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世界-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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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朗点点头。
“好吧。”怀特先生说,“我很珍视这张照片,但相比之下,我更愿意让那些亵渎上帝的家伙得到严惩。就这么说定了!”
苏朗拿过照片,小心翼翼地揣进衣兜。
“你打算怎么调查?”怀特先生问。
“我想去一趟布拉格。”
“为什么去那里?你应该”突然,怀特先生脸上露出被羞辱的神情,“那件事情,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苏朗看着对方,没有回答。
“该死,让上帝惩罚那些受到诅咒的家伙吧!”怀特先生说,“好吧,也许从布拉格入手是正确的,凡事都要追根溯源苏珊。”
“您有什么吩咐?”
“跟着苏先生,记录你看到的一切,让那些恶毒的栽赃暴露在阳光下。”
“没问题。”
怀特先生喘了口气。长时间的谈话让他感到疲倦,毕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他皱了皱眉:“抱歉,我必须休息一下会有人帮你们安排。”
他向大家点了点头,离开了会客室。苏朗怔怔地出神,叶若彤走过来,问:“你到底怎么了?照片有那么重要?”
苏朗摇摇头,只是一种猜测他不能说
叶若彤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点点头:“我能理解。但这边的工作也很重要好,我留下来。”
“太危险了!”
“别忘了我有‘危机感知’。”叶若彤凑到苏朗耳边,压低声音说,“我会去欧洲选民行会寻求支持,他们肯定乐意。毕竟,死者是他们的人。”
“抱歉”苏朗犹豫了一下。老实说,他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照片引发的猜测煎熬着他,心思已经飞到了布拉格他有些惭愧。
“那么,一路顺风。”
'第三章布拉格'
捷克首都,布拉格。
这座城市超乎苏朗的意料。它居然建在七座山丘之上,有大河弯弯地通过,河上是十几座形态各异的桥梁。放眼望去,数不清的古典建筑簇拥在一起,恍若重临中古时代。
建筑群之间的小巷里炉火熊熊,锤声叮叮,黑铁冷冽,剑戟黝黯都是些手工作坊。距这些作坊不远,是大大小小的画室、艺廊。路边有帅气的男高音在卖艺。一座桥头,有个业余剧团在演先锋派戏剧。
“布拉格是我最喜欢的城市。”苏珊一面开车,一面感叹,“这里整天都像在过节,痛快得很。”
“你可以来定居。”
“不行,在这儿不好意思开快车。”
确实,苏珊开得很慢。布拉格是一座悠闲的城市,公路上的车辆都像在散步。苏朗手中握着小勃罗德的住址,在地图上寻觅着。
“我们快到了。”他说,“前面的路口左拐,那里有一排公寓楼。”
汽车开到楼下。公寓非常陈旧,探出窗子的遮阳棚上落了一层白花花的鸽子粪,主人没什么心情打扫。两个人来到三层,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打开门,他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
“请问,勃罗德先生住在这里吗?”苏朗用英语问。
对方瞅着他,没有说话。苏朗又问了一遍,对方仍然没有反应。苏珊会一些捷克语,刚要开口,那个男人却突然说:“找我什么事?”
他的英语带着浓重的口音,听起来很费力。但谢天谢地,总算能够交流。
“我有一些事情想请教。”苏朗说。
“关于卡夫卡的?”
“没错,您怎么知道?”
“你不是第一个。”勃罗德又看了苏珊一眼,让开一条路,“进来吧。”
房间十分窄小,没什么像样的家具,空气里充斥着一种单身汉的臭味。看样子,勃罗德先生混得很不如意。
“坐吧。”勃罗德指了指破沙发,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床头,他看着苏朗,“你们是记者?亚洲来的?”
