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纹莲花楼·朱雀-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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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把这个女人杀了四次?她的胸口被很薄而锋利的长剑刺了一剑,额头撞出了一个不小的伤口,右手被齐腕砍去,还被滚油泼了满身,剥了层皮——有谁如此残忍狠毒地对待一个女人?郭祸的火把在洞口晃来晃去,几块碎石又掉了下来,差点砸在李莲花头顶,吓得他往旁一跳,“阿弥陀佛”突地看见有块石头在郭祸盯着看的那块“焦炭”上一弹,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郭祸道:“好像是那只手”李莲花大吃一惊,“什么手?那只被砍掉的手?”郭祸点了点头,“被油炸了。”
李莲花倒抽一口凉气,那只“手”经油锅一炸,攒得紧紧的,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他拾起地上两根折断的干树枝往手里一撬,那“手”里攒着的东西让他毛骨悚然。微一沉吟,他把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收在地道边角,接过郭祸手里的火把,四下高照,却见石壁上留有许多划痕,有些划痕已经模糊,许多只是随手乱划,画了一些小鸡小鸟,但有一句话重复划了两次,那字迹大而歪斜,显然并非读书之人所写,写的是“爱喜生忧”四个字。
“郭大公子,你能不能请百川院认得那位失踪姑娘的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她?”李莲花凝视着那“爱喜生忧”四个字,“然后问一问百川院厨房的师傅,昨天和今天,百川院三餐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郭祸突然想起一事道:“阿发说他昨天晚上在这里看见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女鬼诶,王大嫂和阿发肯定认得阿瑞。”
李莲花点了点头,“今天晚上无了方丈请我吃消夜”郭祸毫不怀疑,“我去普渡寺找你。”
李莲花歉然道:“我也许在厨房”郭祸坚定不移地道:“我到厨房找你!”而后转身离去。
五。“人肉”的味道
普渡寺,方丈禅室。
无了方丈端着一碗米饭正在沉吟,窗外有人敲了两声,微笑道:“众小和尚在饭堂狼吞虎咽,老和尚却在看饭,这是为什么?”
无了方丈莞尔一笑,“李施主。”窗户开了,李莲花站在窗外,“老和尚,我已在饭堂看过,这个月庙里的伙食不好,除去花生青菜油豆腐,只剩白米和盐,亏你白天还吹牛说庙里什么素菜妙绝天下”
无了方丈正色道:“若是李施主想吃,老衲这就请古师父为李施主特制一盘,古师父油炸花生、面团、面饼、辣椒、粉丝无不妙绝”李莲花突然对他一笑,“那他可会油炸死人吗?”
无了方丈一怔,半晌没说出话来,过了好半晌,问道:“油炸死人?”李莲花文雅地抖了抖衣裳,慢吞吞地从窗口翻窗爬了进来,坐在他日间坐的那张椅子上,“嗳”
无了方丈对今早在百川院地道发现焦尸一事已有所耳闻,方才正是对着贯通普渡寺与百川院的地道之事忧心忡忡。李莲花又把地道之事仔细说了一遍,悠悠地道:“普渡寺的古师父,不知会不会油炸死人这道名菜?”
无了方丈缓缓地道:“何出此言?”
李莲花知道老和尚慎重,微微一笑,“普渡寺和百川院之间有条地道,地道通向舍利塔和柴房,靠近百川院的一段有具焦尸,普渡寺的一棵大树早上突然倒了——首先早上没有风,那棵树断得很蹊跷,老和尚心细如发,想必早已看出那是被人一掌劈断的。能令五丈来高的大树树梢折断而树木不倒,只能从同样五丈来高的舍利塔上发掌,那就是说,早上有个人在舍利塔里。且不说他发掌震断树梢到底是要干什么,至少——他在塔里,在地道一端,那就和焦尸有些关系,此其一。”
无了方丈点了点头,“昨日塔中,确有一人。”李莲花慢吞吞地道:“老和尚可知是谁?”无了方丈缓缓摇头,“老衲武功所限,只能听出昨日塔内有人。”
李莲花安静了一阵,慢慢地道:“老和尚胡说八道昨日塔内是谁,你岂能不知?”
