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纹莲花楼·朱雀-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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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李莲花又道:“于是她和刘恒动起手来。”他又指了指楼上,“但天字四号房中,墙壁上有一道极细的口子,曾有东西灌墙而入,插入二寸之深。彩华楼乃‘方氏’家业,楼宇以青砖搭建,除却神兵利器,何物能灌墙二寸之深?而此种神兵若是长剑,二寸不足以稳住剑身,必会跌落,墙上裂口却无翻翘痕迹;而裂口狭而深,并非刀刃形状,若非长剑,便是短剑匕首。世上能称神兵利器的短剑匕首不过区区三柄,一者菩提慧剑,在峨眉派受香火久矣;二者小桃红,在百川院中;三者么,便是缚恶剑。”
众人恍然,以此说来,李莲花猜测地上那“女尸”乃是吕阳琴并非信口胡言,只听他又道:“而刘恒若擒住了吕阳琴,吕阳琴的缚恶剑就落到了刘恒手上,若缚恶剑在刘恒手上,那女客自然不是对手。但三号房的女客身上没有剑伤,只有掌伤,我猜在女客和刘恒动手的时候,吕阳琴将缚恶剑踢到了墙上,导致刘恒无剑在手,和那女客硬拼掌力。”
“然后?”方多病摸了摸鼻子,他很想说李莲花胡扯,但除此之外,他又想不出什么新鲜花样,心下甚是恼怒。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然后我们便活见了鬼。”
“啊?”方多病又摸了摸鼻子,“你是说那个镜子里的手?”他蓦地想起,“不对啊!我们在镜子里看到女鬼是前天夜里,你说刘恒和隔壁的女客动手,那是大前天夜里,时间不对!况且昨日你我都没有听到任何人出入,而刘恒分明前天夜里已经死了。”刘恒若是没死,怎能容许吕阳琴如此这般地逃了出来?
“刘恒和隔壁女客动手之后,”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那女客中了一掌,晕倒房内,刘恒被震出窗口,摔进了水井之中。”方多病猛抓自己的头发,越听越糊涂。按照这种说法,这事情和胡有槐确实没什么关系,却为何李莲花要说缚恶剑在胡有槐手中?这倒是越听越像肥猪青天知县断的那“互殴”、“意外”而死。
众人质疑的目光纷纷而来,李莲花不以为忤,继续道:“然而刘恒和那女客两败俱伤,却都没有死。”方多病失声道:“但刘恒死在了水井之中!”他若摔下没有死,现在又怎会在水井之中?
李莲花施施然站着,又悠悠环视了众人一圈,突然目光落在知县身上,一本正经地问:“敢问知县大人出门住店,喝酒吃饭,看镜子摸姑娘,可都是带荷包付银子的?”
知县尖声道:“那是当然。”
李莲花转过身来,“连知县大人吃饭都是要付银子的,这住在天字四号房里的两个大活人,不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个铜板,连他们的房间之内都没有一个包裹一两银子,敢问他们是如何住店、如何吃饭的?”
“所以?”知县居然接腔了。
李莲花很是捧场,微笑道:“所以刘恒身上的东西,自是被人拿走了。刘恒的尸身还在井内,大家可以过去看看,他全身红肿,皮肤鼓胀起来,所以卡在井口,可是他的头发、衣服却是湿的,那是什么道理?”
第85章 饕餮衔首金簪(5)()
“可见他皮肤受伤之时,人还活着,还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伤处遇水红肿,他才整个人肿了起来。”知县若无其事地道。
李莲花微笑道:“大人果然明察秋毫。”他很愉快地看着其他人既释然、又疑惑的脸,继续道:“从刘恒的尸身可以看出,他曾一度当真坠入了井中。他全身的擦伤都因与井口摩擦而来,全身湿透,是因为他掉进了井底的水里。”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所以刘恒当时并没有死,也就是说,杀死刘恒的另有其人。
“而三号房的女客也是如此,她与刘恒对掌,晕了过去,等她醒来之时已是夜晚。她爬了起来,去找墙上的那柄剑,于是点了火折子去看。”李莲花微笑道,“然后顺便翻了画轴,看了一下画轴后面的琉璃镜。这个时候,便是我和方大少在房间里见鬼的时候了。”
方多病松了口气,“所以那真不是女鬼”李莲花点头,喃喃地道:“然而她醒得不是时候,她晚醒了一天”方多病道:“什么叫晚醒一天?”
