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嫁-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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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霓裳注视良久，轻声感慨：“先生的境界，霓裳只怕永生也达不到。”
容苏轻笑：“何出此言？”
沈霓裳道：“我若心悦一人，便希望他自遇到我那日起，只心悦我一人。我若死了，也希望他永远永远都记得我。若知道他再喜欢上旁人，我会很不开心。”
第三十三章 谁看上谁（）
大约沈霓裳早前在容苏面前皆是极镇定淡然的模样，如今这番言语倒让容苏觉着眼前的少女终于符合了她该有的年纪。
他低低轻笑，眼中溢出一抹自己都未觉察的宠溺：“你年纪还小，到了我这样的年纪，想法便会不同了。”
这话沈霓裳自然不赞同。
她挑眉问：“那先生在我这样的年纪时，想法是同我一样么？”
容苏被她反问得一愣，旋即笑着摇首：“并无。”稍顿：“我在你这般年纪时，需要想的事情太多，并无空暇来想这些。”
说话间，似想到了些久远的场景，他笑容微微敛起。
沈霓裳看他一眼，也不再做声。
两人联袂而立，静静地望着眼前，一时宁静。
片刻后，容苏先出声道，让沈霓裳在此稍候。
沈霓裳猜到他应是要出去同穆清交待一声，便颔了颔首。
自沈霓裳容苏二人进去后，穆清便在外候着。
穆清脑子里正在纠结。
这沈姑娘竟然是来找容苏的！
第一眼看到时，他原本以为她是跟着他来的，可没想到……容苏怎跟她这般熟了？
她没有象前世那样老是偷偷跟着他，他应该觉着松口气才对，他一直避着她不就是怕她又缠上来么？
明明他之前一想起她就觉着麻烦甚至有些厌烦，若不是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他那日根本就不会出现，当时他是想着让孔祥出手，后来见有人救了她们二人，他也当了一件心事。
那回马车出事，他没有救她，如今她确实如他所愿的视他为路人——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是，但心里好像其实也没那么高兴。
反而方才看到她的时候，他的心还控制不住的猛跳了两下！
这两日不知为何，他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那双黑黝黝的杏核大眼平静幽深同他相对的场景，掌心处似乎也还停留着那柔若无骨的腰肢触感……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心跳得有些快，他觉着自己有些中邪了。
穆清脑子里正乱七八糟，小扇子忽然过来低声好奇：“这沈姑娘怎么同容老板这样熟了？”
他们少爷来了好些回还没登堂入室，这沈姑娘是上回才认识容老板的吧。
小扇子这一问，总算把穆清的注意力引了回了。
对啊，他们怎么会就这么熟了？
旁人他不知晓，但对容苏他却是知道的。
前世他十四岁第一次踏入脉然斋，容苏虽然对他亲和，但也是两三年后他才有幸进了脉然斋的后院。
他知道，那是容苏的居所。
而前世几年的相交当中，他从未看见过第二个人踏进容苏的居所，这沈姑娘是怎么办到的？
容苏看似待人温和，但相处后他才发现，容苏实际上同人相当疏离。
脉然斋经营香料，但容苏对外却从来没有售出过一块奇楠，唯独他能从容苏手中购到上品奇楠。
他感觉得出，容苏对他的赏识。
而这一世，他不敢让修为提升过快，对奇楠也几乎没有需求。
直到前些日子义兄白之远提到上品香楠难求之事，他才又踏入了脉然斋。
其实，他是有些害怕的。
害怕容苏也同其他人一眼，看不起如今的他。
容苏没有让他失望，他对他一如前世的温和亲切，故此，他今日来便是来求购奇楠的。
他想，容苏应该不会拒绝他的。
想到这里，穆清唇角浮起了微微笑意。
