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鸾-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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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叛恼羞成怒:“你是来捣乱的吧?要是不买,那就上别处去,别来妨碍我做生意!”
明鸾见他翻脸,想了想便走了。其实那玉米和马铃薯若不是太贵,她倒有兴趣买几株回家种种。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玉米产量是很高的,而马铃薯则在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种,这两样东西听说都是明朝时候才传进中国,但那应该是挺久之后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可惜了,遇上个不识货又贪心的主儿。她开始考虑要不要等那老板迟迟卖不掉这些植物,要降价处理的时候,找个熟人帮忙买下来。
正思索间,她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有人挡在了前头,抬头一看,却是那回与朱翰之在江边试新马车时遇见的那位翩翩公子,不由得讶异。
这位翩翩公子面带微笑,很有风度地问她:“小姑娘,你认得那几株花草?”
明鸾心中敲响警钟,虽说不知道这人的来历,但上回在江边,朱翰之对他如此提防,肯定是有道理的。她想了想,半真半假地应付道:“曾经听人说起过,但还是头一回见,兴许是我看错了。”又笑问:“这位公子有兴趣买吗?那您请便,我先走了。”说着就要溜。
但那位翩翩公子却轻轻伸出拿着折扇的手,便挡住了她的去路:“小姑娘,你不必急着走。”
明鸾挑挑眉,往旁边退了一步,继续走人,只是这一回有几个身穿华荣记伙计制服的男人挡在了她前面。她这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一定是华荣记的人,说不定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郭钊!她板起脸转头望他:“你想干什么?”
“不要误会,小姑娘,我没有歹意。”那公子微微一笑,看了几名伙计一眼,伙计们便稍稍退后了些,不再对明鸾形成围挡之势,却仍旧封出她的去路。明鸾又是一声冷笑:“秋天,风凉,多谢几位大哥替我挡风了。”又回头望那公子您在这天气也拿着扇子,不冷吗?”装什么逼呀?!
那位翩翩公子仍旧维持着他的风度,丝毫不以为忤,只是笑了笑,便走到卖花摊子前,对那老板道:“这几株植物,那小姑娘说得没错,原是你认错了。这两株是玉米,那株是马铃薯,又叫土豆,这边这盆是辣椒,拿来做菜,最是辛辣美味的,角落里那两盆是西红柿,也有人叫番茄的。这几样都是海外之物,两样是粮食,两样是蔬菜,并非奇花异草。”
那老板似乎认得他,有些兢兢战战的:“四……四爷……您真是博学,居然认得这些。”
那“四爷”正是郭钊,他神色淡淡的:“不是我博学,而是这四样东西在我家花园里都各种了一些,只是不多而已。”他回想起先生在时,一再提起玉米与马铃薯这两种粮食,说只要将它们推广开来,粮食产量就会大增,再也不怕旱年时会有粮荒了。还有辣椒这种东西,先生常常说是难得的美味,一心盼着出洋的船队能带回一些,只可惜,先生直到去世,也没尝到他心心念念的美味。先生去后,他们一干人等忙着遵照师母命令行事,推翻悼仁太子,等到建文帝登基,他们又忙着让同门出仕,即使听说有船队带回了先生提及的种籽,也没顾得上,等到他空出手来,那些种籽已经四散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些,拿回去种在自己家的花园里,却碍于经验有限,始终未能找到大规模种植的法门。
他回头看了看明鸾,心中暗叹: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德庆,居然也有人认得这几种植物的名字与用处,不知她可会种植?若是她会,不如请回去专责侍弄那几种植物,但有所得,也能告慰先生在天之灵。
这么想着,他便微笑问明鸾:“小姑娘,你可知道这几样东西如何种植?”
明鸾只是心里对他正戒备着,立时答道:“不知道,我只是听人说过它们而已,其他什么都不知道!”眼角还在留意那几个伙计,寻找着突破的缺口。
郭钊一瞧,便猜出她只是在敷衍自己,不由得更有兴趣了。若她熟悉这几样植物,那是不是意味着真有可能知道如何种植?想到这里,他便试探地问:“小姑娘,你姓什么?是谁家女儿?家住何处?”
明鸾睨着他:“你又是谁?姓什么?是什么人?问我这些做什么?”