“算是吧。”苏朗掏出了记者证——这东西居然派上了用场。
“好了,这不重要。”勃罗德根本不看,“你们找对了人。我的祖父是卡夫卡唯一的朋友,他知道卡夫卡的一切。从我这里,你们能淘到第一手的材料——呃,采访费是五十欧元每小时,先付款。”
他伸出手。
苏朗愣住了。他没想到,马克斯勃罗德的后人竟会如此不堪。看家里的样子,这大概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
“没问题。”苏珊递过一张一百欧元的崭新纸币。
勃罗德的眼睛放出了光。他捏着钞票,轻轻甩动了一下,那清脆的声音让他着迷。勃罗德把钞票揣进怀里:“我找不开。别管该死的时间了,你们想问多久都成。”
苏朗摇摇头。他从怀里掏出卡夫卡下葬的照片,递给勃罗德。勃罗德盯着那张照片,瞪大了眼睛:“哇喔,你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东西”
“那两个东方人是谁?”苏朗问。他盯着勃罗德,心脏怦怦直跳。
“让我想想”勃罗德歪着脑袋沉思,过了一会儿说,“这张照片我已经有四十年没看到了,真让人怀念。没错,我记得这两个东方人我当时还很小,对什么都好奇,向祖父打听过”
苏朗攥着拳头,紧张得浑身发抖:我已经接近真相,就在眼前
“但时间太久了,我已经忘记了答案。”勃罗德说,“我想,这大概不是什么有趣的回答。”
苏朗变了脸色,他恨不得杀了对方。苏珊伸出手:“这个答案不值一分钱。”“不,等等!”勃罗德连忙按住口袋,“我有个线索,保证让你们物超所值。”
“说说看。”
“你们知道,我的祖父是个作家,他有写日记的好习惯。他有一份当年的名单,估计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在哪里?”苏朗快速地问。
“钱不是问题。”苏珊补充。
“该死!”勃罗德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它不在我手里!我把它输掉了,还有我祖父的所有手稿”
“你等于什么都没说。”苏朗的耐心正在消失。
“我知道它在谁手里!”勃罗德挣扎着说,“都是混账乔治!他当年骗了我,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永远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去挖卡夫卡的坟!妈的,那部遗稿可真值钱”
他在说什么?苏朗费力地分辨着每一个单词。卡夫卡的遗稿?挖坟?苏朗想到了司徒凡夺走的那部遗稿。苏珊同样一副震惊的神情。
“什么卡夫卡的遗稿?”他追问。
“你们不看新闻吗?拍出两千万欧元!我的天哪”勃罗德抓着头发,陷入深深的懊悔中。
“你说的那个乔治,他在什么地方?”
“疯人院!”勃罗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家伙遭到了报应!他被卡夫卡吓傻了,真是活该!”
苏朗皱了皱眉,觉得这家伙精神更不正常。
“这是一个传闻。乔治和一个老盗墓贼去挖卡夫卡的坟。你猜他们看到了什么?哈哈,一只甲虫!一只一人多高的甲虫!”勃罗德笑出了眼泪,伸开双臂比画着,“喏,至少这么长!你能相信吗?那个老盗墓贼当场被吓死了,乔治成了疯子,在疯人院住了三十年!”
苏朗惊呆了。
又是这一手!但三十年前?名人变身不是近几年的事吗?苏朗突然想到,自己要求来布拉格调查的时候怀特先生的表情。
——他好像受了侮辱一样!
怪不得!怀特先生是卡夫卡的狂热书迷,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卡夫卡的尊严。这完全说得通。至于说要维护其他名人的荣誉——不过是为卡夫卡避讳的幌子。
那伙人为什么要这样干?究竟是什么目的?
勃罗德突然收敛了笑容。他搓了搓手,没有把握地看着苏珊:“这个消息值不值一百欧元?”
苏珊看了苏朗一眼。
“乔治在什么地方?”苏朗问。
“斯莱比疯人院!在波赫尼采区,离这儿不远。”
“算你走运。”苏朗站起身,离开了勃罗德的公寓。
苏珊打着了引擎,转头问:“去疯人院?”
“对,你认识?”
