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鸾-第2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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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这样下去可能会引人怀疑,便偶尔也到车厢外头来,坐在车辕上看看风景,摆一摆男孩子的姿势,虽然那样的后果是她吃了一肚子冷风,胸闷得紧。
正月过去,二月二龙抬头,他们终于到达了京城附近的江宁。明鸾没忘记自己跟卞家人提过自家是江宁人,便拉着陈氏与他们告别了,看着他们走远,方才驾着马车,绕了个圈,寻一处客店住下,然后打听京城里的消息。
这段日子他们一直在赶路,对南京城里局势了解不够,没想到那里早已风起云涌,乱象丛生。
据说由于宗室皇亲的反弹,建文帝遭受了极大的压力,后来不知怎的,有人捅出了“真相”,指当初对几位藩王下毒手的并不是皇帝派去的人,而是冯家的爪牙,原因是这几个藩王都曾经在朝廷上跟冯家父子作过对,而且他们都与大皇子关系更亲近。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一时间,朝野上下请求废后与惩处冯家的呼声大涨。
建文帝有些招架不住,就打算稍稍让一步,先把大皇子的储君之位定下来再说。偏偏在这时候,冯家人昏了头,居然让冯兆东在广西拥兵自重,再联合金山卫等几处亲信把持的军队,要逼皇帝废大皇子为庶人,立二皇子为储。眼下燕王拥太孙为君,兴兵南下,建文帝正要依靠这几处大军抵挡他们的攻势,却忽然被冯家从背后捅了一刀,自然大怒。他正要治冯家人的罪,大皇子却在这时候被人揭发在府中藏了龙袍,有叛逆之心,冯皇后联合了部分宗室勋贵要求建文帝治大皇子死罪,建文帝有心要保大皇子,只能松口答应立二皇子为储,并将大皇子软禁在王府里。冯家人见状,便也让了一步,示意冯兆东停止行动,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冯兆东手下的大军不但没有听从号令,反而还干净利落地清除了安南最后一点叛臣势力,然后全军开拔,返回广西境内,夺了原本广西指挥使司的大权,彻底控制了西南大军,甚至还有向广东、湖广、云贵渗透的趋势。
建文帝见状便向冯家兴师问罪,而就在这时,先前上旨要求废号与惩处冯家的几个带头的大臣与宗室纷纷遇袭,三死七伤,从现场留下的痕迹看,很有可能是冯家死士所为。冯家再次掀起朝野的极大不满,又有人揭破二皇子曾经跟几名勋贵子弟在京城里谋害人命,死者也是高门大户出身,然后二皇子身边的近侍向建文帝告状,说小主人每天晚上都在诅咒皇帝早死,说完就一头撞向柱子死了。建文帝带人去搜查二皇子寝宫,果然搜出了巫蛊之物,当即大发雷霆,不肯听闻讯赶来的冯皇后求情,便命人将二皇子押送宗人府审问。不过,这个案子至今还没有下文,因为建文帝病了,两个儿子都有不臣嫌疑,妻子与岳家更是居心叵测,加上近日燕王大军南下,渐渐靠近京城,冯家却还要在紧要关头拥兵自重,为了私心不肯出力,他忧心过重,就病倒了。而在他病倒之后,冯家老爷子因为官拜太子太保,又是国丈,受冯皇后托付接手朝政,二皇子也被人从宗人府放了出来,眼下冯家正在朝上设法定大皇子的罪,听说有大臣意图向建文帝通风报信,但还未到达寝宫就被卫兵杀了。陈氏听了这些消息,忧心忡忡:“这分明是冯家人在捣鬼!当年先帝病重时,他们就这么干过,如今只怕又想重施故伎了。”
明鸾冷笑道:“这就叫因果报应,谁叫建文帝自个儿做了坏事,如今他的儿子也这么搞,分明是有样学样!母亲别管他们了,先打听祖父他们的下落是正经。”
陈氏忙道:“当初罗吉先生倒是留了个地址下来,只是我不大认得,要不咱们先派人去探探路?就怕京城内外局势紧张,见了咱们是外来的生人,会起疑心。”
明鸾便道:“开春后进京的人也不少,客商也好,探亲的人也罢,咱们又不进京,怕他怎的?我看江宁离京城挺近的,这边还算太平,不如母亲先在这里住些日子,我带着松叔先到那庄子上探一探?”