李莲花瞪眼道:“我说得一清二楚,她是在晚上过去的,又是在晚上醒来的,自是昏了一十二个时辰,那便是一天了。”方多病怒道:“胡说八道,以你这般口齿不清,能有几个听懂你说‘等她醒来之时已是夜晚’就是说她晕了一十二个时辰?你又怎知她不是晕了半个时辰?”
“她若晕了半个时辰,我俩就是活见了鬼。”李莲花正色道,“她若只晕八个时辰,只怕也不会变成二楼的一具贵体,所以她非晕上一十二个时辰不可。”方多病怒道:“什么叫‘非晕上一十二个时辰不可’?”
李莲花不再理他,欣然看着知县,仿若只有知县是他知音,“我和方公子住在天字五号房的那夜,虽然在琉璃镜中看到人手的影子,却没有听到人出入。所以如果隔壁有人,她若不是女鬼可以出入无声,便是在我等入住之前便已在房中,而在我等离开之后方才出来。只有这样,才听不到她出入之声。”
方多病这才听懂为何那女客非要晕上一十二个时辰不可,她若没有晕这么久,便不会一直留在天字四号房中,早就自行离开了。
“所以刘恒和三号房的女客在对掌之后,各有受伤,却并没有死。”李莲花道,“但他们为何最后却都死了呢?这便要从那天夜里说起。那夜刘恒和人动手,然后一起没了动静,吕阳琴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也许他还能听,但是显然没有自保之力,所以他从天字四号房逃了出来,沿着小路,穿过厨房,跑到了花园里,然后摔了一跤,后脑着地,因为是深夜无人发现,他把自己跌死了。”他微微一笑,“而这便成了一切的起点。”
“起点?吕阳琴把自己跌死了,这才是起点?”方多病奇道,“那难道不是个意外?”
“吕阳琴把自己跌死那自是个意外,反正就算他不跌死自己,变成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李莲花道,“但你莫忘了,他死的时候,血泊里掉着饕餮衔首金簪。”
方多病慢慢地皱起眉头,“你是说——有人就是从这里发现了”
“发现了他和九琼仙境的秘宝有关。”李莲花道,“我们发现了吕阳琴的尸体,方大少差遣胡有槐去搜查死者可是彩华楼的人,于是胡有槐见到了死人,奉命前去搜查。”他微笑道,“你还记得胡有槐回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他说:‘大少爷,这人真不是本楼的手下,你看我彩华楼上上下下百来号人,人人都在掌柜手里有底子,你看这人人都在,绝没有缺了哪个,所以走廊里那玩意儿,绝不是楼里的人,肯定是不知道谁从外面弄来,扔咱们楼里的,定是想坏彩华楼的名声!’可见,他那时候已经去查过了,他说不是楼里的人。”他又笑笑,“可是,他那天又亲自准备了天字五号房给我们住,一个已经检查过全楼的掌柜,一个在天字五号房整理东西的掌柜,就算他没有发现四号房里多了一个女人,至少也会发现水井里有一个伤者。”他补充了一句,“别忘了刘恒还没死,只要没撞傻,他就会呼救。”
“所以其实在我们发现吕阳琴的那天早上,胡有槐发现了刘恒,然后从他那里听说了九琼仙境的线索。”方多病听到此处,已经恍然大悟,“然后呢?”
“然后一切就很明了,刘恒为了求救,告诉了胡有槐关于吕阳琴的真相,而胡有槐将他从井里捞了上来,捏碎了他的颈骨,再将他塞回井里。不料刘恒受伤后伤处肿胀,塞入井口之后堵在井壁之间。”李莲花道,“胡有槐杀了刘恒之后,赶到天字四号房,匆匆将缚恶剑带走。为了尽早赶回,他没能在四号房里彻底搜查,我猜他那时并没有找到刘恒所说的关于九琼仙境的线索。”
“那他为什么不等有空的时候再去?”方多病瞪眼。
李莲花喃喃地叹了口气,“但等他有空的时候,我们俩已经住进去了,你说胡有槐有天大的胆子,敢在你方大少卧榻之旁抄家劫财吗?”方多病不禁听得有些受用,咳嗽两声,“这就是为什么闹鬼的那天晚上他没有来?”李莲花想了想,“我猜他那天晚上没来,一是怕被我们发现,二是他以为晕在地上的那位女客已经死了。”
方多病道:“结果那女人半夜诈尸,又爬了起来。”
“对,那女人清醒过来,也在屋里翻找,这可能是她为什么没有即刻离开四号房。”李莲花道,“她在屋里找到了一个东西。”他比画了一下,“能抓在手里的一个东西。但她既然晕了一十二个时辰,伤势多半很重,又或者是害怕惊动旁人,所以那天晚上她一直留在四号房中。”
方多病看着他的手势,突地想起二楼女尸那佝偻成虎爪的手指,她临死之时一定死死地抓住过什么东西不放。
难道九琼仙境所谓的“宝藏”,就是一个一二尺之间的一个盒子?
