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第3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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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对岸,乌延朅正在大营中和众将商议军情,听到有人在帐外急报。
“王,宋军送来宣战书!”
宣战书?乌延朅不懂这有什么必要,但觉对方又要搞鬼,连忙让人进帐。
进来的是一名巡船镇将,手中持一支箭,箭上有管,“我们在巡江时,遇到宋军数只战船,他们说这是宣战书。”
乌延朅从管中拿出一卷纸,才看一句就勃然大怒,“岂有此理,他们竟然抓了阿勒。”
众将大吃一惊,纷纷跪下,“王上请保重龙体,切毋动怒。”
“端格将军,你大声念出来,孤倒想听听他们提什么条件。”乌延朅铁青着面孔。
端格狩念了一遍,意思其实很简单。乌延勒在宋军手上,要想他活命,大求就接受宋军的要求。三日后太阳升起之时,两军在江心互换阵地,各自退至对岸,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具体到如何列阵,如何还回人质等等。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封书信,也不是什么宣战书,让乌延朅彻底糊涂了。
“王,这是陷阱,我们绝对不能上江面啊。”一员老将说道。
“不错,他们抓了侯爷,分明包藏祸心,想以此引王入圈套,将我们尽数歼灭。王,不能去。”另一员大将反对。
反对声络绎不绝。
“端格,你的想法呢?”阿勒在墨紫手上,乌延朅感觉弟弟的性命暂时无忧。但为何要求换阵地,而不是别的条件?他有想法,但不能肯定。
“我认为可能是圈套,也有可能是情势所迫。”端格狩这般分析,“他们十来万人,没有粮草供给,单靠抢是不够的。此其一。其二,他们毕竟是离开本土作战,难有援军,即便装备精良,但人数上远少于我们。其三,战船数目虽然相当,我们真要运兵过去,普通渔船货船都可,真要四十万人齐过江,他们根本应付不了。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所以才想出这样的交换条件。”
乌延朅点点头,“你跟孤想得差不多。他们怕孤一气攻过去,所以才把阿勒当人质,想互换阵地。他们也明白仅凭十余万人不可能将我们全灭,而大都还有你爹,可那等人辅政,一定会到关外调度各族骑兵,迟早会腹背受敌。这不是宣战书,而是和谈书。”
“王,那我们答应还是不答应?”端格狩问。
乌延朅沉吟半晌,“阿勒在他们手上,孤不答应也要答应。但答应了,不代表没有主动权。你一句话提醒了孤,就算渔船货船,只要能装人,便都可以过江。如果落水,四十万人一拥而上,也可以将对方的船凿个底翻天。传令下去,这几日吃饱吃好,憋股劲儿打回家去。”
端格狩说是。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犹豫。
乌延朅笑道,“瞧你们平时一个个猛得跟牛似的,咱们占着优势,难道还怕了对方不成?船再厉害,也不过是运载的工具,真正的战争还得靠人。一旦船和船碰到一起,那就是肉搏战。孤自问我们大求武士捏死敌人有如蚂蚁,来,我们商量商量,想个办法,明天既能回家,又能重措对方的锐气。”
将军们一想,不错,他们有高于对方三倍的兵力,怕什么呢。于是,摩拳擦掌,围地图想起计策来。
当夜,乌延朅派船用同样的方法传信,答应三日后江心互换。
墨紫也读了乌延朅的回函,望着灯下看书的元澄,“三日之后,会怎么样?”
