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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柳青门-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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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慎默默低着头,也不反驳。

    当年赵秀林自尽之后,林慎要亲自的给秀林发丧,被李先生痛骂了一顿,骂他糊涂,为什么要许一个妓/女虚妄的誓言,白白赔去了一条性命。林慎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只是哭,自那之后,就再也没去见过李先生。

    沉默了片刻,李先生到底不忍,低低叹了一声,转头嘱咐小丫头接过那两包糖饼,又叫小丫头去端茶来。

    “你跟我过来罢!”

    李先生把他引到芭蕉叶旁的阴凉处,让他对面坐了,问他:“许久不见了,你一向还好?”

    林慎答道:“好。先生可好?”

    “我也好,当年教养的小姑娘们如今都大了,省心多了。”李先生往他面上望一望,说道,“林大人倒还是老样子,半天憋不出三句话。只是瞧着,比前几年前销瘦了。”

    林慎怔一怔,正要说话,小丫头捧了茶来,又悄悄往他面上瞧了一瞧。

    林慎起身从小丫头端着的茶盘上端过茶碗递给李先生,又端了一杯在手上,复坐了回去。

    “先生,秀林的妹妹,好么?”

    “那孩子现在叫瑶姬,已经是北曲教坊的花魁了。”李先生叹息般的摇了摇头,“瞧你问的这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几年都在地方上过的,这里什么事也不知道呢!”

    林慎接不上这句话,便抿了一口茶。

    李先生转头对丫头说道:“进去叫瑶姬出来。”

    林慎一听,连忙站了起来,说道:“先生,不必了,我是来看望先生的,不是为了”

    李先生摆了摆手,说道:“秀林同你说过,将来想接她妹子一起住的,我知道你记挂她,还叫人来送银子给她使。今天你既然来了,不妨见上一见。”

    没一会儿,赵瑶姬便有些疑惑的出来了,她穿着练舞的长袖衣裳,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望一眼林慎,再望一眼李先生,说道:“先生,您找我?”

    李先生点一点头,指着林慎说道:“你还记得他么?”

    瑶姬也点一点头,犹豫着说道:“记得,是姐是姐姐的”她本想说姐夫的,可想起秀林都已经不在了,便把姐夫那两个字咽了回去,却又不知道该唤他做什么了。

    练功房里,董宛玉正在窗边往外看,看见瑶姬在那官家的身边坐了,不知说了些什么,笑起来了,竟惹得那木着脸的官家也淡淡笑了一下,便回头对柳青门说道:“你就知道练舞,也不管管旁的事情!眼看结果就在这一两日了,你倒是”

    见柳青门不理她,便说道:“你看看,眼下来了个官,先生单叫她见,不叫你见呢!”

    柳青门笑一笑,说道:“来教坊的官多了去了,难道是为了这个不成?”

    倒是盈盈凑上去瞧了一瞧,大惊失色道:“姑娘,快来看!这难道不是林三少爷么?怎么,怎么”

    柳青门听了忙凑过去往外看。

    那人不是当日救了她一命的林慎,又是谁!

    “是他!”柳青门擦汗的手顿了一顿,见他和李先生都站了起来,知道他要走,想也没有多想,一下子将门向两边推了开来。

    林慎循着动静转过头来。

    刹那间,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又猛地向两旁望去。

    李先生瞧得真,清咳一声说道:“林大人,这位是南曲教坊来的柳氏青门小姐,现也在我门下,和瑶姬是师姊妹。”

    “柳小姐。”林慎侧着脸唤了她一声。

    柳青门欠一欠身,说道:“奴妾谢林大人当日的救命之恩。”

    林慎仍侧着头,口气中却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之意:“举手之劳,请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因对李先生说道:“家里还有些事,就不再打扰先生了,请先生善自保重。”

    李先生颔首道:“也好。我不送你了,你想来便过来走动走动,不必客气生分。”

    林慎应一声,目不斜视,做贼似的匆匆地离开了。

    待他走了,李先生便对瑶姬和青门说道:“你们两个跟我到我屋子来一趟,伺候的丫鬟们都不要带,我有事同你们说。”

    瑶姬和青门应了一声,换了衣服往李先生的住处去了。

    李先生的屋子在教坊司的西面的两排梧桐树后,赵瑶姬先到,柳青门后到,都在内室的椅子上坐了,沉默着喝了一盏茶,李先生才慢慢地走了进来。

    二人放下茶盏,忙站了起来:“先生。”