那能装得下多少金银珠宝?方多病不禁大为扫兴,他从小到大的压岁钱,装在盒子里也能装个十几二十盒的,九琼仙境这也忒小气了一点。
“然后第二天一早,因为我俩撞鬼,不再回天字五号房,胡有槐就回到四号房去找东西。”李莲花道,“然后他发现了女客没有死,不但没死,还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又捏碎了女客的咽喉,夺走了那个东西,然后把女尸匆匆藏进三号房,想等着日后处理。”他悠然看着知县,“胡有槐以为知县大人昏庸,必会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故而千方百计邀请大人来此断案,却不知大人明察秋毫,岂能看不穿这其中的奥妙?只消派人在胡有槐房中一搜,看有没有搜出缚恶剑或是其他来历不明的金银珠宝,便知草民所言,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肥猪知县牢牢盯着李莲花,李莲花如沐春风,含笑以对。
知县狠狠地多盯了李莲花几眼,“来人啊!给我搜!”
不过片刻,已从胡有槐房中寻到缚恶剑和一些金银细软,胡有槐竟连碎银和铜板都不放过,不愧是生意人。此外,还有一个光可照人的木头盒子,奇硬无比,刀剑难伤水火难侵,饶是胡有槐使尽各种方法,这木头盒子就是打不开。
或许九琼仙境的秘密,便是不许世上俗人伸手染指,所以数百年来,从没有人找到过它所在的地方。
五“掠梦”
“你说胡有槐自己又不使剑,花那么多力气冒那么大风险,偷一把剑回来干什么?”方多病在把胡有槐捆起来,吩咐人快马送回方家给他亲爹伺候以后,最近常有感慨。
李莲花叹了口气,喃喃地道:“他又不如你这般懒”
方多病瞪眼道:“你说什么?”
李莲花正色道:“胡有槐去夺剑,是因为他勤劳。”
方多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只听李莲花悠悠地道:“他会为了把宝剑,改行去练剑;而就算给你一百把宝刀,杀了你的头你也不会去练刀。”
方多病突然严肃起来,“这倒未必,听说在九琼仙境,有一把刀名为‘掠梦’,听说刀影如虹,刀身如冰,施展起来光彩缭绕,美妙至极”
李莲花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曾有一刀名掠梦,刀出飞虹贯日,影落百里千秋,一动山河千秋梦,漫江春色一吻红。
那把刀后来断了,被加了一块冰晶,淬成了另一把剑。
叫作吻颈。
第86章 悬猪记(1)()
王八十从来没有走运过,自他从娘胎落地,老娘就被他克死,三岁时老爹为了给他凑一件冬衣的钱,大冬天上山挖笋,结果摔悬崖一命呜呼。自八岁起,他就被八十岁的曾奶奶卖到了红艳阁当小厮,作价八十铜板,于是叫作王八十。他在红艳阁辛辛苦苦地干活,一个月不过得四十铜钱,到三十八岁那年好不容易存足钱娶了个媳妇,成婚没三天媳妇嫌他太矮,出门丢人,跟着隔壁的张大壮跑了,于是至今王八十还是一个人住。
虽然没人疼没人爱,但王八十很少怨天,有时候他自己对着镇东那小河照照,也觉得就凭水里人长得歪瓜劣枣、身高四尺的样,真他妈的谁都疼不起来,能在红艳阁有份工做,已是老天眷顾。
如他这般老实本分、安分守己的人,其实应该平平安安简简单单过一辈子,死时往乱坟岗上一躺,就此完结,王八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撞鬼的一天。
“昨天晚上,我从红艳阁倒夜壶回来,这里是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当然我出门的时候也并没有点灯。正当我要开门的时候,发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