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天成-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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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夫人?
小玉想不到自己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来送礼给伊夫人是想博取她的好感,给美味居一些指点,结果反而成全了美玉坊的生意。要是能长久做宫里的生意…那可不用担心销路了!
戚升方才一声不出,现在才再次提醒她:“你别忙着忙着又忘了休息!赶紧进去吧,天成如今在考试,别让他担心!“
说这话的时候,戚升嘴里总觉得有一丝苦涩的味道。
小玉回到内宅左思右想,一会想着不知道梅家还会不会来找她麻烦,一会又怕自己继续经商给宋潜带来不便,思来想去头越来越痛。她大叫一声,把头埋到被子里,假装自己是一只鸵鸟,可以逃避所有的事情…
小玉就这样和衣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好像又回到了她那个时代。她站在讲台上讲课,但朝底下那些座位上看去,竟然一个学生都没有。
整个教室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
小玉被惊醒的时候全身都是冷汗。她一抹额上水珠,自嘲的笑了。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直打得双颊发红。全身好像又有了力气,她握紧拳头暗暗说:“小玉,什么都不要怕!”
小玉在给自己打气的时候,宋潜和时节峰还有无数的学子正在考场上奋战。
春闱三年一度,考查进士、明经、九经、五经、三礼、三传、三史、学究、开元礼、明法等科。
进士科又分经义进士和诗赋进士,宋潜和时季峰、顾爱生考的都是进士科中的经义进士。经义进士解试、省试三场考试项目为经义、论、策;诗赋进士解试、省试三场考试项目为诗赋、论、策。而殿试仍统一试策。
宋潜初坐在考场上的时候,感慨万千。
他想起了牙牙学语时祖父为他启蒙,父亲教会他握笔。想起父亲对他的殷殷期望,想起途遭水盗家人遇害,想起他一路乞讨回乡,被村童扔石头砸在自己的身上,笑着骂他:“癞花子,呀,癞花子…”
现在想起来,恍如前世。
他能坐在礼部贡院里考试,不仅仅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更多的是因为小玉的支持………
因为她能医,他才治好了顽疾。
因为她从商,他才能衣食无忧,专心课业。
因为她一直站在他的身后给他默默的支持,他才有机会坐在这考场上!
时季峰拿到卷子奋笔疾书,忽然眼角一撇看见不远处的宋潜呆呆的看着卷子动也不动。
天成怎么了?难道是怯场?
时季峰也停下了笔,有点担心的看着宋潜。
突然,宋潜拿起了笔,飞快的写了起来。
他胸中有无数感慨想要泼洒而出,这个国,这个家,他想说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平生所学在这一刻凝成结晶化于纸上…
宋潜回家那一天,刚走到美玉坊的巷子口,就看见小玉在等着他。
“怎么跑到外头来了?这还是个风口呢。”
宋潜柔声说道,搂住她的肩膀往家里走。
小玉偎依在宋潜的怀里默不作声,宋潜问:“怎么我才走了几天,你就瘦了许多?“
小玉淡淡笑着说:“这不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嘛。“
她不会问宋潜“考得如何“,没有一个考生会希望家人里这样问。真要是落榜了…那又有什么不好?
宋潜这考生却比小玉精神多了,神清气爽。他早已将胜负置之度外,既然已得罪权贵,中进士的机会已经是极小极小,何不就豁出去写自己心中所想?抛开了束缚,宋潜这几天反而写的非常顺手,一丝阻滞都没有。
二月底,省试放榜了。
第八十九章:烧香拜佛
宋潜觉得小玉真的很奇怪。
从他考试回来后,以前每天往外头跑的小玉就很少出门了,每天都在家里腻着他,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问她怎么了也不说。
还有美玉坊和美味居的生意,也都在家里看看账本而已,不再到店铺里去管事。真要遇上什么要解决的大问题,她就让人把罗掌柜,方掌柜请过来商议。
而且宋潜还听小玉隐约提起,说要将手上的工作慢慢的交出去,她只管大局就好,其他的细微事物都交给底下的人去负责,她就专门在家里陪他。
小玉甚至还对他说:“天成,我们生个孩子好吗?”