无了方丈苦笑,“哦?”李莲花道:“昨日我来的时候,普渡寺正在做早课,按道理众和尚都应该去念经,老和尚没有领头是因为你在装病,可是还有一个人没有去做早课。”
无了方丈问:“谁?”李莲花一字一字地道:“普神和尚!”他顿了一顿,“你说‘请普神师侄到我禅房’,小沙弥却说他在房内打坐,因此他没有去做早课。”
无了方丈轻轻一叹,而后微微一笑,“李施主心细如发,老衲佩服。”
李莲花露齿一笑,“没有去做早课并不能说明在地道里的人就是普神和尚,只能说明早上树倒的那段时间,没有人看见他在何处而已。我说是普神,还是要从焦尸说起——第一,那尸体上有一道剑伤;第二,刺伤死人的人不是百川院的人;第三,地道只通向百川院和普渡寺;第四,普渡寺中只有普神精通剑术——所以,刺伤死人的人,是普神和尚。此其二。”
第26章 经声佛火(4)()
无了方丈微笑,“你怎知刺伤死者之人并非百川院弟子?”李莲花也微笑,“那尸体中剑的地方在胸口,可见出剑的人是站在她面前,若非相识,怎会面对面?而且这当胸一剑并非致命之伤,老和尚你没发现一件事很奇怪吗?”
门外突然有人沉声问道:“什么?”李莲花和无了都是一怔,门外人沉稳地道:“在下纪汉佛。”另一个人嘻嘻一笑,接着道:“白江鹑。”还有一人阴恻恻地道:“石水。”最后一人淡淡道:“云彼丘,百川院‘佛彼白石’四人,进方丈禅室一坐。”
无了方丈打开大门,“四位大驾光临,普渡寺蓬荜生辉。”
石水嘿地冷笑了一声,还没等无了方丈客套话说完,他们四人已经坐了进来,就似本来就坐在房中一样。无了方丈心里苦笑,斜睇了李莲花一眼,暗道都是你当年任性狂妄,以至于他们四人至今如此。
李莲花规规矩矩坐着,口中一本正经地继续道:“这地道顶上只有一层石板,烈火一烧就崩裂,可见石板很薄。这一剑并非致命之伤,只要她不是哑子,就可以呼救,可是百川院中并没有人听见呼救呻吟之声。”
几人都点了点头。李莲花又道:“那具焦尸若真是帮厨的林玉瑞小丫头,她就不是哑子,她为何不叫?刺她一剑之人和她面对面,可见他并不怕她看见他的面目,那入口石壁上画满涂鸦——那说明小姑娘在等人,而这刺她一剑的人说不定就是她在等的人,她和此人认识,所以此人刺她一剑之后,因为某些理由她没有呼救惨叫。”
众人都皱起了眉,细细地想这其中的道理,李莲花又道:“如果她约见的人是百川院的弟子,她何必三更半夜跑到地道中相见?可见她见的必是不能见的人。她从地道口攀爬而下,半身在石板之下,被阿发看见背影,当她是‘只有半截身子的女鬼’。当然还有可能,她约见的是一个人,而刺她一剑的却是另一个人,但若是如此,她为何没有呼救?若是百川院弟子刺她一剑,却又没有将她刺死,而是奔出洞口关上机关,装作若无其事——这不合情理,因为林玉瑞并没有被刺死,她可以指认凶手,所以‘奔出洞口关上机关,装作若无其事’和‘没有将她刺死’不能同时存在。因此,我想刺她一剑的人不是百川院弟子,而很可能是她约见的人。”李莲花微笑道,“所以,从剑伤来看,刺伤她的人不是百川院弟子,普渡寺只有普神和尚精通剑术,可以想到她约见的人是普神和尚——和尚不能和女人在一起,所以林玉瑞见的,是不能见的人。”
众人沉吟了一阵,云彼丘先点了点头。李莲花又笑笑,笑得很和善,“何况——还有另一个证据说明她等的人是个和尚——你们看到墙上那‘爱喜生忧’四个字了吗?”
