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鸾-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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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先帝看中的是我皇陛下,也曾颁布了传位诏,那所谓弑兄逼父的传闻,不过是燕逆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编造出来的罢了!”
章寂这时又低声嘱咐了赶车的人几句话,然后再次扬声与王将军辩驳:“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事,将军这样说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你当年不在京中,大可以寻经历过的人打听打听。悼仁太子被杀后,先帝恼怒越王弑兄,曾下令擒他进宫,越王潜逃在外,太孙又下落不明,因此先帝是属意衡王继位的,还多次召衡王进宫侍疾。可惜,这事儿后来也不了了之了。越王既有弑兄罪名在前,先帝又怎会再传位给他?!你说这只是燕王编造出来的,那旁人为何也说是真的?太孙也不曾反驳。你若真以为越王才是正统,那我与你也无话可说。只怕你不是不知道实情,只不过是明明知道了,还执意为了自己的富贵荣华,颠倒黑白,助纣为虐罢了。可怜王家世代清名,却要叫不肖子孙给带累了,往后世世代代,史书上都会记载你们王家是乱臣贼子!”
王将军大怒:“你这老匹夫!给我住口!”说罢下令士兵:“给我上!”
章寂几乎与他同时下令:“就是现在!快射!”明鸾咬紧牙关,举弓描准了冲在前头的一个士兵,心下只犹豫了一瞬,只听得耳边章寂大喝一声“射”,手上就一松,箭已直直射了出去,正中那士兵肩头,他惨叫一声,便摔倒在地。
射出了第一箭,后面的就容易了。明鸾心跳得飞快,手却奇迹般地越来越稳,一支一支的竹箭从她手中射出去,转眼间已经射倒了四五个人,虽然个个不是射中肩头就是腿脚,还有一人是腹侧中箭的,没一个伤了要害,但也大大削减了对方的战斗力。那些士兵本就受了不少罪,才苟延残喘至今,见状也有些踌躇了。
王将军见状,越发暴怒:“都给我冲上去!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难道连个小丫头也收拾不了么?!”这话一出,又有别的士兵冲过来了,这回他们学乖了,一边冲一边变幻着身位,让明鸾瞄准不易,射空了一箭。
章寂急了,质问赶车的门房:“怎么还不走?!”他明明嘱咐对方赶紧驾车掉转方向逃离的。那门房也急得满头大汗,手上的动作越发慌乱了,只将马头调转了半个身位,却在原地踏步不止,不但没有成功调头,反而躁动起来。
明鸾见状,不管不顾地射出手上的一箭,箭从一个士兵的耳边擦过,却没拦住他的脚步,眼看着他就要扑到车前了,她伸手夺过赶车那门房手上的鞭子,用尽全力反手一鞭甩了过去,啪的一声就打得对方惨叫起来,脸上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接着她又打了几鞭,赶走了几个已经到达车前的士兵,同时挤开门房,接手了驾车的任务,迅速调转了马头。章寂随后接过弓箭,朝第二拨赶到的士兵连射了三箭,箭箭中的。
明鸾很快就驾驶着马车撞开围上来的士兵,转弯向来的方向跑,原本跟在后面押车的那名还未逃走的门房见状,忙跳上马车后缘,紧紧攀住了车厢一角,随马车一道逃离,手里还抓着一根刚刚拣来的树枝,不停地向侧面袭来的乱兵挥舞。而章寂此时已经转身朝向车厢后方的小窗,继续用手中的弓箭收割着追兵的性命。
他虽年老体衰,却也是将门出身,自幼习武,又曾一度为将,这些曾经安身立命的本钱他还未放下,只不过是多年未曾练习了,身体又不好,初时还有些生疏,后来却越射越顺手,心里还想着,原以为这女孩儿家用的弓箭他用起来一定很不顺的,没想到这弓跟寻常闺阁用的弓箭相比还要强一些,他这年老力弱之人用起来,倒也算合适。随着他射中的人越来越多,章寂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仿佛重新回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青春岁月。
手下本来人就少,还个个带伤,如今眼看着就去了一半,剩下的人也伤上加伤,没几个是完好的,王将军哪里忍得住这口气?当即咬牙切齿:“给我追!死活不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了他们!”便有亲兵递上了他惯用的强弓与箭矢,但又同时多提醒了他一句:“将军,这是最后一根弓弦了,箭也只剩下三支。”
王将军没理会,一把夺过弓箭,搭箭便要射向章寂,只是这时候他耳边忽然传来破空之声,他心中一凛,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向他的方向射出了强矢,立刻伏倒,只听得“噗”一声,方才给他递上弓箭的亲兵已经中箭倒地。
王将军骇然向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群全副武装的精兵,为首的一人身穿玄色袍服,前襟绣着麒麟纹样,却是个从未见过的俊秀少年。他手中拿着弓,显然便是射箭之人。
王将军当机立断,趁着这群精兵距他尚有数十丈之遥,立刻号令手下人逃跑。那俊秀少年连忙命人追上,但那群乱兵熟谙逃跑之道,拼命阻碍他们,却在掩护王将军逃走,眼看着王将军窜上了附近的山坡上,一旦隐入丛林,就更难找到了。就在这时,章寂一箭射到,正中王将军背心,他大叫一声扑倒,少年已经直奔过去,迅速补了一刀,接着又有数名精兵赶到,将他制住。他站起身来时,满脸是血,神情狰狞:“你到底是谁?!”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答反问:“你抓安国侯府的人做什么?”
