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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斗鸾-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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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众人脸色齐齐刷白,章寂忙问:“广东的衙门可得到消息了?!”

裘安堂迟疑地道:“官面上的消息肯定还没到,但是广东这么大,官员这么多,也不知里头有几个跟京里有联系,卞副使能知道的消息,别人也一样能知道。我们不能再拖延了,最迟明日清早就必须出发!”

陈氏心下一痛,忙道:“我已不是章家人了,想必无碍。我要留下来等孩子。”

裘安堂却对她说:“章三奶奶,事情没那么简单,您虽与章三爷和离了,但朝廷可不知道,别以为你就能得保平安,依我看来,只怕连您娘家这几位役使,也未必能保全呢。”

马掌柜吓了一跳:“不至于吧?我们又不曾做过什么。再说,我们商号在广州也是经营多年了,对三司的大人们一向恭敬,他们待我们也还算客气呀。”

裘安堂摇摇头,转向罗吉:“吉爷,方才我问过卞副使了。他说从前广州三司主官与一众辅官,在他多年潜移默化下,都对燕王北抗蒙古之事颇为赞赏,但此次出击蒙古的消息传来,按察使司那几位却改了口风,认为燕王此举有违逆皇命的嫌疑。又有指挥使司里的另一位副使,原是今上死忠,又在本地四卫中颇有威望。若是正式打出燕王的旗号,别人犹可,这几位只怕压制不住。因此,稳妥起见,我们还是不要在本地逗留的好,卞副使虽与我们一路,但也无法明着出面保章家人。”

罗吉皱了皱眉:“那还是不要在本地停留了。卞副使还要留着日后有大用的,不可在这时候叫他为难。我们今晚在城中暂歇,明日一天亮,就即刻回船上,起程北上!”他看向章寂,面露愧色:“对不住了,我们实在无法等候三姑娘回来,要不……给她留个信,请她回来后,先到安全的地方暂避,等风波过去,派人去接她?”

章寂张张嘴,想要请他们将明鸾追回来,却又有些开不了口。若为了孙女一人,让所有人陷入险境,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但若就此将孙女儿留下,他又觉得不忍。

陈氏红了眼圈道:“伯父,我留下来好了。只要我乔装改扮,隐性埋名,又有几人认得出我是谁?只要三丫头一回来,我就与她立刻动身回吉安去,静待你们的消息。”

章寂正犹豫,一直沉默的沈氏却忽然开口了:“三弟妹,方才那位大人也说了,陈家自身尚不能自保,若叫官府知道你在吉安,岂不更加连累了你娘家人?你还是和我们一道走吧。三丫头自小就是个机灵的,从德庆到广州,几百里的路她都平安走过来了,如今又有人陪伴,你还怕她会出什么事?”

陈氏猛地转头看她,眼中露出厉色:“章大奶奶,三丫头才多大年纪?换了是你家凤丫头,难不成你就不担心?将心比心,你就少说两句吧!”

沈氏没想到陈氏居然会对自己怒言相向,不由得面露委屈之色:“我也是做母亲的,当年我将一对儿女送走时,何尝不担心?只是万没有为了三丫头一个便置全家人性命于不顾的道理。你仔细瞧瞧老爷,他老人家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忍心让他身陷险境么?咱们做晚辈的,总要为长辈们多着想,才是尽孝之道啊!”

“闭嘴!”章寂厌恶地喝斥长媳,“别以为如今要去见阿敬了,你就抖起来了。给我安份些,不然我叫人半路丢下你,回头只跟儿子说你病死了,看谁有异义!”

沈氏脸色一变,顿时不敢多说。

章寂又看向陈氏,陈氏满脸哀求之色,叫他实在于心不忍……

就在这时,出门买马的陈大彪闯进门来:“不好了!外头有人传言,说燕王反了!辽东、西北等三处大军的统帅都公然声援他,章将军更是第一个出面的!”

屋内众人顿时色变。沈氏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这怎么可能?我们还在这里啊!”