“当然。这个疯人院很有名,关过‘好兵帅克’,没想到这么多年居然还在。”她耸耸肩,“这世界上就是疯子太多了。”
开了大概十分钟,汽车经过一座广场。苏珊朝窗外看了看,把车停下来:“你应该看看这个。”
广场对面是一座古老得甚至有些破败的钟楼,砖墙上绿痕斑驳,三只巨大的表盘闪着金色的光辉。
时针指向下午三点。
苏朗皱了皱眉,这时候,他听到悠扬的钟声响起来。表盘右边,一只骷髅拉动铃铛,另一侧的人像则不断摇头,似乎不肯向时光投降。钟盘上面突然打开了一个天窗,十二圣徒相继出现,最后一人伸手把天窗关闭。天窗上方盘踞着一只金鸡,它扇动翅膀高声鸣啼,宣告报时结束。
“这座钟楼始建于十五世纪,真是不可思议。据说,为了不让技术外泄,当局刺瞎了机械工艺师的双眼。如果你去布拉格蜡像馆,能看到那个白布包着双眼的可怜人,他就站在门口。”
“它提醒我们时间很宝贵。”
“你没必要争分夺秒。”
虽然这么说,苏珊还是发动了汽车,快速离开老城广场。从这里到波赫尼采区,只需十几分钟的路程。它由一座哥特风格的老教堂改建而成,三只尖顶层层拔高,骨架嶙峋,好像一名厌食症患者。
“这是最糟糕的哥特。”苏珊把车停好,抬头看了看,“怪不得它还存在,这地方能把正常人整出毛病。”
“走吧。”
苏朗迫不及待地走向前去。疯人院大门紧闭,透过栅栏能看到一些穿着病号服的人在草坪上散步,看门的老头靠在摇椅上,正在闭目养神。
“抱歉。”苏朗叫醒他,毫无把握地用英语说,“我想探望一名病人。”
出乎意料,老头的英语居然比勃罗德还好,慢悠悠地开腔:“哦,东方人啊,这里可没你的同胞。你想见谁?”
“乔治亚伯。”
“那个家伙?”老头瞟了苏朗一眼,“他是本地人,跟你似乎没关系。”
“我是记者。”苏朗掏出记者证。
“你要采访那个疯子?”老头突然板起了脸,硬邦邦地说,“听着,年轻人。也许你打听到了什么,但那都是一派胡言。你们记者最喜欢无事生非,败坏别人名誉。”
记者证起了反效果,苏朗有些后悔。苏珊微笑了一下,掏出两张大额钞票,在老头面前晃了晃:“凡事都能通融,不是吗?”
老头干脆闭上眼睛。
苏珊尴尬地举着钞票,看了看苏朗。苏朗摇摇头,把目光投向疯人院里面。突然,他发现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急匆匆跑过,后面跟着几名护士。病人们欢呼起来,在旁边拍起手,好像在过节。
医生大喊着什么,苏朗听不懂。看门的老头突然睁开眼,惊讶地向里面望去。更多的人在吵闹,疯人院陷入混乱。
“我似乎听到”苏珊不可置信地说,“乔治死了?”
“乔治亚伯?”
“不清楚。”
苏朗心急如焚,他说了一声“抱歉”,径直推门进去。老头没有阻拦,低声说:“这里只有一个乔治。”
苏朗跑进去,跟上穿白大褂的人。没有人理会他。他们来到一间病房,一个极瘦的老人倒在地上,脸色铁青,唇边沾满白沫。
病号服的左胸上,缝着他的名字——乔治亚伯。
苏朗把手按在他脖颈的动脉上。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收回手,脸上写满了失望。没错,乔治亚伯——他死了。
几名医生在忙碌,他们翻开尸体的眼睑,又撬开嘴巴,闻了闻味道。一名医生从地上捡起一只空药瓶,气恼地叫嚷起来。
“他在说什么!”苏朗不等苏珊回答,突然抓住了那名医生的肩膀,“他是怎么死的?告诉我!”
医生有些糊涂了。他想要推开苏朗,可根本做不到。他气急败坏地嚷嚷着,几名膀大腰圆的护工冲上来,扳住苏朗的身子。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个身材普通的东方人如同一根柱子,纹丝不动。
“不要激动!”苏珊连忙喊叫,“你们都松手!”
苏朗喘了口气,慢慢松开手。
医生后退几步,他狐疑地看着苏朗,继续说着听不懂的捷克语。苏珊和他交谈了几句,转向苏朗:“他说,乔治不知怎么吃了太多的药”
“他想说自杀?”
“你可以认为是医疗事故,但没什么不同。”
“得了吧!这是一场谋杀!他们都应该被关进监狱!”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