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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簪中录:女宦官的宫闱秘事-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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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吧。”他面无表情,略一抬手。

    黄梓瑕立即站起,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快步逃了出去。

    公主府中已经乱成一团。

    发现自己最珍爱的女儿居然死在闹市街头,皇帝勃然大怒。今日当值的御医最先倒霉,因为救治公主不得力,三个人全部被拉下去杖责,她到的时候,已经当场打死了两个。

    黄梓瑕听说之后,不由得与周子秦一起站在公主府内,低声叹息。

    “可是,我们发现的时候,公主已经死了,再怎么妙手,也无力回天啊……”周子秦一脸惊惧,声音都开始颤抖了,“崇古,这可怎么办啊?这样下去,皇上迁怒他人,我怕有不少人要遭殃啊!”

    黄梓瑕望着被抬出去的御医,皱眉低声说:“你先关心我们自己吧,皇上亲口吩咐我们负责此案,结果案件未破,公主被杀,你觉得皇上会放过我们?”

    周子秦的脸更白了,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崇古,我们得去找夔王帮忙……”

    “他现在在哪里?你去哪儿找他?”黄梓瑕无奈问。

    周子秦的脸顿时变得惨淡无比:“那,那可怎么办?”

    “戴罪立功吧。”黄梓瑕刚说完,里面已经有人大步迈出来,狂怒地大吼:“公主府中,是谁跟着同昌出去的?所有人,统统给我陪葬!让他们到地下继续服侍同昌!”

    这是已经在暴怒中失去理智的父亲,当今皇帝李漼。

    守候在公主府外战战兢兢的那一群宦官和侍女们,陡然听闻这个晴天霹雳,顿时个个哀哭出来,垂珠等人更是瘫倒在地,面色惨白。

    周子秦闻言大急,不顾一切地叫出来:“陛下,公主身边人是无辜的!求陛下三思!”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理智几乎已经被怒火灼烧殆尽,一时竟认不出他是谁:“谁再有言语,一并拖下去!”

    “陛下,奴婢有一言,请您斟酌!”黄梓瑕赶紧下跪行礼,说道,“陛下,公主若有知,必定不愿您如此盛怒,做下日后追悔之事,还请保重龙体,以免公主在泉下不安。”

    “杨崇古!”皇帝瞪着她,怒吼,“朕命你追查公主府这几起疑案,可你至今毫无寸进,贻误案情,以至于同昌……同昌……堂堂我大唐朝的公主,竟这样在街头……为贼人所杀!”

    他说到此处,喉口哽住,连气都差点喘不过来。

    郭淑妃从内室出来,哭着扑上来,帮他抚着胸口顺气,声音也是嘶哑喑塞:“陛下……陛下,我唯一的女儿……竟就这么没了!那凶手……那凶手,必要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黄梓瑕说道:“奴婢定会将此案真凶擒拿归案,因此恳请陛下留住公主府一干人等性命,奴婢好一一盘查询问,以期早日破案,擒拿真凶!”

    皇帝狠狠一拳捶在柱子上,目光从眼前的宦官宫女身上一一滑过,恨道:“身为公主身边人,却未能保护好主人,个个该死!”

    黄梓瑕垂眼道:“公主心怀柔善,对身边人恩泽甚深,她若有知,必定不愿见陛下今日为她如此大开杀戒。”

    公主府一干宦官宫女忙跪在地上,个个头如捣蒜般连连哀求。

    皇帝只觉得血气上涌,头晕目眩。他靠着梁柱,目光看向殿内,却只看到垂在同昌公主之前那重重的纱帐。

    那里面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在他还是郓王的时候,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看不到明天,身边所有人都怀疑他,唯有这个女儿,软软地偎依在他的怀中,将他当成自己唯一的倚靠。双臂抱着他的脖子时,她的目光总是闪闪发亮地望着他,就算郭淑妃想要抱她,她也不愿意松开手。

    她四五岁才会说话,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得活”。他还没听清楚那是什么意思,迎接他登基的仪仗已经到了门口。他相信这个女儿是上天赐给他的宝贝,他对她爱逾珍宝,而她也坚定不移地相信,她的父王是她最强大有力的屏障。

    然而现在,有人抢走了他最珍爱的宝贝,只剩下他一个人无限悲凉地看着女儿冰冷的尸体。

    皇帝慢慢甩开郭淑妃的手,目光愤恨地瞧着她。

    郭淑妃呆了一瞬间,然后顿时察觉,他必定是将女儿的死迁怒于自己了,认为若没有她为了扳倒王皇后,特地召女儿进宫,女儿就不会死在街头的那一场混乱之中。

    她又气愤又悲恸,背转过身,捂着脸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什么南齐潘淑妃,什么潘玉儿!一个数百年前的鬼魂,怎么可能带走朕最心爱的公主!”皇帝站在殿前,吼叫的声音似有嘶哑,却依然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暴怒杀机,“查!给朕查清楚!是谁在装神弄鬼,是谁在妖言惑众,是谁……杀了朕的灵徽!”