小扇子问了话，非但没等到回答，反倒看自家主子笑得古古怪怪，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儿——少爷一碰到这沈姑娘怎么就好像中邪似的！
玉春站在店铺另一头，她的眼珠子一直在穆清身上好奇打转。
她也很奇怪，这穆公子往回不是一见她们就跟见鬼似的跑么？
这回怎么还留下了？
小扇子注意到玉春那直白的眼神，心里觉着有些不爽快，便故意咳了咳，待玉春看过来，他又做出一副很正经目不斜视的模样。
玉春先没反应过来，眼神一收，又朝穆清身上好奇打量。
小扇子又咳。
这回玉春懂了，翻了个白眼，嘴角一撇，心想，要不是你和你家主子神叨叨的，我也不会老看吧？她绝不承认，是因为这穆少爷长得太漂亮才看的。
这时，容苏终于行了出来。
“劳穆公子久等。”容苏歉意一笑。
“不妨事，我也无事。”穆清说着，目光不自觉的又朝里面瞟了下。
听到穆清的回答，小扇子脸色蓦地怪异几分。
“鄙店如今最上品的沉香便是方才穆公子见过的那一块，上品香楠极为难得，但凡出现也几乎不能流通于市。穆公子一片爱兄之心，可鄙店力有未逮，实不能成全了。”容苏微微欠身，满面歉意。
穆清呆了呆，半晌才强笑道：“不干容老板的事，是我强求了”
步出脉然斋，穆清觉着心口有些发闷。
明明上一世，他第二回上门，容苏就拿出了一块上等香楠卖于他。而这一世，他本是上回就打算开口，但因为沈霓裳的出现，他才没好开口。
今日来，他原本觉着是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容苏拒绝了他。
穆清觉得胸口堵得慌。
难道因为他没出息，所以全部的人都变了么？
喜欢他的连多余眼神儿都不给一个，连容苏也不肯卖香楠给他……
明明他还是他，怎么这些人一个二个的全变了呢？
“穆少爷留步。”身后传来容苏的声音。
他转身过去，容苏的神情极为诚挚：“穆少爷若是无事，不妨多来坐坐。”
压在心口的大石瞬间挪开，穆清扬起大大笑脸：“好。”
再度转身，脚步也轻快了。
他就知道，容苏不是那样的人。
“少爷，你可是看上那沈姑娘了？”一上马车，看着穆清一脸的灿烂笑意，小扇子忽地眨着眼凑近小声问。
穆清闻言先面上微红，紧接着涨红了面反驳：“我，我看上她？小爷什么时候看上她了？你怎么不说她看上我？”
“哦，奴才明白了。”小扇子故作深沉点头。
“你明白什么？”穆清一愣。
第三十四章 有族曰魂（）
“明白少爷确实看上人家了啊。”小扇子掰着手指头算：“头一回你好端端的要出府，不骑马，非要孔祥赶马车出来，还不用咱们府里的车。没多会儿，这沈姑娘的马车就来了。对了，你还让孔祥救人，后来没捞着出手，被别人救了……第二回你在鼎丰看到人家姑娘给人传信，脸色就变了……第三回在书局，明明咱们没事儿你非得说有事……然后上一回在脉然斋，你明明说了要给白少爷买香楠的，可还没提就走了……再就是今日，你同白少爷明明约了巳时初去擂馆，可眼下都快巳时中了。无事的时候你说有事，这有事儿的时候，少爷偏说无事——”
小扇子望着穆清，笑得十分欠揍：“还有少爷每回在一句话里头，又说‘小爷’又说‘我’的时候，多半是心里有鬼——”
“心里有鬼？谁心里有鬼了？我看是太久没修理你这小子，胆子长毛了啊！你说谁有鬼呢——”穆清蓦地跳起，朝小扇子劈头盖脸拍去，小扇子连连告饶：“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少爷没鬼，是奴才心里有鬼——少爷说的全对，少爷没看上那沈姑娘，是那沈姑娘看上少爷了……”
听得这一句，穆清本欲收回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揍下去，小扇子顿时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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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头，站在院中的沈霓裳见屋前设有一案，上有茶具若干，她过去坐下。
