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嫁-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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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你来分派就是。”商子路豪爽笑道,“反正我六月才进军营,此前若是有什么要我做的,说一声就是。”
穆清也点点头。
沈霓裳看了四人一眼:“既是这样,那我就先说说,若有不对,大家再提出商讨。”
商子路穆清连着张少寒皆颔首。
“我反正就负责出银子。”凌飞看她一眼,懒懒道,“旁的事儿,你们商量着办就是。”
沈霓裳也没想过要凌飞来帮着跑腿,闻言正好对了她的话头:“是,原本就是这样说的。不过,如今要修整铺子,还要进原料,所需的数量不小——”
“说吧。”凌飞抬抬眉。
“三万两。”
沈霓裳报出一个数字。
屋中几人都愣了下。
凌飞面上神色不动,直直看着沈霓裳重复一遍:“三万两?”
“修整铺子应当花不了多少银子,工坊那边的开销暂时我这边可以应付,主要是原料。”沈霓裳早已经计算清楚,“如今刚刚开年不久,正是原料淡季,此番多收购些,一是可以省下些成本,其二,也是以防万一。”
若是可以,她还想再多预算两万两的原料。
“以防万一?”穆清好奇看着她。
望了眼几人眼中的不解,她淡淡道:“香业素来竞争激烈,若是咱们的香推出后大受欢迎,其他老字号未必会看着咱们顺顺当当的做生意。”
“难不成还有不长眼的敢动什么手脚?”凌飞傲然道。
“生意人自然惹不起你们,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制香一向是暴利行业,这些香铺多是祖业传下,历代累积不知多少。”沈霓裳看着他,“人家不敢同你明着使阴招,但只需将云州的原料采购一空,你又能如何?咱们能同人家比家底么?”
穆清商子路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凌飞却不信,指出最本质的问题:“你说的这些是在咱们香铺制的香能将云州大半香铺的香都压过的情形下,可是即便那****拿出的三种香也称得上极品,但别家香铺也未必没有这般品级的好香。我看你方才所言,想得有些多了。”
沈霓裳微微一笑,朝门外喊了声:“玉春。”
玉春在门口应了声,“咚咚”跑下楼去。
不一会儿,她抱了个包裹进来。
四个男子看了沈霓裳一眼,沈霓裳只淡然笑,并不解释。
只见玉春揭开包着包裹的蓝色锦布,露出一小小的玉香兽,被沈霓裳培训过,她动作有条不紊,香灰香媒早已经弄好,点了碳埋好露孔后,将香饼放在云片上,香兽盖上。
沈霓裳起身,站到一边。
玉春将香兽放到桌子中央,她小声道:“诸位不妨闭目运转心法。”又对穆清道,“穆少爷,你挪过来吧,别挤着。”
四人莫名看了眼,穆清将椅子挪正,此际香兽张开的口中有白烟袅袅飘出,并不逸散,而是凝成一缕,旋而不散,缓缓升空,慢慢才有几缕旋转着分开,犹如开花一般,优雅之极。
一股深幽空寂的香味霎时进入鼻端,极为美妙可人,再稍稍多加机会,便感受到一种悠远不绝的禅意空寂,灵台陡然空灵通透……
四人面色齐齐一震!
下一瞬,便阖目将心法运转感受,这一感受,便沉浸其中,浑然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沈霓裳朝玉春比划了下,玉春领会,轻轻开门出去,在外面把守。
香兽中的意可香只有豌豆大小,半个时辰便熏尽。
香味渐渐浅淡,几人缓缓睁开眼,皆有疑似梦中之感,仿若时空辗转,一刹那不知置身何处。
容苏并未习武,他觉着这意可香之不同凡响,乃是凭借他自小浸淫香道的经验判断,但真正效用能达到如何,他也不能得知。
故此,也只能这般提点沈霓裳一二,让她心中有数。
可此际,沈霓裳看着四人面上的惊色,她心中顿时有数,只怕这意可香对于这些习练内功心法的武道中人的效果,比容苏预想的还要大得多。
心中也担心,但她面上不动神色:“诸位觉得如何?”