那王将军傲然板起脸拒绝回答。少年也不理他,径自转向旁人,便有手下押着一名乱兵过来禀道:“侯爷,这人招供了,说他们流窜在外,迟迟打听不到越逆下落,碰巧遇见了安国侯府的人,便想将人拿住了,威胁安国侯说出越逆的去向。”
王将军骂他:“什么越逆?!你们才是乱臣贼子!”随即被少年狠手一鞭,脸上顿时落下了深深的伤痕。他在军中多年,位高权重,几时受过这种屈辱?忍不住再问:“你到底是谁?!”
少年却冷笑着冲他吐了一口唾沫:“乱臣贼子,你不配知道!”说罢便命人将王将军押走,自己却走到章家的马车面前,放柔了声音:“姨祖父,三表妹,你们没事吧?”
明鸾探头出来:“怎么是你?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还有,那人怎会叫你侯爷?”
第九章原委
朱翰之笑道:“我如今被新皇封了侯爵,他们自然要称呼我为侯爷。”
明鸾睁大了眼:“这怎么可能?!他要封你,也该封个王才是!怎么会是侯呢?!”
朱翰之抿嘴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探头去看车里:“你和姨祖父好好的不在家里待着,跑这山沟沟里做什么呢?”
明鸾便答说:“我们来接我四叔的儿子。”她回头指了指鹏哥儿,“瞧,就是他。你一定没想到吧?原来当年我四叔与四婶被林家人逼着和离的时候,四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原本是打算在祖父过寿时说了来的,后来出了变故,就耽误了。四婶担心孩子会保不住,才会答应了跟四叔和离,然后远远地离开了京城,趁机养胎,等她父母知道了实情,已经来不及了。只是后来林家人为了不让四婶去找我四叔,就把孩子抱走了,寄养在附近一个庄子。昨儿晚上,四婶找上门来,说出实情,祖父便带我来接堂弟了。”
朱翰之听了,也有些吃惊。他是曾经听人说过,章启入狱后,他妻子就与他和离了,还曾经为救命恩人感到不忿,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还好他只是督促某些人将章启的前岳父挤走,没有下狠手,不然日后还真不好见章启。他仔细看了看那孩子,虽然显得有些瘦弱,而且头略嫌大些,身体却瘦小,但眉眼间十分肖似章启,便知道这真是章启的亲骨肉。他心下一软·含笑向鹏哥儿打了个招呼:“你好呀,我是你二表哥,我叫朱翰之,你叫什么名字?”
鹏哥儿原本一直呆呆盯着章寂看的,闻言转过头来,看着朱翰之,有些怯生生的,但还是声音平稳地做出了回答:“我叫章文鹏,今年四岁了。我娘叫我鹏哥儿。”口齿清晰,显然是个聪慧的孩子。
朱翰之心中越发喜欢了,笑着对章寂说:“姨祖父,您这孙子可真聪明。要是四表叔知道了,一定欢喜得紧!”
章寂脸上却并未露出多少喜色,反而叹了口气,朱翰之见状心生疑惑,问:“您怎么了?”
章寂不答反问:“你今儿会这么凑巧出现,可是一直在追缉王将军?”