半刻钟后，容苏归来，见沈霓裳已经入座，也笑了笑，在对面坐下，净手冲茶。
依旧是行云流水，美轮美奂的一套动作后，茶杯放到了沈霓裳面前。
沈霓裳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场景，只怕以后再难得见了吧。
“先生，我只怕在这云州待不长久了。”沈霓裳看着他：“我也许很快就会离开云州。”
容苏放下茶盏，眼中诧异。
“家中出了变故，我不愿按家中安排而行，却无力改变。因此，只能叛逃离开了。”沈霓裳一笑。
“没有其他法子么？”容苏一蹙眉，问道。
沈霓裳摇首无奈：“只怕是没有。”
容苏蹙了蹙眉：“就你一人？”
沈霓裳笑了笑：“大约还有我的婢女。不过，先生也莫为我担心，天无绝人之路，路总是人走出来的。”
容苏眉心微蹙未放：“那你作何打算？”
沈霓裳道：“钱财我们有一些，只需把路线制定好，待时机合适，离开云州，天大地大，寻一处远些的地方安顿下来，再谋生路。”
听得沈霓裳的计划，容苏却摇头：“并非这般容易。”见沈霓裳不解，他解释道：“无论大沥还是七国之内，出城倒是无妨，但入城必定要路引，若无路引便需户籍书。你们二人若无此两种，不但不能入城，只怕还会被当做边民或是逃奴稽留。官府会先验血，若非边民，便会关押。数月内不能证明身份或是无保人担保，便会发卖为奴。”
沈霓裳愣住！
她完全没有想到，七国对户籍的管理竟然如此严苛。
“这么严格……”她喃喃道。
“这是官府为了防止边民混入，故而十分戒备。”容苏淡淡笑道：“毕竟边民中也有许多形貌同中土之人并无差异。”
沈霓裳有些头疼，这样一来，她的计划又要重新筹谋，真真麻烦之极。
“这些官府也太过了些，”她皱眉道：“也没听过说边民犯过有何伤天害理的大罪，也不知为何这般不容人，半条活路也不给一般。”
同情有，但也有限，毕竟边民同她并不相干，之所以怨言，关键是还影响了她的计划。
“三百年前，多数边民也生活在中土之地，”容苏忽地开口：“而后中土之人互相开战讨伐，边民也被卷入。但到了最后，七国新建却一致诏令天下，自此，边民为奴。”
沈霓裳其实在米家藏书楼也看过一些有关边民的记载，但也语焉不详。毕竟，三百年过去，如今中土也难得见到多少边民。
听容苏这般一说，她也生出了解的兴致。
“七国为何会下这样的诏令？”她问，忽地想到一点：“下这样的诏令，万一有二者子嗣，那当如何？”
“子嗣？”容苏看她。
“我在书中看到过，据传有些边民种族男女容貌甚美，也有中土之人据为禁脔。”她好奇：“若是生下子嗣，又当如何？”
容苏却摇首，否决了这种可能性：“边民同中土之人血统相异，极难产下子嗣，即便有孕，也不能足月。我从未听说过有二者混血之人，不仅中土之人同边民无法生育子嗣，大部分边民种族之间也并不通婚，亦是因为子嗣难求。”
竟然还有生殖隔离的存在？
沈霓裳越觉惊奇，按道理，嬉人鬼人这样的种族不说，那些同中土之人形貌类似的边民种族应当大部分染色体都相同，生殖隔离应该不会存在啊。不过她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有时候只要是关键的一条染色体，也就可能导致胎儿不能突破障碍，完全发育，导致流产。
“原来如此，应是血统有异，故而导致血脉冲突，胎儿难以发育成熟。”她颔首分析道。
“当是如此，”容苏也颔首，并不觉沈霓裳这样一个未嫁的姑娘说起这样话题这般坦然的态度有何不对：“边民各族同中土之人血统大不同。故此，中土之人能习练功法，擅武，而边民也有各自所能。”
“嬉人便天生神力。”沈霓裳点头，忽地想起一问：“对了，先生可知边民一共有多少族？”
容苏顿了一下，抬首看向她：“边民共……十八族。”
沈霓裳闻言颔首，好奇又问：“那除了嬉人这般天生神力的，可还有其他？”
“边民之能自不止嬉人神力这一项，”容苏道：“百灵族天生歌喉美妙，蝉衣族擅织，海族擅水，玉族能识石中之宝，夜人视夜如昼……等等如是。边民各族皆有天赋所长。而其中的魂族，相传有织魂之能。而据言，族中祭司更有祭魂之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