第六十章廿八

明鸾到达德庆那一天,已经是腊月廿八了。街上家家户都在大扫除,扬得满街都是灰尘,还有衙门的差役大声吆喝着走过,叫人们注意多洒水,把门前的地面清扫干净,垃圾也要堆放在一处,不可随处乱丢,又有扫街的苦役推着放有竹编大簸箕的木板车,拿着细竹枝扎的扫帚,慢慢地从街头扫到街尾。路边开商铺的人家已经在门面上贴春联了。

明鸾见了官差,因顾忌到自己还在象牙山上“养病”,虽扮了男装,也不敢跟他们打招面,只是低低地带着半旧的毡帽,遮去眉眼,双手袖在袖子里,弯腰驼背,装成个再普通不过的乡村少年,与老松头、老松婶一边看着街边小摊子上的物件,一边低头走过。

她既然回到了德庆城,自然是先往茂升元分号去的,到了那里,她可以借用马车返回九市,而且老松头夫妻的家也安在分号后头。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当他们三人来到茂升元店铺门口时,却发现店门紧闭,挂了个大锁头,门板上还贴了纸条,说东主有事,过年期间不开张,并没有提到归期。

明鸾心中讶异,不由得与老松头夫妻面面相觑。茂升元在本地做的生意都以大量收货、批发为主,零售的店面不在这里,按照惯例,过年期间分号里的伙计是有春假的,但并非所有人一起放,而是分两批轮休,而且在伙计们休假期间,必然要有一个掌柜或是资深的伙计留守店内,预防万一。如此大门紧闭,一个人都不留,是从来没有过的。到底店里发生了什么事?

明鸾有些不死心,特地上前研究了那把大锁,发现是真的锁死了,而不是装样子的,又重重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她只得回头对老松头夫妻道:“分号关门了,也许绸缎铺子那边有开?年前正是做生意的时候呢,咱们去看一看?”

老松婶点了头,老松头却道:“不急,我到隔壁问问。”转身去了斜对面的一家铺子,与一个正在熬浆糊的小伙计攀谈几句,便回来道:“旁边铺子的人都说,前日王伙计就把年下的账都给清了,然后放了伙计们年假,自己也收拾了行李,说是要回乡探亲。若有人来寻,就留下信给左邻的铺子。”

明鸾吃了一惊:“什么?王伙计回乡探亲去了?这怎么回事?!”

老松头抿抿唇:“方才那伙计年纪小,知道的事情不多,待我再上别的铺子里打听打听。”

明鸾却拉住他,皱眉道:“马大哥既然将铺子托给了王伙计,可见他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断不会无缘无故关了铺子走人,必然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要是这样的话,松叔贸然去打听,未免太过冒险。”

老松头却道:“不要紧,我在这里日子长了,也认得几个老友,只找他们打听就是。老婆,你陪着鸾姑娘到附近找个安静的地方等着老松婶忙道:“前头有个茶馆,咱们去那儿要个雅室好了,省得叫人看见了鸾姑娘,会认出她的身份。”

明鸾想了想,答应了,扶着老松婶来到附近的一家茶楼,假装是祖孙俩,要了一间静室,点了一壶茶、两碟子点心,便在那里耐住性子等候。

过了半个多时辰,老松头回来了。他面上露出喜色:“是好事儿!原来朝廷下旨赦免了章家,京里还有人来接走了鸾姑娘的家人!”

明鸾怔了怔,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章家被特赦了!”老松头重复道,“是章家一个姓石的姻亲帮的忙,听说好象是什么国公府,再加上章大爷在辽东立了许多军功,朝廷才开恩赦免的。国公府派了人来接,已经把老爷子、我们姑奶奶、章大奶奶、章二姑娘和周姨娘都接走了。据说国公府的人也派了人去安南报信,让章二爷、章三爷直接回京城去呢。德庆本地的几位大人都知道的,正好柳同知高升,要坐船去广州,便跟国公府与章家的人一道走了。”

明鸾张大了嘴,好半天才长吁一口气:“临国公府?他们不是一向不管我们家死活的吗?怎么会忽然帮这么大的忙?还有,朝廷居然会因为我大伯父的军功下旨赦免我们家?现在燕王正打蒙古呢,我大伯父肯定……”她顿了顿,百思不得其解,“朝廷这是想干什么?用怀柔政策?还是打算借机把我们家的人接去京城,好拿我们当人质?”她抬头又问:“王伙计把铺子关了走人,难不成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急着去向总号报告?那也没必要关铺走人呀,只要送封信去就行了。”

老松头摸摸脑袋:“这个么……我倒是打听了一下,先前姑奶奶不是……”他看了看明鸾,有些迟疑,“不是跟章三爷和离了么?”

明鸾怔了怔:“啊?是啊。”这又有什么关系?