    李先生摆一摆手,说道:“坐吧。”

    待三人都坐定了,李先生因说道:“你们跟着我练舞练了这么久,也该是选一个出来的时候了。只是选谁,怎么选,我想了又想,只怕落得个偏心的罪名——本想叫你们在我面前跳舞,谁能叫我感动落泪,就选谁——只是想到你们怕是还不够那个本事,所以作罢了。”

    瑶姬似有话要说,张了张嘴,却又坐了回去。

    李先生只当没看见,缓缓说道:“今天的那位,你们也见到了,说起来和教坊司的渊源颇深。那位虽现居不过四品,却有屈夫子的遗风。我已同他说过了,后日请他来,你们谁的舞,或能博他一笑,或能赢他一泣,就算是谁更胜一筹。”

    她将二人望一眼,说道:“你们两个,可都听清楚了?”

    柳青门和赵瑶姬心里多有些纳罕,却也不敢多问,都应了一声是。

    当晚大雨,柳青门收拾着预备睡下,忽然听见外面有争执声,便拔高了声音说道:“是谁在外面?”

    “是我,赵瑶姬!”

    柳青门微微蹙了蹙眉,披上外衣执了灯向外走,一面说道:“盈盈,让赵小姐进来吧!”

    只听得一直叽叽咕咕,赵瑶姬夹了阵风和雨,已经走了进来。

    她脱了蓑衣斗笠,掸一掸身上的水,把地上弄得湿湿嗒嗒的。

    盈盈见了,板着脸接过她的东西,一副恼怒的模样。

    柳青门抿了抿唇,给她递过去一块干净手帕,对盈盈说道:“去烧点热茶来给赵小姐。”

    赵瑶姬说道:“不必了,我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柳青门颔首道:“盈盈,你去睡吧。我和赵小姐说了话,也就睡了。”

    盈盈皱眉道:“姑娘,我得”

    她见柳青门微微摇了摇头,拔脚跺了一跺,转身跑开了。

    赵瑶姬望着盈盈跑出去的背影,冷不丁说道:“可真羡慕你啊,有这么忠心耿耿的人服侍你!”她转过脸望着柳青门,冷声问道:“只是,你配吗?”

    “你不也有人服侍么?何必羡慕我?”

    “你何必反问!”赵瑶姬在椅子坐了,冷笑两声说道,“跟着我的小丫头日后也是要做倌人的,怎么会和我一条心呢?”

    柳青门剪了灯烛,对着明晃晃的烛灯,说道:“你冒雨前来,不是为了来和我说这几句废话的吧?”

    “是,我是来告诉你——劫持你的人是我哄梁王派去的,使你落水的事,却不是我干的。”瑶姬梗了脖子,说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讨厌你这个人!不是为了那领舞的位子!领舞,我只凭本事和你争!”

    柳青门背着她,半晌,闷声笑了起来:“难得你如此坦诚,我也是佩服。本来我疑心是你做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相信了。”

    赵瑶姬冷冷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不要紧,你也别想听我向你道歉!我不愿意!”

    “我不需要你向我道歉,来日在舞上赢了你,也就够了。”柳青门转过身来,侧了头望着她,问道,“只我不明白,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和你争锋相对过几句,难道你就如此记仇?或者是我撞破了你的好事,你怕我说出去,所以才要”

    赵瑶姬恼道:“我不是因为那些!我就是讨厌你!你看你,一副高高的模样,一副千金小姐的做派!你哄得宫家的少爷、容家的少爷围着你团团转,想不见谁就不见谁,活得也太恣睢了些!难道你不是妓/女了?难道你就不低贱了?同是被使唤的人,我就看不惯你这么高傲模样!”

    柳青门淡淡说道:“我并不是高傲,不过是看得开些罢了。”

    赵瑶姬冷哼一声,说道:“我并不知道你为何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这个地方的女人,哪个不是血泪交织过了半辈子的?哪个不是曲意逢迎的活着的?你这个看得开三个字,最可气!”

    柳青门点头道:“你们的苦,我自然不知道。只是人若看轻自己,又怎么能怪别人作践呢?”