这句石破天惊的话从小玉口中说出,宋潜本来该高兴才是,可他如今只觉得很诡异。
小玉莫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迷住了?
所以今儿一大早,宋潜就拉着小玉要去庙里烧香。当然,他不会说是要给她驱邪,而是托词说:“既然考了试,不去求求佛祖,也不和适宜。”
小玉心事重重,无可不可的想着——也好,去拜拜佛祖求个心安吧。穿越前的小玉是个纯粹的无神论者,但一场穿越将她的观念彻底改变了,原来真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他们两人带着惠娘和牛彪陈富出门上香,往灵隐寺而去。
宋人尚佛,临安寺庙众多,且大多风景优美,清幽宁谧。俗云:天下名山僧占多,说的就是寺庙环境美。
小玉所认识的大诗人杨万里就曾写下诗篇:“家家砌下寺清泉,寺寺云边占碧山。走马莱卡心一醒,更教远胜佳中间。”宋人留下了无数赞美寺庙的名篇,可见寺庙游人之威。幸而他们今天还不是在初一、十五出门,不然到了灵隐寺,停轿子都困难。
灵隐寺的大名,小于自然听过,这座古刹知道她那个时代都是极富盛名的风景区。如今天气晴好,万物复苏,出门踏青倒也有趣。
小玉发现自己前些日子太过紧张生意,反而将这些生活情趣都丢到一边去了。出了城门往郊区走去,越走风景越是迷人,山水清美,花草芳鲜,还没见到寺庙,就已经感受到一种清净的禅意。
宋潜看小玉脸上渐渐有了喜色,不禁庆幸自己做出的决定。带她出门散散心是对的。
家人们在山外等着,两人走进寺庙,只见三三两两的诱人在寺庙里游玩者。
宋潜知道小玉没来过灵隐寺,便一一指给他看:“那是天王殿,那是大雄宝殿,那是药师殿……我们进去烧香吧?”
小玉温顺的跟在送钱后头走进大雄宝殿,里面早有几个诱人在礼佛。看见他们进来,就有两个女仆走过来说:“我家小姐还在求签,二位稍待一会可好?”
小玉却没有生气,她微笑了一下对宋潜说:“那我先到庭院里去逛逛,看看外头的风景。”
她看庙里古木参天,好像每棵树上都有神灵栖息一般,有种静谧的魔力。宋潜也不拦她,让她自个走到外头去了。他站在原地随意看着殿堂里的二十诸天像,忽然见那个求签的小姐终于缓缓站了起来。
那女子离他不近,看不清相貌,只觉得身形苗条,年纪应该不大。她请一旁候着的老僧解了签,身边家人忙往香油箱里放下一大贯钱。
宋潜毫不在意的又将目光移往佛像上。
他的母亲礼佛甚虔,每到初一十五都要到庙里烧香,还常常在荒年里煮了粥送到寺庙里来周济灾民。宋潜看着慈和的观音像,仿佛又看见了母亲的模样。
他听见衣袂飘动的声音,知道那个小姐总算是要离开了。一转身正想叫小玉过来,谁知道刚走两步就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一个女仆的襦裙,那女人没提防会被扯住裙摆,低叫一声竟然跌倒了,还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宋潜尴尬极了,这种事委实失礼,他忙深深鞠躬道歉说:“大娘,委实抱歉。”
几个家奴把那女仆搀扶起来,一管事模样的壮汉大步走到宋潜身前,说:“大胆书生,唐突我家小姐芳驾!”