郭钊笑了:“我先问你的,自然是你先答我。”
明鸾想了想,觉得还是弄清楚对方的身份比较好,万一这真是郭钊,他要查清楚自己的身份,那真是轻而易举,但他一旦派了人来查,难保不会查出点什么他不该知道的东西,于是她很干脆地说:“我姓章,是九市军户之女。你又是谁?”
姓章?九市军户之女?
郭钊脸色微变,知道这多半是前南乡侯府章家的女儿,既是他家的人,一旦知道自己的身份,断没有好脸色的。于是他道:“我姓曹,是华荣记的一个小管事。”
“姓曹?”明鸾想起那郭钊来德庆,是为了他同门师兄曹泽民来的,这人既是姓曹,看打扮也不象是泛泛之辈,莫非是曹泽民的兄弟?
她抬头道:“你如今也知道我姓章了,想必也能猜到我的来历,你我两家本是仇家,实在没必要在此多说废话,你还是赶紧叫手下的人让开,让我走吧。不然我在这里嚷一声非礼,你们是吃不了兜着走。别以为你们在京城来头大就敢在德庆横着走了,你自个儿心知肚明,如今你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那兄弟还流放来做了军户呢,你们是来照应他的,别给他添麻烦。”
郭钊脸色微微一沉,瞥了那摊子的老板一眼,后者已经听得呆了。他平日里与三教九流打交道久了,只听说过华荣记来头极大,有钱有势,手眼通天,还是头一回听说他家自身难保的,这意味着什么?
郭钊看着周围的行人渐多,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又重新祭出笑脸,道:“小姑娘,我早说了没有歹意,不过是见你对这几样花木颇为了解,想要请教一番罢了,倒引出了你这番话。也罢,我不为难你,你我素昧平生,你也别把我当成是仇人一般。”说罢问了那老板花木的价格,出钱将所有植物都买了下来,又命人将其中一盆玉米与一盆马铃薯递给明鸾:“货赠识家,这两盆就送了你吧。你既认得它们,试着在地里种一种,若能收获出粮食,造福一方,也是功德一件。”
明鸾退后一步,道:“我是军户,你不知道军户屯田是不能随便改种其他粮食的吗?而且这一株够什么用?我谢谢您了,不过敬谢不敏。”说罢寻了个空隙,从两名华荣记伙计之间溜了出去,迅速跑开。
伙计们要追,郭钊出言拦住他们:“罢了,既然知道她的身份,再追也没用,反而越发得罪了人。”他想起两家结怨的缘由,叹了口气。
那原是他们兄弟做下的错事,可惜人家不肯原谅,否则弥补一二,自己也能安心些。
明鸾快跑离了集市,回头瞧着没人追上来,才松了口气。想起那几盆玉米马铃薯,她又有些肉疼:如果能低价买下来就好了,就算无法大量种植,种得几株也是好的,说不定她还能走狗屎运,得个“中国土豆之母”或是“中国玉米之母”的称号,流芳百世呢。
她又四处逛了一圈,实在找不到更多的散卖粮食了,无奈地返回茂升元,便看见店门前停着一溜儿十来辆推车,上头堆满了粮袋。她不由得大喜,见马贵就站在门内,忙上前揪住了问:“这是你们新买到的粮食吗?看起来数量不少啊!”
马贵却面露疑惑:“不是我们买的,这是华荣记送过来的,说是知道我们在收粮,便低价卖给我们。他们这葫芦里是卖什么药?”
明鸾一怔,想起方才遇到的“曹四”,皱了皱眉,甩甩头道:“先别管这个了,你去柳大人那里,事情说得怎么样了?”
马贵面露笑容,眨了眨眼:“成了!”