陈氏犹豫,明鸾再三保证只是探路,绝不会多事,她便只好应了。明鸾就带着老松头前往京城,在南郊找到了罗吉所说的那个庄子。只是她在庄外观察了半日,总觉得那庄子有些古怪,庄中的人似乎跟一般的村民不大一样,连说话做事,也没有庄稼人的模样。明鸾心中存疑,也不敢轻举妄动,便打算先回江宁跟陈氏商量商量再说。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之际,京城方向来了几匹马,飞奔进庄。她眼尖地发现第二匹马上坐的人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可不正是朱翰之可是,他的脸上怎么没有了疤痕?
第六十六章违和
明鸾想要再看得清楚些,可惜朱翰之一行人骑马速度快,风一般跑过去了,只让她隐约看见了后脑勺。明鸾有些犹豫,想要再进庄找人看清楚些,却被老松头拉住:“小鸣哥,你要做什么?”
她从广州开始,扮男装的时候一律让周围的人唤她“小鸣哥”,以防路上被旁人听出端倪,因此时她还是少年打扮,老松头就没改口。明鸾听了,便对他道:“我方才瞧见进庄的那几个人里头有个挺脸熟的,想要靠近些再看看。”
老松头却道:“那几个人瞧着不是一般人,后头跟着的四个青壮背上还背着长长的布包,看那形状,有几分象是刀剑等物。这里是天子脚下,敢在这种地方佩刀剑,不是衙门的官差,就是歹人,若是官差,没必要包着布皮,遮遮掩掩的,可见他们来历有问题,小鸣哥还是不要靠近的好。”他长年跟着商队走天下跑买卖,见过的人多,眼界自然不是明鸾这种小菜鸟能比的。
明鸾听了他的话,回想了下,依稀记得那群人里确实有人背了什么长条状的东西,但她当时所有注意力都在朱翰之脸上,也没仔细留意,便说:“我是瞧着其中有个人脸熟,若真是他,那在这种地方背着刀剑也没什么出奇的。最重要的是,如果那个人真是我想的那一位,只要问他就能知道祖父他们的下落了!”
老松头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说:“也罢,你就在庄外等着,待我进去瞧瞧。”
明鸾忙道:“你又不认得他,他也不认得你,你去了有什么用?还是……话音未落,便不知从哪里跳出几个男子来围住了他们,虽是村民打扮,却个个孔武有力,腿脚灵便,脸上都带着警惕之色。其中一人抬了抬下巴:“你们是哪里来的?想干什么?!”
老松头挡在明鸾面前,赔笑着向那人作了个揖:“小老儿随少爷来京龘城寻亲,因不识道路,在附近迷了路,走到这里,见有人烟,想要找人打听打听,却又不敢轻易惊动,便在此处徘徊。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尊驾原谅则个。”
那人上下打量他几眼,又转眼去看明鸾。明鸾只觉得他的目光象刀子似的,被他看了一眼,全身就冰凉一片,心知这人不好对付。
那人微微一笑,脸上带着嘲弄之色:“来寻亲?说说吧,你家亲戚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你们是从哪里过来,又在何处迷路呀?你要是说得明白,倒也罢了,若是说不明白,那就是心存歹意,说不定是附近山里的强盗来踩场子,近来听说已经有不少村子被抢了!”
老松头额头微微冒汗,正要回答,明鸾却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自己反而上前一步,对那人道:“这位大哥真是说笑了,这里是天子脚下,哪里来的强盗?至于我要找的亲戚是哪家嘛……是一位吉爷告诉我,我家亲戚住在这一带的,我姓张。”顿了顿,见那人露出几分犹疑之色,又补充道:“引长张。”
那人一愣,眼中闪过一阵茫然:“引长张?不是立早章么?”
明鸾眼中一亮,笑道:“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是姓的引长张了,总不会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吧?”那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上头曾经嘱咐过,也许会有一对姓章的母女前来寻亲,可眼前这个不但是个男孩儿,还不姓章,若说只是巧合,偏他又说出了罗吉的名字。他只得叫过一个同伴,低声嘱咐几句,然后打发回庄里报信去了。
明鸾留意到他的举动,又发现围着她与老松头的几个人神色都放松了许多,不再象先前那样面带警惕了,便知道这群人多半是自己人,心里也安定许多。
不一会儿,庄里便出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个戴着斗笠,瞧他身量身形,还有走路的姿势,明鸾总觉得眼熟,心底顿时激动起来。果然,等那人走到近前,微微抬起斗笠边缘,便露出了半张熟悉的脸,嘴角那笑怎么看怎么讨厌:“你这丫头,怎么打扮成这个模样?我一时没认出来,差点儿把你当成是奸细了。”
明鸾脸上掩不住喜色,嗔道:“出门在外,自然是这样比较方便。我都认出你了,你还没认出我,可见我的眼力比你强,这一回是我赢了!”又问:“你做什么拿布蒙了半边脸?”刚才好象没看见他在脸上蒙东西呀?
