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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簪中录:女宦官的宫闱秘事-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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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舒白看着她慎重又忧虑的神情,轻轻一笑。

    “若不是为了让人跑掉,我为什么要把她保释出来?”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黄梓瑕陡然睁大眼,惊愕又激动地看着他。

    而他的面容上,难得展露的那一抹笑容,就如风卷层云之后,露出明净的五月清空。虽然只是一瞬,却在一瞬间让她恍惚迷离,不能自已地愣在了那里。

第138章 叶底游鱼(2)() 
“不过,这种小事,随便动动手不就可以避免了吗?何至于让自己惹上麻烦。”他又说道。

    黄梓瑕顾不上问他什么办法,只问:“王爷……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猜到了,但是有些小细节还对不上,就当是破解了一半吧。你呢?”

    她唇角上扬,展露出明亮笑容:“所有。”

    李舒白诧异地望着她面容上的笑意,一时失神:“三桩无头案、先皇遗笔、如何制造天谴假象、每个人的动机……全都已经明了?”

    “嗯。”她点头,胸有成竹,毫无疑虑,“此案已经结束了。”

    朝阳初升,照彻大理寺。刚爬上树梢的日头便展现出自己的威力,今天注定会是一个炎热的天气。

    今日三法司会审,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位长官一字排开,坐于上首。按例,三司使会审时,大理寺示证据、定案情,刑部下判决,御史台监审。

    大理寺一直都是少卿主持事务,坐的是崔纯湛。他看见跟着李舒白进来的黄梓瑕,以一脸幽怨的神情看着她,就只差对着她喊——求你了,今天千万别出声,就这么结案吧!

    刑部尚书王麟,当然记得黄梓瑕是将王皇后送入太极宫的罪魁祸首,所以瞧都不瞧她一眼,只对着李舒白微微颔首。

    御史台来的是御史中丞蒋馗,老头儿显然对于自己居然沦落到监审这种杀人案而不齿,只是碍于死者中有个公主而勉强坐在案前,袖着手,闭目养神。

    所有与此案关涉人等一一到来。

    驸马与鄂王在堂边坐着,驸马呆望着鄂王带来的锦盒上的花纹,心神恍惚,面容憔悴。

    垂珠落佩坠玉倾碧四个侍女站在他们身后,个个面容惶惑看,不知自己究竟会有何遭遇。

    张行英与滴翠并肩站在堂下,滴翠形容消瘦,面容苍白。张行英悄悄地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吕至元蹲在他们不远处的阴凉地,埋着头,盯着地上的青苔。

    从大牢里被提出来的钱关索,萎顿地靠着梁柱坐着,整个人焦黄灰暗,身体一直都在颤抖,面如死灰。

    在所有人中,唯有周子秦神情如常,依然穿着一身鲜艳衣服,眉飞色舞地冲黄梓瑕和李舒白招手:“王爷不会怪罪吧?因为这个案子我跟了很久,所以虽然没有召唤,我也来旁听了!”

    “随意,只要待会儿没有叫你时,你不能出声。”李舒白一口就断绝了他可能会闹的幺蛾子,周子秦只能苦着一张脸点点头。

    大理寺给李舒白搬了椅子,坐在鄂王旁边。黄梓瑕和周子秦站在他身后,一个一脸沉郁,一个东张西望。

    李润转头看向黄梓瑕,面容上是惯常的那种柔和笑意:“杨公公,此案既然已经揭晓真相,想必你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休息一下了,怎么还是心事重重、思绪万千的模样?”

    黄梓瑕尴尬低头道:“是,多谢鄂王爷关心。”

    李润又悄悄问李舒白:“四哥,你让我把那张画带过来,是有什么用吗?”

    “嗯。”李舒白点头,说,“此案种种手法,应该就是从父皇的遗笔中而来。”

    “可……父皇去世已有十年,如今怎么忽然又牵扯到这样一个案件?”李润疑惑地问。

    李舒白还未回答,外边宦官列队进来,皇帝已经到来。

    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郭淑妃。大理寺的人赶紧去后面搬了椅子过来,让她坐在皇帝后面。

    等一干人等坐定,崔纯湛一拍惊堂木,下面一片肃静。

    钱关索被带上来,同时呈上他这几日在大理寺中的供词,已经誊写清楚,只等他签字画押。

    “钱关索,你杀害同昌公主,魏喜敏,孙癞子三人,证据确凿,还不快将作案经过一一供出,认罪伏法?”

