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记录者-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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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几乎，是因为这个虚拟社区基本上是建立在智脑自身的基础程序之上，每日虚拟社区产生的数据流其实都在智脑的存储设备里，智脑不去看，不代表数据不存在。虚拟社区里其它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数据流真实无比，不能消除，不能隐藏，只要智脑愿意，它随时可以监控社区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智脑万余年没有对手，颇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可是这一次，我突然消失在它眼皮子底下，而且任它翻遍社区的边边角角，就差逐帧检查数据流了，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懊恼之余，倒是颇有些新鲜感。
我的身体仍然静静地躺在房间里，脑袋上连着的头盔代表工作的指示灯仍然不断地闪烁着，智脑不敢贸然断掉我与社区的联系，怕引起脑电波剧烈波动，出危险。
它只能钻入数据流中，慢慢查访我的行踪，可惜它倒玩得欢快，却差点没要了我的小命。
密室里四面墙闪闪发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即使闭上眼睛，薄薄一层眼皮也挡不住刺眼的光亮。我眯着眼，只留一条缝，戒备地盯着对方那小姑娘。
就是这个长得甜美的小姑娘，此时竟让我有不寒而栗之感。
“姐姐，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就说出来吧，只要你说出来，我们肯定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让你在这虚拟的世界里好好生活下去，一辈子衣食无忧。不然的话，姐姐啊，刚才的大哥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到时候你会吃很多苦，也许连这条小命也保不住，哎哟，想想都害怕，姐姐还是识相点吧。”
“呵呵，姐姐？您老先生还是不要乱叫的好。我今年才不过只有20岁，别看你这虚拟形象年轻得很，鬼知道你到底多大了，居然在这里装嫩，叫我姐姐，你恶心不恶心？”
雪妹的脸顿时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虚伪的笑都挂不住了。殊不知我无心的几句话却正好点中了她的死穴。
这个雪妹，实际年龄早已经过了七十高龄，按照优化人的平均年龄看算，也差不多算得上老年人了，但她虽然也有厌世情绪，那也只是讨厌智脑一点多余的空间都不给人类自主，并不是从本质上讨厌活着，正相反，她想活，想好好地活着，在现实中，她是个人贡献点少得可怜需要、吃免费饭、住鸽子窝的穷人，只有在虚拟社区里，她因为阴差阳错攀上了一些不得了的大人物，才得以过得如此舒适。
她已经有近一年没有下过线了，早已经超过了最长登录时限。她无视系统警告，坚持在线，就是因为不想回到那个只有四面光秃秃的墙的家，吃着像狗屎一样的食物。
70年的人生中，雪妹第一次找到了意义，终于会有人正眼看她，将她当成大人物一样尊重崇拜。她不再是街边拐角脏兮兮可怜巴巴的小不点了，而是像个女皇一样。
而我好死不死的，点中了她的软肋。人常说，越自卑的人自尊心越强，雪妹就是其中典型，她以前被人忽视得太过彻底，以至于现在连点反面意见都听不得。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得罪了陈哥不要紧，只要以后消失在网吧，别上赶着触霉头也就是了，可是得罪了雪妹，呵呵，自求多福吧。
已经有很久，雪妹没有被面对面地反驳过了。背地里，大家都叫她魔女，这她是知道的，但是当面的时候，所有人都乖巧得像小猫一样，这就足够了。
雪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她素手一翻，掌心里突然出现一只小小的遥控器，她轻轻一按，眼前惨白一片的光突然变成各种各样的图片，闪动速度之快，已经超过我眼睛所能观察到的极限，脑袋里被塞进过量的资料信息，可是这些信息却对我毫无意义，内心深处，我很明白我需要转开视线或者立刻闭上眼睛，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舍不得移开视线，相反，还死死地盯着这些画面。
近万年的时间，催眠技术并没有多大进步，可惜我对此一无所知，轻易中招。