张少寒将眼中的骇然之色按捺住,没有做声,看向其他三人。
穆清也是满面震惊,他上辈子无论是香楠还是普通的沉香都不算少,方才他默运心法,本想稍稍感受下,但没想到一进去就全然空灵,竟然什么其他杂念都没了,只觉浑身上下,经脉丹田,但凡内息过处无一不熨贴舒服,再一醒来,一看更漏,竟然已是一个时辰之久。
这般的静心凝神之效果,只有香楠中的最上等才能达到。
虽然他也感觉出,这香除了静心凝神外并无其他效果,可即便是这样,也足够惊人!
要知道,香楠同沉香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沉香只有静心凝神之用,而香楠除了有更佳的静心凝神之效外,还有聚气辅助突破之用。
但沉香同香楠之间的价格却是最低十倍,最高百倍甚至数百倍的差距。
这香虽无聚气之效,但只凭这香几乎等同于香楠甚至是上等香楠的静心凝神之效果,就已经足够让人趋之若鹜!
商子路的嘴半天没合上:“霓裳,这香是你制的?”
沈霓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着四人:“此香,名意可。”
穆清猛地想起了那日在容苏院中,容苏放在茶案上的四个瓷盒,后来,沈霓裳让他品香,只拿了三种香出来。
意合香、深静香、小宗香——没有这意可香。
意合香、意可香……他有些明白了。
他不是真傻,那****也猜出容苏口中请他制香的人就是沈霓裳,但他也看出,那时沈霓裳不待见他,他也就没乱动乱问。
后来沈霓裳邀他入股,他极为高兴。
他知道沈霓裳多少是看在容苏的面上,但他也不嫉妒,不在意。
容苏本就是他大哥,沈霓裳同容苏亲近,他自然也能同沈霓裳更亲近,更能做朋友么。
可是,此刻他有些微微的难过。
他知道在沈霓裳心中,容苏比他紧要,但他们早前见了那么多回,沈霓裳竟然一直没有透露过这意可香的存在。
直到今日,才当着四个人的面,将这意可香亮了出来。
难道在沈霓裳心里,他同凌飞商子路,甚至这张少东家都是一般无二的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浇个透心()
对这横空出世的意合香生出的惊诧惊喜被这股莫名的酸楚掩盖了,穆清默默垂下目光,不想让人看出他此刻的情绪。
凌飞费了极大力气才压制住心中的惊色,在他这样的一个身份,他更知晓这意可香的价值。
尤其是在当下。
渭国已经战败,同苍国签订协约,从此成为苍国附属国,每年纳税上贡。
七国之间,形势十分微妙,表面平静,私下里,已是暗潮汹涌。
尤其是三大国之间,彼此戒备,又互有试探勾连。
在他看来,中土三百年的休养生息,如今只怕已经快到了尽头。
大沥位于苍国茂国之间,形势更是岌岌可危。
他那位皇帝姑父这连着大半年来,只怕都没睡上一个安稳觉。
去年派他暗查云州军政,今年一开年,又给了他一道暗谕,将他再遣云州。
三百年前,中土七分,最后划定疆域,方有如今的中土七国。
这七国疆域凭何而划分?
三岁小儿都知,谁的力气大,谁便能抢到最多吃食。
当时的苍军生于北地,体质强悍,但凡苍国习武之人,平均质数皆优胜于其他六军。
故此苍军最后圈定了以起发源地为起处的大片疆域,几乎将中土之地从东至西,整个北方囊括在内,只留下了最西北边的渭国。
其大小不足苍国的十分之一。
以此类推,大沥、茂国,其他三小国,皆是如此立国。
而如今,苍国先动渭国,其他三小国不提,茂国同大沥却不敢掉以轻心,尤其,大沥还紧紧毗邻苍国,皇帝如何能不早做准备?
在这样的时候,这意可香的价值……简直……
凌飞紧紧盯着沈霓裳,几乎不掩迫切:“这香方是谁的?”
“我的。”沈霓裳微微一笑,点漆乌眸幽深:“你想做什么?”
凌飞触及到那双黑黝黝深邃的目光才腾地清醒过来,却是无言以对。
是啊,他能做什么?