    钱关索被折腾这几日,原本白胖富态的人如今瘦了一圈,虽然还胖,却已经丧尽了精气神,只剩得一身死气。

    他披头散发穿着囚衣,跟个猪尿泡似的瘫在地上,听到问话,他似乎想用双手撑起身子回话的,但那双手已经满是燎泡,又在水里被泡得反白,十根手指上连一片指甲都不剩了。他吃不住痛,只能依旧瘫在地上,低声哼哼着:“认罪……认罪……”

    “从实招来!”

    “罪民……觊觎公主府的奇珍异宝,所以买通了公主身边的宦官魏喜敏,与他一起盗取了金蟾。一切都是罪民瞒着家人的……我家人绝不知晓……”

    崔纯湛没理他,径自问:“魏喜敏因何而死?”

    “只因……我们分赃不均,他和我翻脸,罪民怕此事泄露,就……在荐福寺和他一起参加佛会时,借着蜡烛起火而将他推到火里烧死了……”

    “孙癞子的死又是为何?”

    “因为……”钱关索木然地蠕动着嘴唇,脸色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死灰色,那眼睛深陷,就像一个洞,什么亮光都没有,“罪民杀死魏喜敏时,恰好被他看见了,后来他勒索我,我就趁着手下人清理下水道时,把人支开后,爬进去把他也杀了……”

    崔纯湛不动声色地看了皇帝一眼,见他只凝神端坐,稍微放下了心,于是又问:“那么你又为何杀害同昌公主?”

    “罪民……罪民……”他嘴唇蠕动着,眼睛看向坐在后面的皇帝几人,终究还是不敢开口。

    崔纯湛一拍惊堂木:“若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快点从实招来!”

    “是……是罪民贼心不改,听说公主梦见自己最珍爱的九鸾钗不见了,所以罪民就又潜入公主府窃得九鸾钗……谁知那天在街头,罪民一时兴起拿出来看时,居然被公主看见了,她追到僻静处,罪民一时失手,就……就……”

    皇帝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死死盯着钱关索,愤恨而绝望,在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是个普通的坊间平民,这样,就能放任自己扑上前去,将面前这个杀害自己女儿的恶人狠狠痛殴一顿,至少,能让自己的怨恨发泄一些。

    郭淑妃咬牙切齿,呼的一声站起来怒吼道:“皇上,必得当堂杀了他,为灵徽报仇!”

    皇帝抬起手,制止住她,咬牙道:“有三司使在,何须我们!”

    黄梓瑕站在李舒白的身后,专注听着钱关索的供词。

    钱关索身上遍体鳞伤,声音半是呻吟半是哼哼:“一切……只与罪民一人有关,罪民的妻儿亲友并不知晓……罪民认罪……”

    “既然如此,签字画押。”崔纯湛将大理寺丞记录的供词拿过看了一遍,让人拿去给钱关索画押。

    钱关索委顿在地,勉强撑着看了一遍,然后用那双已不堪入目的手握起笔,合起眼睛,就要签上自己的名字。

    就在此时,忽然“啪嗒……”一声闷响,打破了堂上的肃静。

    是站在堂旁的滴翠,她可能是被吓到了,再加上本来就身体柔弱,竟一下子瘫倒在地,昏了过去。

    而钱关索的手一抖,那支笔上的墨顿时在供词上画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站在滴翠身边的黄梓瑕,赶紧抬手将她扶住。张行英焦急地看着滴翠,见她两眼涣散,全身冰冷,赶紧对堂上说道:“崔大人,阿荻……滴翠她自大理寺回来之后便身体虚弱,恐怕这情况,无法再在堂上听审了……”

    崔纯湛看着她青灰的脸色,也觉得情况似乎很不好,便回头看皇帝。

    皇帝只盯着钱关索,问:“她是谁?”

    “她是原先的一个嫌犯,如今事实证明,她确与此案无关——因公主薨逝之时,她就被关押在大理寺。”

    皇帝挥挥手,说:“这种闲杂人等,快抬出去。”

    张行英赶紧抱起滴翠,想要带着她出去,崔纯湛又说道:“张行英,你也是本案相关人等,不宜擅自离堂。”

    李舒白便示意景佑扶住滴翠,让他带着她出去。

    滴翠茫然无知,她记得刚才自己明明好好的,结果黄梓瑕一碰自己的肩膀,她闻到一股香味,就倒了下去。而这么一下晕过去之后,也马上就恢复了。

    她看了看张行英,正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却听到黄梓瑕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逃!”

