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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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家小姐绣得精致,就请小姐绣缎布,这才每月能有月钱给我们底下的人。”灵香又帮忙解释给大家听。
“珍娘可还会别的?”岑二心道,刺绣在望秋楼派不上大用场。
“珍娘笨拙,只有女红尚可。”珍娘有些不好意思。
“琴棋书画?”岑二想让珍娘往葛秋娘那边靠拢。
珍娘摇头。
“诗词歌赋?”岑二以为人人应该是裘三娘。
“珍娘不识字。”偏偏人家是典型的小家碧玉,除了针线出色,其他什么都不会。
岑二禁不住拍额头,啪一声。把珍娘和灵香惊了惊,不知道怎么回事。
墨紫知道岑二想什么,但她不心慌。要说,救一个便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厉害人物,那是七侠五义。
“珍娘,我们这地方也要月余才能整好,不如这样,你要不嫌弃,就暂时安心住着。只是你原本的小楼恐怕不能待,因为那里要拆了重建,而且施工时工匠木匠们进进出出的,吵闹不歇。到南边的两间厢房住,可好?那里虽然小,不过你们主仆二人够住,也清静。日常三餐,岑二,也就是这位大掌事会让人送过去。你平日有何需要,也可找他。趁这段时间,咱们再想想到底如何安置。”她算算时辰,裘三娘快到了。
珍娘越发得感激,起身再福,“多谢墨哥,岑大掌事。我的行李原本就整好了,都在后园小楼里,若不麻烦的话,还请人送到南厢去。”
“今日这般折腾,想来你们也累了。南苑的路,你们比我熟。我让赞进跟着,快去休息吧。”墨紫见珍娘的福礼有点颤微微气力接不上的感觉,“待会儿,就让人给你把行李拿过去。”
灵香瞧出来了,赶忙上前扶起珍娘,对墨紫也谢过。
赞进自然听墨紫的话,跟在主仆二人身后,晃荡出了正堂。
“墨哥,这珍娘不能留在望秋楼啊。”岑二等人走了,就对墨紫说道,“不是我不可怜她,可是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一样不通。哪怕会一样,我也好跟东家交待。”
“又不是每家的千金小姐都会这八样。要说,也很少有千金小姐会。小家碧玉也好,大家闺秀也好,最要紧的是会两样东西,女红和理家。那八样,在有些人家是锦上添花,在有些人家是不受待见。”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好比裘四奶奶江素心,一样才艺都不会,却能把一个家料理得井井有条,深韵宅斗之精神而能运用自如。她就是当代女子的楷模,婆婆们最喜欢的儿媳妇人选吧。
“听墨哥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岑二今日可从墨紫那儿学了不少道理。
“那我再教你一样。你如今好歹也是大掌事了,不要事无大小,都想着跟东家说。这么大的望秋楼,便是多养两个人又花得了多少银子?再说了,洛州用哪些伙计哪些葛秋,东家可从来不过眼。”墨紫不觉得有告诉裘三娘的必要。
岑二听了,还真是,笑嘻嘻说道,“我习惯跟我爹事事交代清楚,一时忘记如今我也同他一样,能单独理事了。”
“林珍娘留在这儿也是暂时的。等望秋楼开出来,没准她以为跟青楼差不多,就是卖艺不卖身,到时候吓得她自己走人。”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你还想她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呢。就算人真会,也不见得肯当葛秋。”
虽然,理想化的葛秋是一种不分贵贱的艺术性职业,但墨紫也没天真到这种程度。当葛秋的姑娘们都是家境比较差,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只不过,这份工作,真得卖艺不卖身,还能赚比较多的银两。
“那也好,咱们省心。还有,万一豹帮真来找麻烦,至少人走了,咱也不用多担待。做酒楼这一行,三教九流皇亲国戚什么人都得招待。咱们还没开店,就得罪了地头蛇,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说不在意了,其实是假的。臭鱼就算发誓也没用,他跑生意久了,知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可他很仗义的一个人,林珍娘也是非救不可。所以,弄得他两面焦,“唉,不对。当葛秋怎么了?要是有天赋,跳得好,唱得好,长得美,说不准就让哪个良善的男子看上了,明媒正娶回去,还是她林珍娘的造化。”洛州望秋楼里就有过几桩好姻缘。
这是托望秋楼是酒楼,而不是青楼的福,来的不仅限于贪看美色的男人,还有让美酒美食招来的君子客,而且女客也受欢迎。
“好了,不说了。反正,人家小姐是自由的。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平时就帮忙多照顾着些,安稳了这段时间再看。”墨紫见岑二连连点头,知道事情交给他能放心,“洛州那边,人出发了没有?可别赶不上开业。”
上都环境还不熟悉,仓促之下也找不到好的教习和能歌善舞的女子,墨紫一早就建议从洛州训练出最优秀的一批葛秋放在开业当天。大酒楼,刚开始的兴旺与否,将决定以后的生意。因此,一炮而红是必须的。
“当初说的是晚我半个月,还有七八日吧。这人不到,我也不会开门做生意啊。”岑二有大掌事的决断了。
墨紫微笑,“回头把大堂的图纸给我一份,我好设计拉铃。我对包间的家具桌椅也有些想法,等画完了一起给你瞧瞧。”
岑二是知道墨紫手十分巧的,听她说要图纸和画家具样式,自然答应得快。
两人在那儿说着事,而裘三娘的马车已经进了桐雨街。
马车,是敬王妃派的。赶车的,是敬王妃的车夫。前后各两匹高头大马,身材魁梧的王府护卫四名。
裘三娘每回稍微掀开帘子,就有眼尖的小队长策马来问,“三少夫人,有何吩咐?”