    所有人跪倒在他的面前,没有一丝声息。

    皇帝的声音在死寂的堂内回荡,隐隐回荡,却越显得悲恸。

    他猛然转身,眼睛瞪向同昌公主停尸的方向,胸口急剧起伏,悲怆与愤恨如同有形的火焰般在他身上燃烧,让他几乎要倾覆了面前的公主府,杀掉面前所有人给自己的女儿陪葬。

    望着女儿所在的地方,也不知过了多久,灼热的怒火终究慢慢变得冰凉,哀痛从头顶如水银般贯入,侵袭了他全身。火焰终究被寒意吞噬,他忽然明白,曾经抱在怀中的那一团软软的肉,已经不在了;曾经咯咯笑着喊他父皇的那个声音,已经不在了;曾经抓着他的手臂撒娇乞怜的那双手,已经不在了;始终仰望着他的那双眼睛,也已经不在了。

    他疼爱了二十年,那个任性、骄傲、倔强的女儿,不在了。

    “杨崇古,就算你把整个京城翻过来……”皇帝缓缓抬起手,挡住自己眼中涌出来的眼泪,却挡不住声音的哽咽、身体的颤抖,他极慢极慢的说着,仿佛怕自己的气息一旦松懈,就要恸哭失声。

    “在公主出殡之前,你要给朕一个交代。朕要……将凶手在公主灵前挫骨扬灰!”

    黄梓瑕默然,只跪下向他叩首,郑重地说:“是。”

    “差点没命了……”

    公主的遗体停在正厅,一离开之后,周子秦就擦了把汗,低声自言自语:“夔王爷在哪儿啊,他不在我好怕……”

    黄梓瑕目光看到厅外正站在那里默默无言的驸马韦保衡,便示意周子秦噤声,走到驸马面前行礼。

    韦保衡勉强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了,他的眼中全是泪,虽然竭力抑制,可依然滚滚落下来,无法自已。

    “都是……都是我的错。”他喃喃说着,声音虚浮,“夔王和你,都早已叮嘱过我……说过要守着公主……可她要出门,我却没拦住……”

    黄梓瑕黯然,也不知该对他说什么,只能说:“驸马请节哀。”

    他点一下头,声音哽咽,也说不出话。

    黄梓瑕见他这个模样,也只能再劝慰几句,带着周子秦出了公主府。

    出了公主府所在的十六王宅,黄梓瑕呆住了,周子秦也呆住了。

    李舒白的马车正在等着他们。而车旁站立着一个人,正是张行英。

    黄梓瑕和周子秦面面相觑,她先回过神,冲张行英点点头,赶紧到马车旁边行礼:“王爷。”

    李舒白正在车上看公文,眼皮都不抬:“限期几日?”

    “出殡之前。”

    “还好,皇上对你也算是宽容了。”他终于抬眼瞥了她一下,将自己手中的公文合上,说,“公主去世时,吕滴翠身在狱中,显然没有作案可能。”

    “而这三桩杀人案,很有可能是一个凶手连环作案,作案的手法,参考的是那张画。”黄梓瑕沉吟道,“所以,滴翠是前两桩案件凶手的可能性,并不大。”

第123章 上穷碧落(3)() 
“那个张行英——”李舒白的目光转向窗外,“一直在大理寺外蹲着,像什么样子?你让他回家安心等消息,或者干脆将他从京城防卫司调过来,跟着你一起办案,替你们跑个腿也行。”

    黄梓瑕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王爷的意思……是宽恕张行英了?”

    李舒白微微眯起眼看着她,说:“废话,你这遮遮掩掩和他私下来往的模样,谁看见了不烦?”

    “多谢王爷……”黄梓瑕理亏地低头,然后赶紧说:“那我先带张行英去大理寺,看滴翠会不会有什么新的供词。”

    他微点一下头,示意她上车,又隔窗对周子秦说道:“子秦,你和张行英先去大理寺,我们马上就来。”

    马车向南而去,是鄂王府方向。黄梓瑕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默然问:“王爷也觉得,这是那幅画上的第三幅涂鸦?”