明鸾顿时大喜。
第二十七章条件
冯兆东下令从广东征粮,文书在前日刚刚传到德庆,因与广西接壤,以至于二十万石军粮里,德庆最少也得负责八万,而且十天内就得起运。
德庆官府上下,从知州、同知到底下一众辅官,都为此头疼不已。虽然寻了几个商家富户相询,想着各家夏收的成果都不错,怎么也能筹上几万石,但凑一凑数字,发现只有三万而已,要再逼得那些商家富户多出一些,他们都说没有了,甚至给出这些粮食,还有可能让自家阄饥荒呢。他们这样说了,官府也无计可施,知州几乎愁白了头发。
那冯兆东可是正儿八经的国舅爷,听说眼里一向不容沙子,他既发了话要德庆至少上交八万,那就一石都不能少,否则,德庆一众官员的前程就要到头了。
就在这时,来自京城的大商号华荣记挺身而出,包下了三万石的份额。他们商号名下有粮行,存粮不少,虽然不曾在德庆做这门生意,但临时从广州粮行调粮,应该来得及。他们同时还在德庆周边采收粮食,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多筹上一些。知州心头的大难题得解,顿时对华荣记刮目相看,得知华荣记掌柜的兄长被流放到本地为军户,已经差不多有一年了,立时便命人将曹泽民调入知州衙门当闲差,好吃好喝地奉若上宾。
如今茂升元也加入进来,柳同知更是喜出望外,原本茂升元不曾在德庆做过粮行生意,他也不清楚马贵是否有能力调来大批粮食,听马贵打了包票说能筹足一万五千石,对后者提的小小请求自然就爽快地答应下来了。
马贵私下对明鸾道:“咱们这里,几位大人明面上是和乐融融的,私下的心结可不浅。古通判资格最老,柳同知略年轻些,但他二人交好几年来也相安无事。
但知州大人才来了两年功夫,论资历,不如古通判,论能力民望又不如柳同知,他曾经一度想过结交江千户,好与柳古二位抗衡,可江千户从不理会这些,一心只管军政。知州大人这两年可没少吃亏,只是碍于柳古二位资历官声政绩无一不佳,上头都知道的他只得忍气吞声。华荣记来了以后,便有意帮扶于他,大半年下来,倒叫他办成了几件事。此番华荣记又包了三万石的粮食去,知州大人不知有多得意,私下没少刺古通判与柳同知,故而柳同知一听说我们能提供一批粮食,就高兴得不行。”
明鸾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家居然走了狗屎运,碰上个好时机,如果换了是太平年月柳同知还真未必会答应呢。她笑说:“华荣记的人果然不是好东西,这个知州大人这么小心眼儿,他们也要帮他,可见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
马贵笑笑,又继续道:“我们如今手上已经有一千多石的粮食了,加上华荣记刚刚送来的六百石,从肇庆的粮行处又能调来八千多石,剩下的也就五千石左右,恐怕要到附近村镇去收了。鸾姑娘这两天我就得离城一趟,你若有事,只管来这里找伙计们,但凡他们能办的,都能替你办到,若是不能也会告知我。”
明鸾忙道:“我能有什么事?筹粮要紧,你尽管安心去吧。”想起茂升元交上去的只有一万五千石粮食,恐怕会被华荣记盖过了风头,不足以引起朝廷注意,又有些担心:“广州那边也要通知到,也许马掌柜还能送一大批粮食给广东都司呢。之前没想到华荣记异军突起,现在这样,虽然说有人当出头椽子,可要是把咱们完全压过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这是自然。”马贵道,“我瞧那华荣记为了扶助知州,是会全力在本地占个大头的。但他们在岭南重开商号,也不过是大半年的事,即便开得几家粮行,又能收到多少粮食?只怕专供德庆一地,就已经勉强了,哪里比得咱们茂升元,在岭南已经营数十年,树大根深?咱们自家有粮行,自然有种粮的庄子,这点粮食咱们紧一紧,还是拿得出来的。在德庆,咱们能让柳同知欠个人情,再给姑爷谋个考学的资格,便已足够了,真正有用的,还要看我叔叔在广州的行事。”
明鸾深以为然。讨好德庆的地方官,顶多只能让章家过得好些,分号生意好做些,但对陈家还真是没什么影响。广州就不同了,茂升元根基在那里,讨得官府欢心,得的好处更多,与封疆大吏搞好关系,对陈家那些有心出仕的子弟更是有好处。就算皇帝和冯家人因为章家而不喜欢陈家,有意压着陈家人又如何?陈家人只要不是去京城入六部或做高官,在地方上做个六七品的小官,哪怕只是微末小吏,他们还管得着吗?要是他们真的连这种小事都要管,还哪里有精神去管国家大事?
“但是,柳同知虽然答应了让姑爷考学,却也有条件……”马贵一句但书让明鸾又将思绪拉了回来:“怎么?他有什么条件?”
“柳同知说,平日里与姑爷交谈,也知道姑爷学问不浅,只是科举与平日里读书写字不同,还要谨慎行事才行。让流放来的军户子弟参加科举,还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