叫沈霓裳将香方进献王都?
只看沈霓裳这神情,他就知晓,她没有这样的打算。
果然,沈霓裳淡淡道:“我不会也不愿意去出这个头。王都能给我什么?一些赏赐或是一个名号?我一介民女,手里有这样的东西,只怕王都那些士籍私下里会扒了我皮,他们会想着我手里还会不会有更好的东西。届时,我当如何自处。若不说这香方是我的,你想进献御前,就只能说是你或是商子路无意得来,可以你们二人的身份,宫里只能将这份功劳给你们记着,然后再赏赐些许。可是这样于我,有什么好处?再者,这意可香就算有了香方,没有独门手法,也不能成。难不成你们还要学了再去进献,届时,你又作何解释?”
凌飞猛跳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沈霓裳分析得很对。
按照他对宫里那位的了解,无论是沈霓裳进献香方,还是通过他进献,结果同沈霓裳预测的,相差不会太大。
而且,沈霓裳还有一点说得很准确。
那就是王都那些士族世家,绝不会轻易放过沈霓裳。
边民被贬为奴已经三百年,如今七国士族都没有放弃从边民身上攫取价值,又何况一个良籍民女。
可是,沈霓裳既然已经将这意可香拿出来,自然心中早有分寸。
“那你说当如何?”他也放弃揣测,干脆直接问。
穆清被沈霓裳这一番话也惊住,他忧心地望着沈霓裳沉静的侧脸,早前的小小忧郁,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
即使开始没想到,但两人的这一番对答,他也看出这其中的凶险之处。
一个处置不好,他们三人还好,沈霓裳只怕就会身处漩涡当中。
“这意可香对习武之人有用,王都即便要了这香方,也不过是想让大沥子民受用。可这样的东西,数量多了,也造价不菲,便是皇宫也不能无偿提供。何况,这香是合出来的,并非是香楠那样,采集下来便可用。再者,真正有权势的士族,只怕也不缺香楠用。”沈霓裳唇角弯起弧度,“其实王都要了这香方,同这香方留在我们手中,并无区别。只要你能替我们作保,我们可以同王都达成协议,我们尽力完成王都所需的份额,让他们可以在我们这里以一定优惠价格购货。另外,你可以同王都私下协议,就说这意可香的所得利润,我们愿意拿一半出来充作军费。生意上的事,我们也无须帮忙。其他的事,你随意如何说,以你的才智,想必藏住我护住张少东家,应该不是难事。你看这样如何?”
沈霓裳着重强调了“私下协议”这四字,目有深意的看着凌飞。
凌飞仔细咀嚼了好几遍:“你是说——?”
他向沈霓裳寻求确认,沈霓裳噙笑颔首:“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你们是亲戚,亲戚之间分红让利,不是常事么?”
凌飞下意识的看穆清一眼,说到亲戚,这位才是那位的亲外甥。
“自然连着他一起,不过他不熟,你常年在王都,这事当然你去说,更知道如何处置更妥当。”沈霓裳一早就想好了,既然都帮凌飞刷了好感度,也顺便帮穆清刷一下。
都是香铺的东家,他们愈是得亲眼,那她这香铺日后便更能方便。
士族凌驾庶民之上,但士族也有强有弱,甚至包括皇室其实也是一个士族家族。
连商家穆家这样的士族之间尚且存在纷争,更不用说王都那士族世家云集的地方。
这凌飞身份不凡,却连着半年都呆在云州,她就不信,他身为堂堂恩侯府的继承人,真能闲到这个地步。
何况,这两回相见,比起去年,凌飞话少了许多,也不似去年那般跳脱轻松,仔细观察,还能看出他眉宇中藏着一抹深沉之色。
再加上她曾经无意中听到了那场隐秘,“苍鹰”、“覃龙”……若非不是碰巧谐音的话,那么那位“覃龙”的身份还真是令人探究啊。
可这些同她并没什么关系,她要的只是能利用好所有能利用的资源,让自己活得更好,更有自主权。
武力也好,财力也好,都不是目的,而是方式。
当然,人不欠我,我不欠人。
她不会亏心。
凌飞定定地看了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