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爱我了,我还剩什么-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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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看了看头顶刺眼的手术灯,恍惚间以为自己好像回到了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也是这样的环境,双腿被高高架起,实在是让人太难为情了。
朦胧间她觉得自己仿佛走向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周围一片寂静,道路的两旁的石缝里盛开着红色粉色妖娆的花,她见过这样的花,名叫彼岸花,是生长在奈何桥边上的花,也叫作黄泉路上的花。
那她现在又是在哪里?忘川河边,奈何桥上吗?
她……死了吗?
她不停的向前走,直到在一个桥边遇上了一位老婆婆,颜歆月忽然明白过来,她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孟婆吧。
老婆婆颤颤巍巍的递给她一碗汤,笑眯眯地说:“喝了吧,喝了,就什么都忘了……”
真的能忘了吗?
那八年的感情,惊鸿一瞥的一见钟情,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他的冷漠、绝情、固执、还有少有的温柔。
她看了看手上的碗,再抬起头,忽然看到桥的对岸站着两个光溜溜的小娃娃,正在咯咯笑着冲她招手。
颜歆月看着他们也忍不住温柔的笑起来,端起碗递到了嘴边……
麻醉注射到身体里,她也渐渐的闭上了双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手术室外面,孟靖谦像丢了魂一样,摇摇晃晃的走到一边,顺着墙角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双眼怔怔的看着前方。空洞的没有一点色彩。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也想不明白那些涓涓细流一样的鲜血究竟是从哪儿流出来的。他真的只是轻轻的推了她一把,可是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流这么多的血?
心中隐隐有着一个答案,可他却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只是侥幸的希望她真的只是受了伤,所以才会流血。
如果是那个答案,他不敢想象接下来要怎么办。
孟靖谦面如死灰的坐在地上沉沉的喘息着,俊颜布满绝望和懊悔,心痛的几乎窒息,颓废的样子让人不忍多看。
脸上有冷汗缓缓淌下来,他抬起手想去擦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上身上都是血,白色的衬衣上早已被染得一片鲜红。
那是颜歆月的血,或者还有更多他无法接受的鲜血。
孟靖谦闭上眼,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胸腔里终于忍不住发出巨兽一般的悲鸣和呜咽,绝望的声音在医院空旷的走廊上显得愈发悲恸。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一位医生走了出来,孟靖谦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个箭步冲到了医生面前。
他的目光又凶又急,双手紧紧抓着医生问道:“医生,她怎么样了?”
“你是病人的丈夫?”
孟靖谦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答“是”的,可是却又发觉自己好像没有这个资格。
他沉默的空档,医生却当做他默认了,继续道:“她现在没什么事了。”
“她究竟是哪里受伤了?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伤的很严重吗?”孟靖谦急切的抓着医生,眼中满是焦灼。
医生看着面前高大俊逸的男子,一副年轻有为的精英模样,看他心急如焚的样子,想必他们夫妻俩感情应该很好吧。
一想到这儿,医生惋惜又同情的摇头道:“她不是受伤了,她是流产了。”
孟靖谦骤然变了脸色,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医生。声线都在不停地颤抖,语无伦次的说道:“你说她……流产了?怎么……怎么可能?不会的,一定不会是流产了。”他忽然失控一样的抓住医生的衣领,激动地说道:“是不是你们诊断错了?她不可能流产的,绝对不可能……”
年过半百的医生费了好大的劲才挣脱他的桎梏,抚平领口的褶皱,皱眉道:“年轻人,这种事我用不着骗你。你太太确实已经怀孕十周左右了,但是她的身体体质不好,再加上可能有过什么激烈运动,所以导致孩子早就没有胎心了,大概已经有三四天左右的样子了。”
孟靖谦只觉得浑身发冷,就连牙齿都止不住的打颤,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尽了一样,就连脑袋都是空的。
“你太太是做什么职业的?”
孟靖谦艰难的发声,“是……舞蹈演员。”
“那就对了,可能是她练舞蹈的时候不注意身体才会这样的。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自己有了身孕也不知道,还那么拼命地工作,不知道死胎是很严重的事吗?还有你啊……”医生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责备道:“身为人夫,怎么能连妻子怀孕都不知道呢?那可是你的孩子啊!真是太马虎了!”
医生那句“你的孩子”狠狠地刺痛了孟靖谦的神经,他猛地一震,闭上眼哑着嗓子问:“那她的身体……还好吗?”
他原本是想问她以后还有没有可能怀孕,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总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脸面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太好说,她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好,而且有先兆流产的现象,就算以后怀孕也很难,得多多注意才行。还有她的子宫以前受过伤,这一次能怀孕其实都是一个意外。”医生顿了顿,忽然问道:“对了,她以前流过产。这你知道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炸弹在孟靖谦的脑中炸开一样,他惊愕而震动的看着医生,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医生看他的样子就明白了,脸上的责难顿时更加明显,有些气愤道:“你这个丈夫做的也太不称职了!我告诉你,你太太以前就流过一个孩子,而且还是受过重创的!后来恢复的应该也不是很好,所以才导致她现在身体条件这么差!你到底是怎么做人家丈夫的?真是……那么瘦弱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摊上你这么个老公!简直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医生说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义愤填膺的便朝着急救室走去。
孟靖谦猛然回过神,又一步上去拉住他,心急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看看她?”
