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难当-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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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以攸熔不争的个性,如何统御对他母妃仍抱有偏见的群臣和百姓?”江后觉得方才自己语气重了些,稍微软了一点。
“那您就让皇姐做皇帝吧,反正,她也可以女扮男装,大不了再和舅爷爷商议一番,找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李攸烨急起来已经口不择言了。
“放肆!”江后将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撂,终于忍不住大声喝道。李攸烨吓得浑身一颤,抬起头来,眸中泛起一片潋滟水光。江后强压住怒气,瞪了李攸烨一眼:“你再胡说八道,别以为哀家不会重重罚你!你别忘了,你当初许诺哀家的,不想让上官凝死,就要答应哀家一件事,这件事就是你必须娶上官凝,此事不容再议!”
江后从来没有用过如此严厉的口吻跟她说过话,愠怒的脸色表明她不容置疑的态度,李攸烨知道此事再无回旋余地。在无可争辩的事实摆在面前,她落拓地像只任人摆布的木偶,为了所谓的江山职责,就要赔上自己的幸福。可是,当初有谁问过她,这些强加给她的责任,她究竟想不想要?
怒极反笑,只是颗颗珍珠泄出了心底的委屈:“皇奶奶想得如此周到,孙儿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是好,但愿,孙儿娶了上官凝,真能让这江山永固!”
江后无言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恭敬地作揖,眼中失了焦距,转身离开,扣在掌心的指尖几乎嵌进肉里,最后,百般心疼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这些年,她再次卷入本已厌倦的纷争,踏入让她记起一切苦痛的领域,纵横驰骋,决断杀伐,难道仅仅是为了一片江山吗?这一切还不是为了……
“太皇太后,该歇息了,皇上还小,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燕娘适时出现在她背后,用最熟悉的轻柔安抚一颗疲惫的心。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将这一贯坚强的女人孤独柔弱的一面收入眼底,存在心里。记得当年她们还是姐妹,如今,她的年纪已经足够当她的母亲。这一恍然,十几年过去了,她都不曾改变过,她也从未离开过,不知道,再过个十几年,还会不会有人陪着她。这是个注定要孤独的人啊,皇上怎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惹她伤心呢!
第88章 去留无意()
“你也去歇息吧,哀家累了!”江后站起身来,独自转入内殿,单薄的背影难掩满身的倦意。燕娘叹口气,挥挥手阻住即将入内服侍的宫人,将门窗掩好,最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咚咚的更声游走于辗转的宫道,将黎明前的每一刻光阴细细称量。乍起的风擦着红墙呜呜而过,此起彼伏间汇成深秋里特色的幽鸣。檐角的飞禽走兽,永远以高昂之姿,守护着自己管辖的一方安宁。偌大的宫廷从铸成的哪一天起,就承受着一成不变的刻意冷清,到了夜里,尤其如此。
然而此刻,这股冷清却被御前总管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他三步作两步地奔向慈和宫,将万岁爷深夜出宫的消息禀报给江后,这下子前一刻发生在尧华宫的乱套,这一刻又传染给了慈和宫。
江后头疼地更衣,边往外走,便问杜庞事情的经过。杜庞把李攸烨如何失魂落魄回到尧华殿,又如何换了便衣取了马直闯西华门等事,一一上报,当说到权姑娘已经追出去的时候,江后脚步一顿,脸上罩上一层寒霜。杜庞见状立马噤声,跟着江后一路行至西华门。没拦住李攸烨的宫门守卫跪了一地,江后蹙着眉头,将责罚事宜先搁置一边,雷厉风行地派大内侍卫连夜出宫找寻,务必保证李攸烨的安全,另强调不得对外透露风声,只说是捉拿朝廷钦犯。
大内侍卫分头去了,燕娘这才携着狐裘等保暖衣物赶上来,急急忙忙给江后披了,又往她手里搁了个暖炉,还不放心,仍要回去把烧炭的大铜炉搬来,被江后制止才作罢。皇宫各门楼都加了侍卫,一有李攸烨消息,就会来报,江后心里挂念李攸烨的安危,执意在西华门坐镇,等消息。燕娘的脸被风刮得生疼,望着漆黑的夜,既焦急又心疼地抱怨:“这孩子真不叫人安生,夜里比不得白天,气温那么低,怎么还骑马出去溜呢,要是着了凉怎么办?!”