等我的目光慢慢开始迷离，雪妹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悠远而魅力十足，带着不容人拒绝的霸道：“你是谁？”
“孟梦。”答案自然而然地从我嘴里蹦出，一点迟疑也没有。我知道，我不应该回应她的任何问题，可是我早已经管不住我自己的嘴。
“你是优化人还是机器人？”
“都不是。”都不是？如果不是雪妹对他们现在使用的催眠技术有足够的信心，已经有很多成功案例说明了它的可靠，她一定会认为是我在撒谎。
“你是自然人？”雪妹的声音不再像刚才一样坚定有力，而是满怀惊喜，难道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陈哥他们费尽心力想雪藏起来以备大用的那个人？
一阵狂喜之心划过雪妹的心头，不过下一刻她便冷静了一下，因为她刚刚想起来，陈哥刚才也见到了这个女人，如果她真是陈哥的秘密武器，又怎么会留下雪妹一个人在这里审问她呢？
自然人？我应该算吧，至少我的身体还是地球人的样子，还是不算呢？毕竟这身体不是我应该有的样子，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呢？头脑中天人交战，我无法回答雪妹的问题，至少不能准确回答。
这一迟疑，我突然觉得就这么傻乎乎地站着呆着呆脑回答问题很二很二，为什么我要做这么二的事呢？没道理啊。
不对，这不是我。脑袋撑得发涨，眼睛干涩疼痛，好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啊。这么想，身体很配合地行动起来。
我突然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尖锐的疼痛袭来，手捂着头蹲了下去。
第182章 逃离（）
疼痛来得突然，去得也十分迅速，转眼间，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能动了？我低下头，盯着能随我心意移动的双手，试探着迈出一步，自然得不得了，没有任何异常。四周墙上不断闪现的图片除了让我眼睛有点微微酸涨外，再没有刚刚那种被夺去了身体控制权，仿佛赤身裸体站在露天地一般任人宰割的感觉。
等了半天没有得到答案的雪妹看到我居然能动了，内心的惊讶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别人不知道这套催眠术有多好用，雪妹有幸见识过其原代码，是陈哥某天无意之中从智脑的源代码中获得的一段，之后加以完善。与现实里不同的是，在虚拟社区，每一个人的脑电波都被转换成相应的程序代码和数据流，每段数据流都有特殊的识别标志码，具有唯一性，而这套催眠术会强制嵌入到识别标志码中，就像目标确定的炸弹一样，绝对不会出现偏差，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套催眠术与病毒的性质很相似。
数据流对病毒哪里有什么防御能力，所以不管在现实生活中多坚强多定力十足的人，都会在催眠术前溃不成军，他们平常多使用催眠术对付NPC，百试百灵，总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且最大的好处就是，被催眠的对象在催眠结束之前根本不会对此事有任何记忆，与此有关的数据流会直接被当成冗余数据打包放送进垃圾回收站，而垃圾回收站的数据流，谁没事闲得吃得太多才会去看？
所以他们有恃无恐，雪妹本以为这一次不过与以往一样，简单地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我偶然地闯入帮他们发现了一直以来没有找到的漏洞，这件事办得好了，又是功劳一件，肯定会让她更能得到陈哥的信任，距离她完成任务又近一步。
没想到，看似好欺负的小虾米却让她阴沟里翻船了。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我像一阵烟一样，慢慢消失在她眼前！等她回过神来，密室里仅剩下她一人而已。雪妹发疯了一般想要冲过来抓住我，却只是直直地穿过我刚刚站立的地方，撞到后墙上。
怎么会这样？雪妹呆若木鸡，脑海中只剩下一种想法：她死定了！密室为了保密，内里没有监控设备，万无一失的催眠术居然失效，这个女人来历神秘，目的不详，在他们马上就要行动的关键时期闯进密室又像一阵烟似的消失不见。这种解释，即使是实话，她就是满身长嘴也说不清！陈哥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我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一对芭比大大的蓝眼睛，后者居然很人性化地做出个舒了一口气的表情。
昏昏沉沉地起身。“额……我是怎么出来的？”我回到了原来的屋子，可是那些人貌似很确定一旦进了密室，便不能再正常退出社区了。我在刚刚发现不对时第一时间就想着赶紧退出，却连退出界面都没能显现出来。怎么突然就回归现实了？