宋潜被这豪奴气焰一喷,险些想反击几句。一想确实是自己不小心,只好再作揖道歉,并不还嘴。
“连叔,罢了。”
那小姐终于开口了。
宋潜立起身来看向她,这小姐说不上美貌,柳眉上挑,颧骨略高,一双细长凤眼也正在打量他。
宋潜再次拜下去,说道:“这位小姐,小生宋潜,无意冲撞了贵府家人,请多见谅。”
“走吧。”那小姐只略略点头,根本没看宋潜半眼,领人向殿外走去。过了好一会,小玉才回来,看宋潜神情有些古怪,忙问何事。宋潜简单说了两句刚才的事情,小玉也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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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隐寺外,一辆华丽马车正缓缓离开。
“小姐,方才那书生真是太无礼了!您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他,应当好好教训他一下才是。”那被踩的女仆是小姐的奶娘,宋潜害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她心里记恨的很。
那小姐靠在车窗上,并不理会奶娘的话。奶娘素知她安静惯了,也只是唠叨几句,不指望小姐有什么反应。
谁知她唠叨了一会,那小姐不怒反笑,轻轻地说了一声:“你说他无礼?我倒觉得……少见这般稳重的男子呢。”
奶娘不解的看向小姐,那书生哪儿稳重了?他还踩了自己一脚,稳重什么呀!
“对了,小姐您方才丑那签儿说什么‘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说的是什么呀?那老和尚说的云里雾里的,莫名其妙。是不是您的姻缘到啦?”
小姐呸了一声,说:“奶娘,你越老越糊涂了,我女孩家怎能问这种事儿,我是问问父亲的前程……”
奶娘瞪着眼睛说:“老爷的前程?老爷的前程还解什么签呀,谁不知道咱家老爷是大官儿,多少人相求见他都见不着呢。”
小姐正容道:“奶娘,这话休要胡说,传到外头去,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父亲真有这等跋扈呢。”
奶娘老脸一红,不敢反驳。不过她啰嗦惯了,过了一会又说:“老爷这些天都待在礼部里头不回来,也不说给个信儿,夫人都着急了。夫人说了,要老爷在这些新进士里头挑个年轻有为的给小姐您说亲呢!”
小姐横了奶娘一眼,索性不说话了。又将目光投向窗外风光,嘴角却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这个人,叫宋潜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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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府
老家人敲了敲时季峰书房的门,时季峰将手中的两个瓷瓶儿红布包收起来,应道:“进来。”
“少爷,老爷又来信了。”
时季峰接过父亲的信,拆开一看,里头不过和往常一样是几句叮咛,要他好好用功,又叫他若是中了进士,写封信告诉他。
时季峰的生母去世后,父亲一直没有续弦,父兼母职将他带在身边养大,父子俩感情极深。
但自己恐怕要辜负父亲的期望了吧?
时季峰对朝廷的事,懂的自然比宋潜多些。宋潜认为得罪了恩平王爷赵伯玖中进士无望,但时季峰知道,省试是由礼部侍郎领衔主持,宗室插不上手去。赵伯玖真正能影响的,中了进士之后的殿试——若他们真能中了进士的话。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时季峰并不紧张,只让家人去看看。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省试,如若没中进士,也属寻常。
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几乎都是在军营里度过。父亲请来先生在营地里教他读书,满营的大兵都哂笑他:“小秀才,将来你要中了状元,可别忘了哥哥们哟!”
谁也不相信他真能读得下书。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种观念根深蒂固的扎在每个人的心里,一个大老粗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是个读书种子呢?
时季峰将父亲的信折起来,问老家人:“时磊回来没?”
时磊是他派去看榜的家人。
老家人恭恭敬敬的说:“还没回来。”
世纪风看了看天色,也快到晌午了,便想吩咐开饭,谁知道外头一阵喧哗,几个家人小跑着拥了进来。
时季峰年纪不大,威严极威,当下喝道:“乱跑什么!”
当中抢出一个年轻后生,正是时磊,大声笑道:“少爷,中了,少爷,中了!”
“中了?”时季峰脸色未变,像是结果早在他意料之中一般。“中了有何惊奇。该用午膳了,下去吧。”
“不是啊,少爷,不是……”时磊估计是欢喜过头了,连连摆手。
时季峰眉头一紧,说:“又说中了,又说不是,到底是中了还是没中!办点小事也不会。”
时磊忙用力咬了咬舌尖,这才说:“少爷您考中进士了,而且是榜首!”
时季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