江后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身上散发出的威严气势让周围的侍卫额头冒起了冷汗。侍卫长几乎踮着脚尖向江后禀报一个一个不断落空的消息。杜庞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被叫到江后跟前心惊胆颤上报李攸烨白天的所有行程。当说到权姑娘在皇家马场出现,并被李攸烨带上霜山时,江后的眼神几乎要把他凝成冰棍儿。
得知消息的上官凝,很快地出现在西华门,并不多话,只安静地等着,只眼底泄露了一丝担忧。江后知她身子骨弱,让她回宫里等消息,上官凝本想拒绝,但见江后眼里的执意,只好顺从地点头,又返回了。众人见这来去匆匆女子,虽纤弱,但周身自有一股华丽气质衬着,高贵典雅,暗想这便是未来的皇后了,看太皇太后顷刻化为怜惜的目光,果然是极受宠爱的,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凉呢。而实际上,江后把她支走也是出于另一种考虑,杜庞的话言犹在耳,她担心,李攸烨待会会和别人共乘一骑回来……
漏壶滴答滴答地响着,搅得人心更加烦乱。人还是没有找到,侍卫长感觉自己的脑袋正在脖子上晃悠得厉害,偏偏这时候越是担心什么它越来什么。方才还是星斗满天的夜空,此时却布了一层乌云,似乎,要变天了。
骤雨不负众望的洒下。
几道强劲的风,将一面撑开的纸伞,刮飞出去,落在地上像个乱滚的王八,一直滚到在门楼里安坐的江后面前。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罪魁祸首,在江后狐裘上溅了一串泥渍后,便安稳地数角朝天躺下,皆感受到来自那女人身上强劲的气压。丢伞的人吓得面如土色,头也不敢抬地跪在雨中,身上哆嗦的不成样子。众人不禁为他的一时失手嗟叹起来,这倒霉的孩子,撞枪口上了。
出人意料地是,江后并没有处罚他,反而赐了姜汤,嘱咐他赶紧下去喝了。这个侍卫感激涕零,窝在雨中久久不敢起身,还是同伴将浑身湿透的他扶了下去。旁人纷纷感叹江后的大人大量,而江后此举并非只得人心,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她之所以善待别人,也是希望她那孙儿在外面被别人善待才好,这么大的雨,谁会忍心自己的亲人在外被淋呢?只是推己及人而已。
雨渐渐止息,天空也也迎来了黎明前的深蓝。被层层外衣裹住的江后,从门楼里走出来,看着渐渐分明的楼宇轮廓,心沉到了谷底。宫门依次打开,再过一个时辰就是上朝的时候了。柳舒澜也赶了过来,侍卫们一夜未眠,她叫人挑了酒坛,里面是熬得姜汤,一碗一碗地盛给侍卫喝了,虽缓解不了疲乏,防防身也好。
燕娘帮着料理完,步履沉重地回到江后身边,忽然听到那略带低沉的声音:“哀家是不是做错了?把她逼走了?”
燕娘红了眼眶,扶住那孤清的身影:“皇上会回来的,她想通了,就会知道太皇太后的好!”
“她一定恨哀家吧,强迫她做不喜欢做的事!”
“怎么会呢?哪有孙儿恨奶奶的,”燕娘掩饰着擦干眼角,强颜欢笑道:“她要是不识好歹,不用您发话,我呀就拿棒子教训她,三天不给她吃东西,到时候她哭饶也无用!”
“是啊,皇上虽然任性,但孝顺的很!”柳舒澜肯定道。
正说着呢,宫门外雨点般传来一串轻快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即将停歇的雨点。把众人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只见朦胧中,一匹乌黑色的马儿渐渐露出了庞大的身形,江后第一时间将目光落在马背上那单薄的人影上面,她的脸色在暗蓝中仍苍白得吓人,全身已经湿透,袍子趴在身上,到处是褶皱,发髻散开数缕,胡乱地粘在额角,身子摇摇欲坠地挂在马上,似乎随时都能倒下去。这个样子李攸烨,看起来狼狈至极。侍卫们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
而马上的人只往宫门看了一眼,张了张嘴,话还没说,便一头栽了下去。
“烨儿!”
“万岁爷!”
“皇上!”
“太皇太后别担心,皇上估计是受了风寒,快,先抬上轿子,回宫!”