元澄翻过一页,“也许天下三分,也许灭了大求,一个短暂安定,一个长久安定,我们各尽其力,剩下来要看天命。”
墨紫长长呼出一口气。
三日后,太阳还没升起,水面浪花不能安静,一波追过一波,哗哗吵闹。以江心为界,两边的苍茫突然被打破,一排两排三四排船队纠昂而现。铁尖,高舷,大桅巨帆,倨傲临水。箭冷,钩锐,杀器攻技,无情睨敌。
乌延朅身披铁甲,头戴银盔,站在帅船舱楼之上。大风将他身旁的狼旗鹰徽吹得笔直,仿佛他的决心一般,即使在看到那个深爱深恨的身影时,亦不动摇。
两军距离停在百丈间隔就不再前进,只有各自的前锋将船继续行至江心,远看几乎要尖顶尖,其实还有十来丈。
丁狗看端格狩往他身后瞧,便露出讥诮的表情,“端格将军找什么?若是我的参军,她被她相公拉到帅船上去了。如果有话,我可代为通传。”
端格狩不为所动,收回视线,“我只想知道夜袭那时你们到底有多少船?我问她的话,她会说实话。仅此而已。”传言他那晚上了当,放弃大好的进攻机会,夹尾而逃。
“比端格将军的船只少不多。”丁狗讥诮更深,“不过此事不提也罢,我怕打击了将军手下的士气。不妨专心些,咱们先换了位置再说。”
众目睽睽之下,鹤旗狼旗划了个圈,各自背倚敌军。
最终章伴我一生
乌延勒被推上甲板,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两军对阵水上,密密排满江面,只有百丈之遥。这是要面对面的较量了吗?他不由摒住呼吸。
“小侯爷。”墨紫一开口,乌延勒等人的脖子就架上了刀。
高老头窝火,骂道,“蛇蝎妇人!当初与我王情意绵绵,如今一转身就翻脸不认人,真是枉我们尊敬你一场。”
墨紫在宋军中的名声极响,不但作为元澄的夫人,也作为船场的墨哥。高老这么一骂,脖子上立刻见了血,引起身后士兵的喝斥。
墨紫一开口,他们就立刻安静,“宋地皆知大求王派人杀我,还想一夺两命。高老的意思,他杀我是天经地义,我翻脸不认人就心如蛇蝎?要不是他害我兄弟姐妹,逼我至此,我可以忍的。”她都已经躲进宅子里当丫头了。
高老头哑然,再逞不了口舌之快。
乌延勒望着墨紫冰冷的神情,心如刀绞,他曾经也是她的兄弟,但如今渐行渐远,成了你死我活的仇人。他没得选择。他是大求皇族,他也是大求王的嫡亲兄弟,即便知道兄长对这段感情处理得不对,他只能默默旁观,甚至当着帮凶。一切,都不能回头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不能回头,就干脆忘了吧。
“没什么,你也瞧见了,让你的哥哥来接你而已。”被人骗大的孩子很难相信真心,她懂的。
胡老冷笑,“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墨紫指指对面,“你们想回家,我们也是。就跟那两只前锋将船一样转个圈,你们几位的脑袋会稳稳留在脖子上。”
叶儿咬着唇,身体有些颤。
“叶儿姑娘,你在怕什么?”墨紫看到丁狗船上打出了信号,于是朝元澄瞧去。
元澄对她笑笑。转头去吩咐张震。
有他在,墨紫十分安心,接着和从前的小姐妹聊天,“你怕你们的王不救人?”
叶儿立时抬眼,流露恐慌。
墨紫安慰她,“如果小侯爷不在,那你确实没什么想头。这会儿你不用怕,他为了王位几乎六亲不认。就剩这么个亲弟弟,而我的条件一点都不苛刻,正中他下怀。”
“我不怕王,但——怕你。”叶儿说了实话。
秋霜站在墨紫旁边。听到这话,和落英挤眉弄眼,说道,“墨紫,你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
墨紫嘴角勾出一抹魅笑,“我要是女魔头,你们俩又能成什么好的?”
“开始动了!”小衣从帆上翻下来,“女魔头是谁都能当的吗?那就算我一个。”
一时间,女子们嘻嘻哈哈胡笑。
叶儿突然明白。对她而言,墨紫成了一个可怕的人,可是对那些人而言,墨紫善良率真,一如当初。只是立场不同了。看着她们,就和过去的回忆交织在一起。那时,她和墨紫也这么开心笑过。低下头。她没有资格去羡慕。
乌延勒睁大眼睛看着船的移动,不是他想得两军穿插而过,而是成弧形向一边慢慢行过江心。大求的船也一样。如此一来,两军就走出了圆形轨迹,能始终保持距离,避免突如其来的袭击。当他看到大求战船中还夹杂着为数不少的民用船只时,更不由皱起了浓眉。
“你以为他会留主力在岸上,率少数人假意和我们换阵。我们上岸就能被包围,然后你们又能拿回封州,是不是?”墨紫真正的能力还没到时候发挥,此时只负责看管人质,“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宋军已经杀到他身后。主力不走,我们两面夹攻,正好下了饺子。”
乌延勒心道,怪不得。
“谁也不傻。”墨紫的船过了江心,“他想到的,我们不可能想不到。反之亦然。说实在的,这一仗已经打过了年,你不想回去么?往年这时候你应该在关外放鹰祭天打猎,因为这样的习俗,新的一年才会兴旺。”
“住嘴。”乌延勒怎么不想回去?战争不是他要打的,逐鹿天下也不是他的野心。
“我想回扬城。元宝虽然还小,长期和爹娘分离,将来会叛逆。所以,我真心想回家,没有阴谋。”只要乌延朅不耍花样,宋军顺利拿回玉陵,一切圆满。
“住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依我看,你嫁的那个男人野心最大。等着,等他当了宋的皇帝,也会吞天下。我皇兄曾经对你的真情实意,他抵不上一半。”乌延勒不想看她那份满足的模样,恶意中伤。
不过墨紫从来就不是在意他人言语的人,一笑了之。
一个时辰后,行进结束,阵仗互换,仍是数百丈的距离。
“小侯爷,请吧。”墨紫拍拍船沿。
乌延勒探头一看,下面一条带桨的无人小船,“你真放我们走?”