朱翰之愣了一愣,马上笑道:“我这脸也未免太显眼了些,要是不蒙着,万一叫人认出来岂不糟糕?”
明鸾只当他是说自己的脸上有伤疤,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便也没怀疑,只是笑说:“方才我看见你骑马跑过去,好象没蒙东西,你就不怕叫人认出来?”
朱翰之笑笑:“谁说我没蒙?大概是骑马跑得太快,你没看清楚?”
明鸾回想了下,始终记不起他脸上是否蒙了东西,不过他这个说法是很有道理的,便也不再多说,只是问:“你原来也在这里。我是根据一个叫罗吉的人留给我母亲的地址找过来的,我祖父他们可是在庄里住着?”
“原本是的,但现在不在。”朱翰之微微松了口气,“前些日子,庄子外头有些生面孔的人徘徊,我担心会泄露你们家人的行踪,便让他们迁走了,不过不远,就在后头聚宝山脚下的村子里,一会儿我派人送你过去。你母亲呢?”
“我母亲还在江宁呢。我在外头听说了京龘城里的消息,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危险,不敢贸然将她带过来,想着先找到祖父再说。一会儿见到祖父,我再回头接她过来。”明鸾左右看看,“也难怪你这里会有人探头探脑的,我只在庄外看了几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京龘城里的人精多着呢,你还是小心些好。”
“哦?”朱翰之笑笑,“那你给我说说,这庄子怎么不对劲儿了?”
“那还用说吗?”明鸾睁大眼睛看他,“无论哪里的田庄,总是男女老少、老弱妇孺齐全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饭点就有炊烟,开春就要忙种田。你这庄子,庄里庄外都只见青壮,个个都牛高马大的,却连个女人孩子都不见,还人人都走出走进的,也不做农活,难道还不奇怪?”
朱翰之抿抿嘴:“这也没什么,先前这庄子里有的是老弱妇孺,都是信得过的人,只是近来有事,继续将他们留下来,未免不大方便,才把人迁走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这也没什么。”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只是明鸾心急着见家人,也不想追问,便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祖父?”
朱翰之笑了:“瞧你急的,我这就叫人去。”
明鸾顿了顿,又觉得古怪:“他们住得远吗?”
“不远啊,就在前面那座山的山脚下,大约有两三里路吧,跟九市镇到你家村子的距离差不多。”朱翰之指了指方向,回头打量一眼她的腿脚,“对你来说,想必只是小意思。”
既然只有这么一点路,为什么朱翰之不亲自带着她去呢?
这个念头在明鸾脑海里转了一转,就被抛开了。她想到朱翰之本应在北平燕王府里养尊处优,又或是陪伴在太孙身边的,可他居然出现在这危机处处的京龘城周边,必然有什么机密的事要做。他有正事忙,哪里有空处处陪她?于是她也没再追问下去。朱翰之叫了一个年轻后生来领路。这后生长相平凡,手脚敏捷,由始自终都微微低着头,那五官长相,恐怕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了。明鸾心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最适合做间谍的长相?便特地多打量了他几眼,倒叫他有些尴尬地扭开头去,加快两步,走在前头。
朱翰之轻咳一声,盯了那后生的背部一眼,嘴里却在跟明鸾说话:“你先去见姨祖父,我还有事要忙,不能过去给他请安,你替我向他老人家赔个不是。”
明鸾心情忽然又好起来,笑着应了:“没问题!你有空了记得来家里做客啊。”便带着老松头跟上那后生,欢快地往山脚的方向走了。
朱翰之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却暗暗叹了口气,回头吩咐周围的人:“都准备好了,可别露出马脚来,该改建的地方尽快改建,周边也要清场,日后再有生人出现,绝对要盯紧了!”
众人齐齐应声。
明鸾对此一元所知,她与老松头很快就来到了聚宝山下的村子。这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