被连续这么几回之后,裘三娘火了,对小队长这么说,“我就是图个新鲜,看看外头罢了。我不叫你,你不会再上前来说话。”
岂料那俊朗神气的小队长这么回裘三娘,“三少夫人身份非比寻常百姓,还是不要经常掀帘子的好。落在别人眼中,误会三少夫人不够端庄,有损三少夫人清誉。”
裘三娘怔了半晌,摔下帘子,横着漂亮的柳眉,对小衣和白荷说道,“瞧我真是替自己选了一个好夫家,如今出个门难于登天不说,连看个景都跟我端不端庄能扯到一起。”
白荷忙道,“奶奶,小声点。让护卫们听见,王妃就知道了。”
小衣突然说了句很睿智的话,“跟姑爷休掉两个有关系。”
车内空气一冷。
第133章非我不可(六)
就因为感觉到自己束手束脚了,裘三娘心情很差,她长那么大,几乎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出嫁前在家里呆了半年而没到处走动,是为了打消张氏以为她做假账的怀疑;不过,她还真就做了假账。
污了多少银子?不,不能说污,只能说是她应得的。
自十四岁起,就帮父亲打理生意,好不容易在手上兴旺起来,张氏一吹枕边风,她六七年的努力就要转手给那两个从未付出过的弟弟。凭什么?那份家业,既然一半是她的辛苦,当然要分走一半。
其实她已经料到有这么一天,因此早就开始动账本的手脚。开了望秋楼,买了庄子,还成了走私买卖的本金。钱滚钱到如今,萧家的媳妇中,大概没有谁比她更富,要是算上水净珠的话,大约三十万两。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人哪,无论男妇,有了银子,就有了底气。
裘三娘一直怀揣着“巨资”而日子过得很逍遥,却在这一天,发现银子多也没用了。在别人看来,萧三少夫人的头衔,远比银子辉煌得多。
所以,她不能随便逛大街,侑便探脑袋,随便视自己的产业。她应该坐在华丽的后宅里,等那些掌事的一个个垂着头递上账本,而她只能通过这些本子指挥他们行事。
从来没有被真正束缚过的裘三娘,突然惊慌像当赚钱已经不能成为她唯一的目标时,她就要迷失了。
这些话,她不会对小衣说,因为小衣听不懂:也不会对白荷说,因为白荷希望她当个贤妻良母;更不会对绿菊说,因为绿菊只会干着急。她唯一能说的对象,只有墨紫。
尽管,她对墨紫实在算不上好,而第回看黑紫聪明能干,心里认知至自己比不过的时候,就只能苛扣该给墨紫的好处。
但,她相信,世间如果有一个人能懂她那不择手段赚钱的心情,那就是墨紫,好俩在某点上很像,就是看不起这个社会对女子的规范,相信只有自己强,才能拥有选择,而不用依赖别人。
心思纷乱中,马车就停在了林府门前,白荷和小衣扶她下车。
那个敢跟她吭气的小队长上来问,“三少夫人,可是这一家?”