纪汉佛颔首。李莲花看了无了方丈一眼,“老和尚”
无了方丈接口,“那是法巨经之好喜品中的诗偈,为天竺沙门维袛难大师自天竺经典翻译为我中华文字。”顿了一顿,他缓缓念道:“爱喜生忧,爱喜生畏,无所爱喜,何忧何畏。”
“这是一首佛家诗偈。”李莲花道,“如果她约会的人不是和尚”他尚未说完,白江鹑重重地哼了一声,“老子认识许多和尚,但是也从来没听说过这句。”李莲花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如果她约会的人不是和尚,料想她写不出这四个字来。如果她约见的人是和尚,胸口又有剑伤,那很可能便是普神和尚,何况今天早上普神和尚没有参加早课,总而言之普神和尚很可疑。”
无了方丈叹了一声,“李施主,老衲向众位坦诚,老衲犯了妄言戒,该下阿鼻地狱,那刺伤女施主一剑之人,正是普神师侄。”
“佛彼白石”四人都是啊的一声,十分惊讶,原来无了竟然知道凶手是谁?只听无了缓缓地道:“今日早晨李施主走后,舍利塔中浓烟冲天,他自觉行迹已经难以掩饰,到我禅房中向佛祖悔罪,只是普神师侄年少冲动,只是刺了那女施主一剑,并未杀人,他并非杀死那女施主的凶手。”
正说到这里,一个人突然从窗口闯了进来,把一大团事物重重往地下一摔,大声道:“我在厨房没有找到你,出来就看见这家伙鬼鬼祟祟地伏在地上偷听,顺手抓来了,你们果然在这里!骗得我到处乱转!”他瞪眼看着李莲花,“王大婶已经认出了阿瑞,还有百川院的菜谱是竹笋炒肉丝”
李莲花对他一笑,“我只想知道百川院这两天有没有做过油炸豆腐?”这冲破窗户进来的人正是郭祸,闻言大声道:“没有!”李莲花眉开眼笑,“这就是了。”他看着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人,温言道:“古师父,人肉的味道,好吃吗?”
方丈禅室内一刹那鸦雀无声,只听到那光头大汉牙齿打战的声音,突然哆嗦着道:“我也我也没没、没没有杀人”李莲花叹了口气,“你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模样?”古师父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她她已经死了。”
李莲花又问:“除了胸口的剑伤,她身上还有什么伤口?”古师父道:“她的头在石壁上撞出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了满地,胸口也流了好多血,已经死了。”李莲花道:“然后继油炸面饼之后,你油炸了死人?”古师父全身发抖,“我我我只是”
李莲花非常好奇地看着他,“其实我真的很奇怪,你见到死人——怎么会想到把她弄来吃?”
“我我我我曾经”古师父满脸冷汗,结结巴巴地,看着李莲花,“我曾经看见过一个女人把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的手砍掉,还吃吃吃掉了”云彼丘浑身一震。李莲花啊了一声,“是谁?”
古师父摇摇头,“我不不不不不知道,一个美得像神仙一样的女人,她咬着那个男人的手指,一截一截吃下去,可是她美得美得让人让人”他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嗥叫声,“让人想杀人想吃人”李莲花缩了缩脖子,“你一定看见了女鬼!”古师父拼命摇头,“不,就在清源山下的镇里,八个月前我半夜起来小解,在隔壁客房之中”
云彼丘脸色苍白。纪汉佛嘿了一声,“角丽谯!”白江鹑悻悻地道:“除了这个女妖,有谁有这种能耐倒是李莲花,你怎知这位被女鬼上身的老兄油炸了阿瑞?”
李莲花啊了一声,“因为油锅。地道里有灶台、有柴火,甚至有鸡骨鸭骨、有油,但居然没有油锅——看那地上的骨头,显然有人经常到地道里油炸荤食偷吃,可是没有油锅——那说明搭灶台的人若非有用别的东西替代油锅的妙法,就是能带着油锅来来往往,此其一。这地道里显然不会长出树枝来,那些柴火必是从普渡寺柴房里偷来的,而少了这许多木柴,普渡寺居然一直没有动静,看管木柴的人必定有些问题,此其二。那用油放火之人显然不是百川院中人——否则不会不知地道口那石板薄脆,火一烧就裂,并且火烧地道口,放火之人显然是往普渡寺方向离去,此其三。还有”他顿了一顿,“在被这位古仁兄拿去油炸的手里,握着一块油豆腐。我想可能是断手被放进油里,筋骨收缩,手掌握了起来,正巧你早先刚油炸过豆腐,落了一块在油里,你也没注意,阿瑞的手掌握了起来,抓住了那块油豆腐。而百川院这几天都没有吃过油豆腐,倒是普渡寺这一个月的伙食里天天都有油豆腐,你又管着寺里的柴火油粮,又能随意拿走油锅,地道口还在柴房之中,若不是你油炸死人,莫非是死人爬到你的厨房之中自己油炸了自己?”李莲花瞪眼道,“那可恐怖得很,我怕鬼”
古师父抱着头,“我只是一时糊涂,那只手在锅里我害怕得很没有吃她,我没有吃她,只是剁了她的手油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