“天地良心。”虽然她近几年说话常不算数,墨紫的眸子让晨曦照得五彩闪烁,“小侯爷,后会有期。”
乌延勒他们划船到江心和端格狩会合,还不及说话,就看端格狩让士兵打信号给后方的帅船。
乌延勒当然看得懂意思,一怔之下忙道,“端格,不可莽撞,先回封州再说。”
端格狩只说,“这是王命。”
皇兄真的另有打算?乌延勒回身看向墨紫的船,依稀还能见到她的身影。她变得这般不留情,确实是被皇兄逼得退无可退了。
“端格狩,我是你的上将,我命你立刻航往帅船,我要亲自跟王说。”停止吧,要打仗,过完年再说,先回家再说。
端格狩五官硬石般冷棱,“王说大帅可能心软,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敌方有元司空和楚候,还有宋墨紫,若能一战解决了他们,宋地将不足为惧。”
此时,大求的船朝宋船全速前进起来。
乌延勒大喊。“你以为对方傻吗?他们也早有准备!”
“那就堂堂正正打一场。我也想知道,若是正面硬碰硬,谁会取胜。”在墨紫手上吃了不少亏,端格狩心里憋着一团火。
乌延勒对墨紫到底了解得多一些,冷哼道,“她不会跟我们硬碰硬的。她的船比我们的船战力强,当然会利用这样的优势,而不会轻易采取近身战。”
乌延勒的阻止不但无效。也已经晚了。他们的船过了江心,大鼓擂动,狼旗挥舞,成千上万支箭给天空制造一片黑雨。
“天佑大求。杀尽宋军。”呼喝回荡江面。
墨紫在大求船出现异动的时候就已经回到指挥舱室。舱室前一片大窗,窗前挂细密牢固的铁网,不怕箭来。她指挥着首船,尾后有信号兵打旗同时传达到各船。
元澄站在她身后,无声支持着。
乌延朅面色沉冷,目光森寒,胸中一股闷气时不时重重敲击,令他疼痛难当。他必须要赢墨紫一次,否则不甘心!
“江上怎么突然起雾?”一员大将奇道。
他神情一变。眼看着宋人的船渐渐消失,“不是雾,是烟!放慢船速!投火球!”有烟就有火,那他给她添火加柴。
火球蹦出,但没有他预想中的成果,只听到水花溅开。
船速竟然这么快?!乌延朅暗咒一声,又喊。“船队拉开准备包围攻击。”
“王,切勿入烟雾内!”乌延勒跳上帅船劝阻,风向水流都不利,烟雾向他们的位置吞过来。
乌延朅也知道,可是避不了烟雾就必须更改命令,“前锋三百船保持二二方列队形,遇敌则杀。主力继续包抄。运兵的船只留后,若有敌船冲出。撞损或想办法登船近身搏杀。”
端格狩却觉烟雾弥漫如此之快,似有蹊跷。再仔细看,雾中竟有深灰的影子。他诧异之下正要提醒乌延朅,可惜为时已晚。
船尖如箭,船体如线,船侧装轮。船尾起烟,船舷贴近水面,只高出两掌。四个人各坐一个深洞,两人踩轮,一人似掌尾舵,还有一人烧烟。那小船嗖嗖飞来。
大求兵们看得好不稀奇,又想一条巴掌大的船顶个鬼用,却见烟雾之中窜出无数条一模一样的小船,就好像江面上浮出的鱼背,汹涌不可抵挡之势。
乌延朅眼睛瞪圆,忘了要前锋杀进阵去,也忘了要展开包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弓箭手给我把船射停!”
一阵箭雨狂落,可那船又细长速度又快,也不用手划桨,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