裘三娘冷着脸,说道,“不是。”
小队长看出裘三娘不悦,不过他是男人,大大咧咧不很在意,“我以为三少夫人是来看新购进的园子的。若然不是,还是不要随便在陌生地方下来的好。”
裘三娘感觉那根无形的链子在身上又紧了紧,敬王府的护卫比一般人都嚣张,是不是?说起来,都是那个萧三没出息,不升官反降职,所以府里这些个仆人承从也能对她放肆。
“我既然停下来,自然不是陌生地方。你不过是隋护,管我去哪儿做什么?我难道是囚犯吗?”一开口极度不满。从不曾有过的约束感,让她心火旺。
小队长本意并不坏,就是尽忠职守那么样的人。王妃吩咐他保护裘三娘的安全,他便尽力避开任何存在潜在危险的场合。见裘三娘不高兴,他心里来一句女人就是麻烦,还什么都不愿多说了,往后退开去。
白荷是很守本份的人,即便知道裘三娘说得重了些,身为丫头的她也不好劝,只说上去拍门,留了小衣在裘三娘身边。
裘三娘自己感觉到说冲了些,几乎是立刻懊恼。她的性子火烈,却也不是常冲动的,今日实在情绪太糟糕,好像浑身五花大绑似的,疼得想不顾一切挣脱开。可她毕竟是个聪明的女子,捅了娄子拉得下脸来补。
“萧护卫,三娘说话有些浮躁了,还请见谅。”这个小队长能嚣张,自然跟萧姓有关。他是老王爷身边第一护卫萧威的孙子,叫萧旻。老王爷和萧威情同手足,待萧旻与自己的亲孙子一般无二。萧旻从小立志从军,萧威觉得他缺乏耐性,就先让他从府里的护卫做起。
萧旻嘀咕归嘀咕,没想到裘三娘这样娇滴滴的少夫人还能认错,也不好继续计较,“三少夫人初入上都,好奇些也正常。是萧旻过于不近人情,让三少夫人心中不快,抱歉!”
血性汉子,大气胸襟。裘三娘倒对此人改观了,看业光凭几句话还真不能判断一个人。
“这是我洛州一个好友刚买的宅子,平日出趟门也不易,既然顺道经过,就想稍作停留,不会耽搁很久。”觉得还是个爽快人,裘三娘也愿意解释清楚。当然,这个解释是对外的,不实的。
“是我欠考虑,三少夫人不必心慌,我们只要在晚膳前赶回府就是。”萧旻也和气了。他想想也是,内宅深院里的夫人们出来一趟真得难。
达成共识,气氛就好得多。
就在大家等林府大门打开的时候,鹿角巷的拐角突然出现一个白发老头。待老头走近,裘三娘看到那人其实并不老,而是鹤发童颜的相貌。他手里一张竹竿灰幡,一面写卦一面写相。身着天青水墨白袍,两幅又大又宽的袖子,光脚汲一双木履鞋。一根乌溜溜的玉簪子固了银发髻,雪白胡子,漆黑长眉,脸上一根皱纹也没有,光洁得很。走路慢条斯理,有几分闲散逍遥意。
木履啪嗒啪嗒走过王府的马车,走过萧旻身边,也走过裘三娘和小衣身边,对他们不瞧一眼。
裘三娘刚想,这算命人看上去还似乎真有仙骨,那般与众不同。那人走过去,就传来一句低语——
“这位女娘,命倒是好命,可惜了,可惜了。”
裘三娘信佛亦信缘,听那人开腔意有所指,不由问道,“先生说的是谁?”
“问我的是谁,我说的便是谁。”算命人走得不快,声音挺清楚。
“先生请留步,可否说与我听听,为何可惜?”那就是说她了?
“注定雀鸟飞上凤凰枝的好命,可惜富贵不长久,可惜运气要到头。你说可惜不可惜?”算命人没留步,仍不紧不慢往前走着。
算命人越不肯停,裘三娘就越觉得他不寻常,“先生……”
算命人倒转身来走,一摸白胡,看着裘三娘摇头,“这位女娘,你命中缺水,故名字中有水。你近日新嫁,夫家极贵,却远离自己故乡。你眉宇之气非凡,本已大富大贵。然,你额前有乌云盘积,是穷途末路的悲兆。你名中之水已枯,不久便金散财尽,再无好运当头。”
裘三娘见此人算自己的事极准,又想到如今寸步难行,真有穷途末路之感,“先生,我当如何解开缺水之困局?”
“难。”算命人一叹,转过身去,“荣华富贵本是过眼云烟,女娘放手便罢了。”
裘三娘哪是肯放手的个性,快步走到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