乎把中容大军打得溃不成军。
那一夜仓惶出逃,不曾见过这个传说中聂阳战神的真面目,今日逼到如此,他同样是沙场武将,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见上一见!
远处渐渐有马蹄嘚嘚之声传来,没过一会儿就见到有亲兵附耳过来在这边领队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只见那领队神情一肃,回身一挥手,所有围住门口的士兵皆返身一让——
有年青将领一身轻裘戎装打马过来,停在了驿站门口。他从马上微微俯身,看着驿站里坐着的言灵上将,似笑非笑,“听说你要见我?”
“敬怀王,苏其墨?”祁若康同样毫不示弱地迎着他的目光,“苏家老六?”
“祁将军,久仰大名。”苏其墨把玩着手里马鞭,翻身从马上一跃而下,站在门外看他,“您这一路过来,可让本王好找。今日既然撞见了,不如就把事情解决了吧。”
“王爷想怎么解决?”祁若康好奇一般,道,“我想你来之前你的士兵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这里——”他抬手随意划了一圈,又一指点向他脚下,“包括你身前的这道门,所有活物死物,都布满了我言灵特有的蛊毒,遇者必死。而这些客人嘛——”
他环视一圈,看着那些人脸上惊怖至极的神色,充满了报复的快感,“我下毒的时候控制了不同的剂量,所以每个人毒发的时间可能都不一样——最晚的可能明天,最早的”
他意有所指地一顿。
就在这一顿之间,坐在东首一张桌子的一个中年男子忽然捂着胸口一声惨叫。这一声惨叫过后,就看到他脸上血色尽失,整个脸成了诡异的深紫色,眼睛里似乎要滴出血来——他看起来极其痛苦,先是捂着胸口,后来又捂住了脖子,整个人“啪”地一声倒在地上,挣扎着,挣扎着,一抬头间,看到祁若康在面前不远处得意的微笑,最后的愤恨主宰了全部的力气和神志,倾身就挣扎着往他面前一扑——
“唰”地一声,刀光闪过。脸上还保持着最后一刻恨极怒极的神情,躯干甚至还保持着扑过来的姿势,头颅和躯干却分开了。身体重重倒在祁若康面前一步,头颅因为惯性在空中转了一圈,骨碌碌落地,满腔的鲜血四处喷洒,一时间,又是满屋的血腥之气。
坐在祁若康身边猝不及防出手的霓裳,又就手擦了擦刀,把倒在脚边的躯体一踢,踢到了先前那具尸体旁边。
门外,苏其墨手里的马鞭握得吱吱作响,再看向祁若康的眼神里翻转锋利,宛若出鞘利剑。
“王爷看到了?”然而祁若康对他的眼神不闪不避,“就算是我也不知道有谁会何时毒发,所以王爷多在这为难我一刻,你聂阳百姓死得就越多——今日我斗胆,用这满屋聂阳百姓的性命,来换我自己项上人头,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祁将军,”苏其墨的声音很低,一字一顿,“要如何换?”
“很简单。”祁若康笑着看他,道,“有劳王爷亲自进来,亲自送我出了您这个包围圈,再亲自送我过聂阳边界——只要您进来,我就先奉上控制蛊毒发作的药物,等我出了边界,再将最后的解药亲自送上。”
苏其墨紧紧盯着他,没说话。
“王爷不可!”身后,是军士们的齐力阻拦——之前他们之所以围在驿站门外止步不前,就是因为整座驿站都已经布满了可怕的蛊毒,哪怕只要踏进一步,苏其墨也一定会身染剧毒,无法幸免。他要他亲自进去,摆明了今日要报那一夜全军覆没之仇,势必要留下他的命来,“弓弩手马上就到,杀了他,我们照样能拿到解药!”
“哦,忘了跟王爷说了。”祁若康却神态自若,施施然道,“无论是控制毒发的药或是解药,只有我知道服用剂量——多一分少一分,都是更厉害的毒药。”
面前几步远外,是无端卷入这场纷争的百姓。他们脸上是面临未知却必会降临的死亡的恐惧、愤恨,还有对他一点救命希望的乞求、期盼。
“求王爷救命!”不知是谁,在一片沉默中最先崩溃,泣声喊了出来,“噗通”一跪。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所有的百姓都“噗通”跪下来,纷纷膝行到他面前,隔着一道矮矮的门槛,对着他“砰砰砰”地磕头——
“求王爷救命!”
苏其墨指节握得咔咔响,盯着祁若康的目光,越发冰冷。
“啧啧啧”而对面,祁若康看着这满屋跪求的画面,摇头低叹,语气幽深,“苍生皆灵,何其无辜。你说是不是,敬怀王殿下?”
苏其墨突然右手一扬。
马鞭被他一击扔出,直奔祁若康面门而去——他猝不及防间出手,又用了全力,如此近距离之下,祁若康躲闪不及,被马鞭正正抽上嘴角,“啪”地一声,一道猩红鞭痕。
“你,”苏其墨眼里神色毫无温度,看着他,“为什么会这句话?”
“苍生皆灵,何其无辜。世有安康,伐战立止。”然而就算知道自己一句话已经激起了对方的盛怒,祁若康摸着嘴角鞭痕,却笑了,“很耳熟吧?十六年前,我还是个参将,随言灵军出使聂阳的时候,在你们的皇宫大殿里,有人说了这句话。我想不用我提醒,王爷也记得是谁说的吧?”
他们话题突然间扯远,满屋磕头的百姓看到一直沉默不动的王爷突然出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