朱翰之见他要转移话题,心里留了个疑问,嘴上却顺着他的口风答道:“自打皇上进了京·他就一直带着手下的兵在京城附近打转,燕王派回北平送信的人还被他拦了一拨下来,几乎全丢了性命,只得一人逃脱。虽然这几天在大军围剿之下,他折损了不少手下,但再任由他在外头兴风作浪,也不是办法。昨儿我们得了消息,知道他这两日都是在这一带转悠,想着附近就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别院与产业,我为防万一就带了人过来巡视·方才也是恰好撞上了。”
章寂正色道,“太大意了,若是叫他逃走了,岂不是放虎归山?”因朱翰之自称身上有的是侯爵而不是王爵,他不知内情,也不好称呼,便含糊了这一点。只是方才他看得分明,朱翰之虽带了许多人手,但离得老远就打草惊蛇,实在不智,因此·他尽管心里清楚对方是为了救自己祖孙·却还是忍不住出言教导。
朱翰之明白他言下之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道:“本来是打算悄悄儿围住他再下手的,只是瞧着他要对姨祖父和三表妹下手,我心里就急了。他在军中成名多年,一手箭技也是出了名的惊人,若不是先前被追剿时将箭支消耗得差不多了,大概也不会拖到那时候再用。”说到这里,他又转向明鸾,一脸的颜色:“三表妹,方才真是太危险了,虽说你练过箭术,但还是不能跟那等军中宿将相比的,怎能跟他硬碰硬呢?若他早下决心,对你用箭,只怕你早就没命了。”
明鸾不服气地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当时的情形,如果不跟他硬碰硬,就要被他抓住了,那我岂不是死得更冤枉?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就落到敌人手中,我才不干呢!更何况,我在动手前观察过他们,身上破破烂烂的,每个人也就带着把刀和枪什么的,倒是有把弓,有个箭筒,可那箭筒里的箭数量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心里想,越是这种军中宿将,越是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我们这车人,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两个弱女子,跟车的两个仆人都不懂武艺,他要制住我们,再容易不过了,还用得着搭弓射箭吗?那几支箭理当用在再值得的地方,所以我就赌了。现在看来,是我赌赢了。”
朱翰之脸上露出几分哀怨之色:“三表妹,我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危……”顿了顿,瞥了章寂一眼,“……还有姨祖父的安危,才多嘴劝你几句罢了。你不知道我刚才远远瞧见你们遇险,心里有多害怕。你听着就是了,做什么一定要跟我顶嘴……”
明鸾眨眨眼,望天道:“我又不知道你就在附近,难道还任由别人抓我,也不反抗吗?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方才也是实话实说,谁跟你斗嘴了…···”
朱翰之脸上的哀怨之色更浓了:“好吧,是我错了,我没能及时赶到救你…···”
章寂重重地咳了几声,朱翰之收起方才的假模假样,一脸的亲切,说不出的温文尔雅:“姨祖父,您受惊了,表弟表妹方才也吓着了吧?我刚才看见您家的仆人好象还受了点伤。正巧我的庄子就在附近,不如先到那里歇歇脚,喝杯茶压惊吧?”
明鸾小声吐嘈:“真会变脸。”朱翰之得意洋洋地瞥了她一眼,还挑了挑眉。明鸾不屑地扭开了头。
章寂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你哪里来的庄子?难不成是当初我们住过的那个?”
朱翰之笑道:“那里原是临国公府的产业,先前有事让我们借用了,皇上进城后,庄子没用处了,临国公便将地契送到了燕王手里。燕王禀过皇上后,皇上又将庄子赐给了我。我昨儿听说王将军近日都在附近徘徊,就命人找了附近几个庄子的主家,把相邻三个庄子都一并买下来了,这样要围剿王将军时,也方便得很。”
明鸾暗暗咋舌,心想这些皇家贵胄们真是有够大手笔的!为了围剿一个逃将和二十来个乱兵,就能一口气买下三四个庄子。她想到自己旧日曾经梦想过要置一份田产,心里就忍不住酸溜溜的:“皇上待你挺大方的嘛,不但赐了你一个庄子,还让你有钱买下三个庄子······”
朱翰之又冲她挤挤眼:“三表妹这就误会了,如今皇上还没银子,我买庄子用的可是私房钱!”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赶明儿我把私房钱的账给表妹瞧瞧可好?”
明鸾啐了他一口。他的私房钱关她什么事?又不是他老婆,干嘛要替他看账?
章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