“现在还在缝合当中,等一下都处理完了就可以转到病房里了!”医生显然也不想再跟他说话,甩开他便走了。
孟靖谦恍恍惚惚的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紧紧地闭上双眼,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医生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钢钉一样扎在他的心上,痛感从心底蔓延到他每一个神经末梢,疼得他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她以前就……流过产?
那么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现在还记得,她之前总是做噩梦说有人在打她,还有好多血,难道就是那个时候吗?那究竟是什么人在打她?又为什么要打她?
还有那一次,他说让她吃事后药,可是她却苦笑着说不吃也不会有,那她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自己其实不易有孕了?
她一个人,究竟独自承担了多少痛苦和眼泪?
到这一刻,孟靖谦才忽然发现,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好好的去了解过她,也从来都没有用心的去关心爱护过她。
她的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痛,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在重逢之后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
一想到她那些流不尽的眼泪,孟靖谦的心里就一阵阵的发紧,痛得他几近窒息。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有护士来通知他,病人已经转入病房,可以去探望她了,孟靖谦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的朝着病房走去。
单间的高干病房,颜歆月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紧的闭着,昏黄的台灯映着她的脸有些蜡黄,像是形容枯槁的蜡像一样。长发披散在枕头上,显得她更加荏弱。
孟靖谦站在门口看着她,喉头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让他一度有些哽咽,良久之后他才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床边。
自从她开始封闭训练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她。
一段时间不见,她瘦了许多,脸色也很差,眼下有重重的青影,想必这段时间一定没有休息好,可是这些,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甚至还用那样尖锐的话来刺伤她。
孟靖谦双眼渐渐有些发红,仰头吸了吸鼻子,好久才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看着她粘在脸上的发丝,抬手想帮她拂开,伸出手却又停在了半空中。到这一刻,他已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资格能去触碰她。
他忽然在一瞬间理解了那句话,喜欢就是放肆,但爱就是克制。
他记得医生说过,她这一次怀孕其实也是个意外。如果没有发生颜如海的事情,如果她没有绝望的离家出走,或许他还能有机会发现她有孕,能好好的照顾她,而她也不会那样奋力的排练,导致这个孩子早就已经没了心跳。
如果,如果。只是很可惜,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
孟靖谦低下头,用力抽噎了一声,随即抬头看向她尚且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有过两个孩子,可是都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离开了。
如果他能知道,他现在已经做爸爸了吧?或许能抱着他们一起玩耍,能把他们高高的举过头顶一起大笑。
可是现在,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孟靖谦长长地叹了口气,从被子底下摸出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薄凉的唇吻着她的手背,再也不愿放开。他真的好想就这样跟她在一起,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也好,因为他不确定等她醒了之后,他是不是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这一夜他都是这样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像是要把她的每一个瞬间都烙刻在心底一样。
天快亮的时候。来了一个查房的医生,大约也是听了颜歆月的病情,看到孟靖谦一脸的颓然,顿时有些同情他们。
“这个孩子其实本来也不可能活的,就算这次不流,过两天也需要来做人流,否则大人也会有危险。就当是一个假消息吧,虽然这个孩子没了,但你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
医生拍着他的肩安抚他,可孟靖谦只是生硬的扯着嘴角笑了笑。
以后?
他现在真的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还能有以后。
天空渐渐的泛起了鱼肚白,孟靖谦转头看了看窗外,找了个护士过来照顾颜歆月,决定先出去给她买一点早餐。
她刚刚流产,身体还很虚弱,他也不知道她能吃什么,只能买一些豆浆白粥这样的流食。
回去的时候,他面色沉痛的走在走廊上,迎面恰好过来两个护士,两人一脸同情的说着话,不停的感叹唏嘘。
“诶,你刚刚看到52病房里的那个女人没有?听说是因为流产送来的,真是可惜了,长得那么漂亮,醒来以后肯定很难过。”
“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她有点眼熟,好像以前见过她似的。”
“对对,我也想起来了。好像是三年以前吧,我那时候才刚来医院,有一天晚上也是送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孕妇,感觉好像就是她。”
她们的话让擦肩而过的孟靖谦猛的警觉起来,急忙上前两步拦住她们,紧张地问道:“打扰一下,你们刚刚说的那个孕妇,是52病房里的那个吗?”
护士看他高大帅气,以为他是朋友,便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你三年前……见她来过医院?”
“对,当时我刚到医院,又是在急诊,那一年经常下雨,有一天晚上的雨下的特别大,有个高高瘦瘦,长的挺漂亮的女孩背着一个浑身是血湿淋淋的女生过来,那女孩好像是她朋友吧,跪在地上求我们医生救她。她那个时候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好像是被人打到流产的,再加上她长得漂亮,所以我对她的印象挺深的。”护士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奇道:“你是她什么人?”
“丈夫”两个字在唇边徘徊了许久,他最终还是苦笑着说:“我是她朋友。”
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说这两个字了。说出来,不仅会让别人瞧不起他,就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怀孕六个月,被打到流产……
他都不敢想象她究竟经历过多么痛苦的事情。
孟靖谦谢过护士之后转头走向病房,颜歆月仍然没有醒,他把早餐放在桌上,坐在床边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颜歆月终于轻轻嘤咛了一声,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动,良久之后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意识还有些涣散,她仰头看着天花板,视线慢慢转移,通体白色的病房,输液架,还有床边那个焦灼而又欣喜的男人,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中满是关切和紧张。
对。紧张。
颜歆月起初还有些不敢确定,和他对视了三秒之后,才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