    “死于鸾凤之下……九鸾钗就是飞扑而下夺命的那只鸾凤,不是吗?”他微微侧目看着她,又将那幅卷轴打开,目光从上面的三块涂鸦上缓缓移过。

    被雷劈焚烧而死的,是荐福寺中的魏喜敏。

    死于严密铁笼之中的,是坐困囚牢的孙癞子。

    死于凤鸟飞扑啄心的,是被九鸾钗刺死的同昌公主。

    李舒白抬眼看她,问:“你认为呢?”

    黄梓瑕点头,说:“一个两个,还能说是凑巧。可到了这种巧合的地步,不去找鄂王,大约说不过去。”

    鄂王李润往常只要无事,一直都静待在府中,今日李舒白又已派人知照,因此他们到的时候,他已煮好了茶,静候着他们的到来。

    在他的手边,放着一个扁平的盒子。

    “四哥,听说同昌在平康坊出事了?”他亲手为他们斟茶,沸腾的茶水烟气袅袅,氤氲的气息让整个茶室都变得虚幻起来。

    李舒白点头道:“是出事了。”

    “受伤了?”他又问。

    李舒白摇头:“已经薨逝。”

    李润顿时手一滞,有一两点茶水溅到了外面,他却毫无感觉,只怔怔地看着在茶杯中旋转的茶沫子,嗓音艰涩得仿佛是从喉口硬挤出来的一样:“是……怎么死的?”

    “是被她最珍爱的那支九鸾钗刺死的。”李舒白说。

    “谁刺的?”他又追问。

    李舒白摇了一下头:“当时场面混乱,没能抓到凶手。”

    李润放下茶壶,发了一会儿呆,低声说:“同昌身为公主,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简直是匪夷所思……”

    “最匪夷所思的,却不是公主的死,而是……”李舒白示意黄梓瑕将带过来的那幅画放在几案上,展开给他看,“七弟见过这幅画吗?”

    李润点头道:“在张行英家中见过一次。这没想到……当时我们几个人指着上面的这三块涂鸦,随意笑语……居然全都成真了。”

    “嗯,我也听说了。”李舒白叹道,“这幅画,我也在同昌遇难之前曾见过,却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当时要是能察觉出异样,或许今日,也会有不同。”

    “其实我……早已觉得这幅画不对劲。”李润面露迟疑,艰难说道,“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觉得这事太过诡异,就算我后来回到府中,翻来覆去想了这好几日,也依然没有头绪,恐怕只能请四哥为我解答疑惑了。”

    他说着,取过身边的那个扁盒子,将它打开。

    里面放着折叠好的一张纸,似乎是府中侍女绣娘们用来描花样用的旧棉纸,上面用眉黛潦草绘了两三团黑墨。这几团涂鸦,与张家的那幅画一样混乱不堪。

    李舒白和黄梓瑕对望一眼,李舒白拿起画,示意她过来一起看看。

    这是一张手帕大小的棉纸,绘画的人显然毫无功底,线条歪斜无力。可以看出的是,这两幅画,基本的轮廓是一样的。第一幅,一团黑墨上一条细线;第二幅,横七竖八的线条围饶着不知所云的墨团;第三幅,连在一起的两块黑色,一块在上,一块在下。

    张家的画勉强可看成是三个人死亡时的模样,这幅画与之大致轮廓相同,细节却对不上,完全不知所云,只能看成是三个墨团。

    李舒白看了许久,将这张画递给黄梓瑕,然后问李润:“不知四弟这幅画,从何得来?”

    李润手捧着茶杯,轻声叹道:“不敢有瞒四哥,这幅画,是我母妃画的。”

    黄梓瑕与李舒白都是微微一怔,没想到这画居然出自李润母妃之手。黄梓瑕不知皇家秘辛,李舒白却十分清楚,李润的母亲陈修仪温婉柔顺,善体人意,因此先皇身体不豫的那几年,一直都是她贴身服侍着。

    先皇驾崩那一夜,她因悲伤过度而崩溃,以至于神志不清,形同痴傻。李润在征得太妃们同意后,将母妃接出宫在自己王府供养。

    “母妃去年薨逝了。在她去世前几天,仿佛回光返照,她认出了我。可能是上天垂怜,我本来以为,她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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