宫门口现在一团乱了。太皇太后乱,侍卫也乱,柳舒澜忙得焦头烂额,想着拉开围着的人群,先治病要紧。
上官凝彻夜未眠,等不来消息,见天也快亮了,索性梳洗了,又赶了过来。一来就看到这个混乱的场景,李攸烨栽下来的时候,她的心都拧在一起了。
等到众人都安定下来,已经是柳舒澜确诊李攸烨感染风寒的时候了。李攸烨一直昏迷着,脸色由惨白转成烫人的红热,柳舒澜开了药剂,好说歹说没有大碍,才把惊怖不已的燕娘稳定下来。
李攸璇来看望了一次,柳舒澜已经给李攸烨擦好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中衣。江后见李攸璇脸上难掩疲惫,嘱咐她回去好生休息。自那日的事件以后,李攸熔几乎夜夜纵酒无度,李攸璇作为长姐,时不时得分心照顾他一下。这不刚安顿好,听说李攸烨又出了事。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如今李攸烨没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留了一会,便走了。
江后派人去内阁传话,今日的早朝免了,朝臣直接入勤政院办理公务。没见着权洛颖的身影,她这心里总有些疑惑。烨儿明显是淋了一夜的雨,难道这一夜,那人都没有找到她吗?
实际上,权洛颖确实找到她了。在所有能用的定位仪器都用上的情况下,她找到了那个一手牵着乌龙,一手拿着包裹,站在别家屋檐下缩着脑袋躲雨的李攸烨,一副离家出走的可怜样子。她抿抿嘴,又好气又好笑地走过去。见她出现,李攸烨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的欣喜,但随着她的靠近,又黯淡了下去。
不大的角落,盛两个人有些拥挤,她们不得不近身挨着。
“你想做什么?”权洛颖明知故问。伸手接了一串雨滴,发现冰凉刺骨,忙甩了出去。指尖唔在嘴上呵气。
李攸烨低头又抬头,眼睛只放在雨帘上:“我不想呆在皇宫了!”
“为什么?那不是你的家吗?”权洛颖记得当初她说要进来,李攸烨还一副不让进的样子。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呆在那里了!”李攸烨偏开了头,声音里带了浓重的鼻音。让人想起离家出走的小孩子,总是因为父母没给买想要的糖吃,所以委屈之极。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雨似乎没有减弱的趋势。李攸烨歪着头看了看天,下定决心:“我先走了,待会雨可能下得更大,就走不了了。我们,有缘再见!”她说的勉强,权洛颖听得也落寞。
有缘再见,何为有缘?她们能见到已经是天大的缘分了,怎么还会有第二次这么巧的事?她也不明白明明拒绝了她,为何在听说她出走的消息,心还会紧紧揪着不放。这是早晚的事,不是吗?为何还要这样的不甘心?
那人牵着马走进雨中,带走了的,是再见的可能。
她愣愣地看着雨线的末端,在地上砸出水泡,破碎,又结起,再破碎,又结起。耳朵里那咯噔咯噔的声音渐渐走远,直到湮灭在雨中。心流空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站在原地,抱住胳膊,似乎听到远方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急速地朝她奔来。因这一刹那间升起的错觉,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好似随时能破穿胸口。
然而,随着蹄声的越发清晰,她的心中升起一个几乎让人窒息的可能,让她瞬间发起抖来。
直到马蹄将视线内所有结起的水泡全都踩碎。她才确信李攸烨的确又折返回来了。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整颗心还在消化她的去而复返,几乎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却能清楚地明白她的意思。那种充满期待、渴盼和恳求的眼神,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是她第三次问她了。她明白这将会是最后一次。
“你……给我一点时间!”权洛颖几乎是磕着牙齿,按耐不住急于脱口而出的心脏,说出了这句让她不知道如何承担后果的话。
“可我,已经没时间了!”那人低下头,似是苦笑一声,沙哑着说。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像泪一样晶莹,“后会有期!”马儿又在岸原路,飞驰而去。
权洛颖定在原地,为这像是戏耍一样的结果,跌靠在门栏上,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眼泪却夺眶而出。
纷纷扬扬的雨滴,洒在蓝雾裙裳上,被相继弹开。街道上偶尔有撑着伞的路人,大半夜的看到这不沾人间烟火的女子,别说提起欣赏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