“听人说,是因为章三爷没跟分号那边打招呼,就擅自向知州许诺,将分号收的一批粮食献上去,可那批粮食早已定好了主顾,自然不可能毁约。姑奶奶为这件事与章三爷翻了脸,方才和离的。”

明鸾抿抿嘴:“这个事……我大概听说过。”

“和离之后,章三爷领了差事就离开了,但知州那边得不到粮食,就有些迁怒茂升元的意思,好有柳大人帮着说了些好话,知州方才没做什么。但柳大既然高升离开了,这里没了可以牵制知州的人,若是他想要算后账,咱们小生意人又哪里经得起?王伙计大概是避风头去了吧?”

明鸾问:“这是左右商铺里的人给的答案?”见老松头点头,便皱眉道:“那个知州真是蠢材加三级,柳大人已经说过情了,他当面应了,转身就忘记,究竟是有心巴结还是跟人结仇啊?”想了想,她便挥手道:“算了,就算真是这样,王伙计也不可能真的回乡去了,大概是去广州报告了吧?避一避风头也好,横竖茂升元过年期间也做不了什么生意,而年前该运出去的蜡染绸和贡柑也都运出去了。”

倒是章家人已经离开这一点让明鸾有些郁卒,问了老松头章家离开的时间,算来只比自己出发要早三四天功夫,也许就在自己离开广州之后不久,他们就到广州了,就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实在是叫人蛋疼。不过家里人也没想到自己会回来吧?大概都以为自己还在广州,那他们知道消息后一定会等自己回去,只是大年三十大概要在路上过了。

她叹了几口气,又道:“九市那边的屋子不知怎么样了,我们在德庆还有点产业呢,祖父他们走得这么突然,也不知那些产业是怎么处理的。”

老松头道:“这个旁人都说不知道,不过既然能遇赦回京,那点子产业也不算什么吧?”

明鸾当然知道以章家的眼界,一旦恢复了身份,那点产业也不过是小意思,可那是她这几年里一点一点看着家里积下的,当中也有自己的功劳,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有些舍不得。就算要处理,也要处理得妥妥当当,才不会叫人挂心。

老松头不知她在纠结什么,又道:“我打听过,老爷子和姑奶奶他们似乎没有告诉别人鸾姑娘你与虎哥儿的实话,章家人离开的时候,有人看见他们抱着生病的孙子和背着昏迷的孙女上船了,因此我估计鸾姑娘您现在不大方便出现在熟人面前,要不然这谎就圆不了了!”

明鸾算了算日子,道:“有七八天功夫,勉强也够我病逾了吧?找个理由,就说家里人落下了什么东西要回来找,不就行了吗?对了!”她记起一件大事,“我二伯娘的案子不知怎样了?”

“方才倒忘了问了,那人也没说,要不我再找人打听去?”

明鸾摇头道:“算了,问的人多了,总有风声会传出去的,还是小心些的好。既然分号的人都四散了,总有几个本地雇的伙计,你想想有哪个是老实不多话的,去找他打听打听得了。给他一点银子,让他别跟人说我们曾经回来过。”她犹豫了一下,“我嘛······也可以找找信得过的朋友。”

她那位信得过的朋友,就是早已迁居德庆城的崔柏泉。崔柏泉的表舅是同知衙门里的差役,对宫氏的案子想必较为清楚了解,而且作为难兄难妹,她对这对舅甥的为人还是很信任的。

她留下老松婶在茶楼里看着包袱,让老松头去找伙计,自己却独自一人往崔柏泉租住的小院走去。腊月二十八的天气已经极为寒冷了,街上飞扬的尘土少了许多,地面才洒过水,湿湿的,风一吹,越发冷了。她缩着脖子,将毡帽往下压了压,盖住两只被冻得发红的耳朵。

街上行人一串一串的,不是提着满满当当的篮子,就是抱着新买的各色鲜艳布料和红纸扎的灯笼、挥春等物,也有蜡染料子,个个脸上都带着喜庆满足的笑。明鸾见状,不由得想起自己初来德庆那两年,那时候过年虽然也热闹,人们置办年货却没那么多花样,如今连街边卖糖人的摊子都多了两个,还有卖各类粥面小食的,生意都很好。这大概是因为人们生活好了,手头银钱多了,所以舍得在过年前置办年货了吧?她想到德庆州内越来越多的果园、织布作坊、养蚕作坊、蜡染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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