    她愕然睁大眼睛,想看一看黄梓瑕的神情,问明她对自己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黄梓瑕却已经越过她,站到了堂前。

    滴翠被景佑扶着,走到门口。大理寺的门吏指着滴翠问:“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她好像犯病了,皇上口谕,将她立即抬出去。”说着,景佑放开了她,示意她,“还不快走?”

    滴翠站在已经十分炽热的夏日阳光之下,看了看大理寺的大门,觉得大脑微微晕眩。

    黄梓瑕在她耳边说的话,又隐隐回响——

    “逃!”

    她恍惚地一迟疑,然后立即转过身,快步向前走去,汇入了京城朱雀大街的滚滚人潮之中。

    大理寺已经誊写出新的供词,再次拿到钱关索的面前。

    钱关索看着这张供词,手抖抖索索再次拿起笔,那双近乎干涸的眼睛,哀求般地看着崔纯湛。

    崔纯湛点点头,说:“你及早招供,或许还能保住自己家人性命。”

    钱关索眼中一片绝望,只能狠命一咬牙,闭上眼,就要把那支笔落下去。

    “等等。”

    一个低沉而缓慢的声音打断了此时堂上的寂静。

第139章 叶底游鱼(3)() 
正祈祷着千万不要横生枝节的崔纯湛,明白自己终于还是避不过这个坎,只能苦着一张脸,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

    堂上所有人,也都将目光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说话的人,自然是夔王李舒白了。

    他端坐在椅上,思索道:“崔少卿,你断的这桩案,本王有几件事情不明,还需你释疑。”

    崔纯湛眼泪都快下来了——夔王爷你知不知道此事事关大理寺上下一干人的身家性命?你又知不知道你自己就是大理寺最高长官这个事实?

    “还请……王爷明示。”

    “既然一开始偷盗金蟾需要魏喜敏,为何后来又仅他一人便可以顺利偷到九鸾钗呢?而且我曾听说同昌做了那个梦之后,十分担忧有人会窃取九鸾钗,因此在自己府中妥善珍藏——既然如此,没有了魏喜敏里应外合,犯人又是怎么窃取到九鸾钗的?”

    堂上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思忖着,不敢开口。

    皇帝看向崔纯湛:“崔少卿。”

    崔纯湛不敢应答,只是后背的汗迅速渗透了衣裳:“臣……臣还……”

    皇帝见他如此,又一指半趴半跪的钱关索:“你说!”

    钱关索体若筛糠,趴伏于地,说不出话。

    皇帝咬牙恨道:“你若不从速招来,朕抄你九族!”

    钱关索言语混乱,仓惶说道:“罪民……罪民曾带着一群人去公主府清理下水道……罪民从水道中潜入的……”

    “公主所住之处是高台,所有饮食及用水,都是侍女与宦官们送上去的,那里哪来的水道?”皇帝愤然道,“崔少卿,你倒是解释一下,犯人如何盗取凶器九鸾钗?”

    崔纯湛无言以对,赶紧站起认罪:“臣疏忽!臣为早日让凶手伏诛,以慰公主在天之灵,因此急于审案,日以继夜,精神不济,竟疏忽了此重大线索!臣恳请皇上稍作等待,容臣等再行审讯。”

    大理寺丞立即召唤几位主事与知事商议。一直袖手旁观的御史中丞蒋馗慢悠悠地问:“崔少卿,犯人所做的事情,为何还需你们商议?”

    崔纯湛对于他落井下石的行为也不动怒,只说:“只因当时审讯时,是刑部派人来与大理寺协同审问的,因此我部担心是否因沟通不畅而出了差错。”

    本想置身事外的王麟,见自己终于被扯进去了,只好拱手道:“确有其事,但我忙于事务,只让我部出最好的人手,尽最大的力,至于其他,本部侧重以律定罪及刑罚事,就无法帮忙太多了。”

    皇帝听三法司互相推诿,个个只会搅浑水,只能回头看向郭淑妃,见她呆呆坐着,失去女儿之后,一下子像老了好几岁,不由得心下惨然,觉唯有她与自己才是风雨同舟。

    他站起身,喝道:“都给朕闭嘴!”

    众人立即噤声。

    皇帝的目光越过满堂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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