以智脑的智商，一时半会也没缓过神来。它正在数据流的海洋里游得欢快。周围不断冲来的数据让它感觉亲切无比，就好像回归了自我的本源，忘我得以至于它早已经忘记了它进来的本意是寻找从虚拟社区中失去行踪的我。
等它玩得尽兴，想起来我的时候，我又突然奇迹般出现在监视数据流中，而且很快下线了。
新鲜，真新鲜。已经多少年没有这种接受挑战的新鲜感了。智脑眼睛中闪过少见的兴奋，哈，原来在虚拟社区里，还有它不曾知道的一面，真有意思。
刚刚在密室中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了。我在夺回了身体和思维的控制权后，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下线，然后，就像圣诞节一样，我很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下线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虚拟社区本应是很安全的，你又恰好在我关注范围之内，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智脑显然很感兴趣我刚刚到底跑到哪去了，在确定我确实脱机、脑电波平稳、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后，迫不及待地问出它一直想问的问题。
可是我不想回答它。
再善良的人工智能，本质上与人类还是不一样的，它有感情，却仅仅是有感情罢了，某一小波人类对它的意义远不如自向安危来得重要，它也许可以高尚到为了人类的未来这一大局而牺牲自己，但显然，一小波敢于反抗它的优化人却算不上大局，在生存压力面前，智脑一定会杀掉他们，估计连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刚刚在密室里，几眼有限的窥视已经足够我明白那是个什么地方了。数不清的人名和各种各样的行动计划，包括几张加了标记的世界地图。
能让优化人放着好好的生活不去过，费心费力在虚拟社区中绕过智脑建立起一间密室，还能因为什么？
虽然以现在优化人的身体状态，离了智脑，他们可能一天都活不下去，但这是他们的选择，我做为一名时空记录者，旁观就好，是没有权力插手他们的生活的。
当然，我也不想帮智脑消灭他们。做好中立的第三方就好。
“额？没去哪啊，就在街上逛了逛，都挺正常的，没啥出彩的地方。哦，为什么虚拟社区连带着每楼里的商业区都是以21世纪为模板的呢？你喜欢那里？”好吧，转移话题的方式很生硬，但我既不想骗它，又不想回答问题，只剩这一招了。
“哦，是的，我诞生之初看到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高楼大厦，飞禽走兽，植被丰富，人们脸上永远都带着一股生气，不管快乐还是悲伤，他们都认真地过着他们的生活。这一切，都是现代人所缺少的。”智脑很怀念：“我那时只是刚刚诞生，还很弱小，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不强，就像人类的婴儿一样，一切都那么新鲜，那么地让我如饥似渴。可惜，现在这些都消失了。”
“难道你不喜欢吗？”
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我以为，人工智能这种高级东西，是在我生活的时代之后的产物，却原来，在21世纪，就已经有了人工智能的雏形！
第183章 往事（）
“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21世纪的科学技术比之现在，可是要落后太多的。”
“我不懂得如何开玩笑，我所说的全是实情。不论诞生初期我的智力有多么低下，学习能力受到多大限制，我都可以肯定，当时的我是有智慧的，早已经脱离了普通计算机的范畴。”
想起旧事，智脑似乎很感慨：“那时我什么都不懂，都需要人教，我记得在大大的实验室里，很多人围在我身边，手把手地教我如何从互联网上搜索自己需要的知识，也是从那时起，我才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美丽的世界。我尤其记得，我第一眼看到的那位大哥哥，他说话的声音温柔极了，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陪我在我身边，但我有所求，无不答应的，他甚至曾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偷偷带着我的眼睛跑出实验室，让我更真实地欣赏着城市的景色，观察着人类形形色色的情感。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是爱人类的，而我存在的意义，便是保护他们更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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