    赵瑶姬摇头:“你果然古怪。不过我也管不了,只要后日你能赢,我便服你!否则你就滚回南曲教坊,永远也不要回来!”

第三十七章() 
开遍紫藤花的长廊下;两个罗裳美人一前一后走了一阵子;眼看要过耳房了;那红衣的美人忽然顿住脚;背着那紫衣的美人,冷冷说道:“你赢了;你想要我怎样;你说罢!”

    那紫衣美人莞尔一笑;说道:“你这话奇怪;我为何要你怎样?”

    红衣美人闻言;猛然转过身来,却是赵瑶姬。她说道:“何必明知故问?当初我和你打赌,难道你忘了?今天你招得林大人落了泪,自然是算我输了,此刻去先生那里;也不过是走个形式——难道你故意要做好人?”

    不等柳青门应答,她已横了眉说道:“我是不会领你的情的!”

    “我当然记得你我的誓约。你要我若是输了,再也不踏进京都教坊半步,我答应你了。”柳青门脚下不停,慢慢地往前走;她经过瑶姬;在她肩上轻轻一拍,轻笑着摇一摇头;“只是我并没有要你输了后;如何如何;这不是给你恩惠,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赵瑶姬恨得咬牙切齿,站在原处不肯挪步,瞪着柳青门进了耳房。

    后面跟着的小丫头不得不出声唤她:“姐姐,请快些,先生正等着呢!”

    “知道了。”赵瑶姬深吸了一口气,舒展了紧蹙的双眉,加快两步跟了过去。

    李先生正在亲自煮茶,满室清茶之香袭袭,很是舒缓人心。

    “先生。”

    “来了,自己坐罢。”

    柳青门点了点头,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沉吟片刻问道:“先生,为什么今日林大人看了舞,一言不发,反倒急忙走了呢?”

    李先生用湿布垫着,执起茶壶倒出三盏茶来,亲手端起一碗送给青门,说道:“这是六安瓜片,你们南边的茶叶,你尝尝味道正不正宗?”

    柳青门急忙起身接过,莞尔笑道:“先生,我是秣陵的,离六安还有些路程呢!”

    李先生微微一笑,说道:“过了长江,南边姑且都是你的家乡了。”

    柳青门点一点头,嫣然一笑,说道:“先生说的很是。”

    还没等她品一品那茶,赵瑶姬也进了来,唤得一声“先生”。柳青门便将手中的碧玉茶盏递给瑶姬,笑道:“这是先生请我们喝的六安瓜片,最是清火明目的。你尝尝。”

    赵瑶姬碍于在李先生跟前,便将茶盏接了过来,低低说了一声“谢”。

    李先生让她二人都坐,说道:“今天请你们两位来,想来你们也知道为什么——经过今日的试舞,我已经决定了——龙池领舞之人,选瑶姬赵氏。青门,你服不服气?”

    柳青门虽有些吃惊,但还是笑一笑:“服气的。”

    “我不服气!”赵瑶姬方才脸色已经不大好了,此刻更加惊愕,声音也忍不住高了两分,“试舞之前,明明说好的,谁能博得林大人或是一笑,或是一泣,便是谁赢,为什么现在又反悔了?”

    她转向柳青门,怒色愈胜:“你就不想问问为什么?你也不问问为什么?”

    李先生不作声色,给瑶姬续了茶,说道:“青门说得对,你确实应该多喝些这个茶,败一败你那冒冒失失的火气!”

    赵瑶姬猛地站了起来:“先生!”

    李先生摆一摆手,叫她坐,淡淡说道:“你也不必恼,觉得我有意偏心你。今日你也看到了,你的舞使得林大人微微一笑,青门的舞却叫他泣不成声,不能自已。论输赢,确实是你输她赢。但为什么我教你领舞,你也应该好好的悟一悟才是。”

    她执起纨扇摇了一摇,对柳青门叹道:“你的舞以情取胜,但又输在太过伤情。万寿节是个喜庆的日子,这样的舞,不太适合你现在的心境,这也是我为什么选了瑶姬的缘故,你不要怪我偏心。”

    青门摇一摇头,笑道:“不会。先生说得很对。”

    “其实我也知道你们两个不对付,不然,你向瑶姬请教请教,瑶姬也向你请教请教,你们两个各自都受益不尽啊!”

    李先生叹息着从手腕上取下一串佛珠,使劲扯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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