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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长宫乱-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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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在天,都是缘劫。”

    “长公主相信命理吗?”

    “孤信的。”

    “所谓命途,其实皆在人定。很多事只需看一眼,便可知结局。李氏的幸是福气也是厄运,没有家族在背后相助,即使有贵人青睐,也是不可能在后宫中长久的。”皇后若有似无地瞥向沈氏姐妹,意有所指,“过于招摇,必定招至灾难。”

    卫央没有立刻回答。在这种时候,沉默比出言更能平息皇后的轻蔑。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孤受教了。”她不动声色地将皇后的这份挑衅揽往自己身上。

    皇后轻抿玫红唇角,“长公主,本宫可未有苛责你的意思。”然后她的明眸提溜一转,“两位妹妹都应该走累了吧,本宫还要和长公主说很久的话,你们先回宫休息吧。”

    沈淑昭和沈庄昭二人没有异议,皆俯身作揖。

    “妾身告退。”

    “臣女告退。”

    临走前,沈淑昭忧心忡忡地望了卫央一眼,她不知皇后会和卫央说些什么,她不希望她因自己的事卷入萧家的眼中。

    “她们在花苑里说的话,你我方才都听得一清二楚。”皇后冷冷说道,“长公主,本宫虽不知你为何会默认这般心计极深的女子入宫,且没有一丝反应,但你也应该明白,她入宫以后——六宫绝不太平。对萧家、沈家,都是。”

    卫央报以平淡相待,仿佛她说的只是无关紧要之事,“当初元妃娘娘入宫前,任何人不都是这样想的吗?”

    “元妃那样年轻的少女,可不及她这位城府更深的妹妹。”

    “皇上有所钟爱,孤也无可奈何。”

    “本宫可并不这么认为。”皇后嫣然回道,“能令她接触至皇上的,除了太后,就只剩下长公主你的引荐了。”

    她轻轻妩媚弹了一下长袖,“一个庶出,又有美貌嫡女在前,家族是不会让她作出头鸟的。本宫只有一处不解,你……为何要去帮她?”

    见卫央不作答,皇后笑了笑,“你不说也可以,本宫只是想提醒长公主,后宫之事过于复杂,不论你是出于一个人情愧欠,亦或是有自行打算,一旦卷入后宫与前朝,就很难出去了。”

    “孤明白。”

    “六宫啊,‘一种蛾眉明月夜,南宫歌管北宫愁’,这里本就是食人不吐骨之地,本宫身为皇后,见过太多种不自量力的女子。彼一时瑶池天宫,此一时阿鼻地狱,这就是女人的宿命啊,古往今来连皇后也难以幸免。”

    “那样说也未免太过悲凉了。”卫央忽然温柔下音调。

    皇后却轻笑,“那是因为长公主不在六宫。”

    “孤倒认为并非只有六宫女人才对此有深刻理解,宫对任何人都可以理解,对‘从此萧郎是路人’的萧郎来说,六宫的意义也是不同寻常的。孤正因从始至终都身处无数后宫女人身旁,所以才觉得不该如此过于悲凉。”

    “那长公主认为应当如何?”

    “孤不知道。”卫央说,“可若一昧哀叹,失之不会复返,得之也不会长留,与其如此,后宫中的女人更应坚强活着。”

    “长公主殿下真是心怀佛祖慈悲情怀。”皇后喃喃感叹,在后宫中,唯一让她觉得可以与她有深入交流的,唯独长公主卫央一人。其他女人皆是胭脂俗粉,不是过于攻心计,就是过于世俗普通,她就像一流清水,温润过毫无人情的泥潭。

    “可惜善良在后宫是不够久的。”皇后叹息,然后最后向卫央告辞。

    卫央站在原地看着皇后走远,珊瑚红宝石镶锥的凤凰冠在皇后的发鬓上异常沉重,每走一步,都晃动着流苏,越去越远,越来越模糊。

    那是后宫女子几乎相同的命运,牺牲她们入宫的人,从未问过她们愿不愿意。

    九月十三日。

    京城。

    长乐宫的太后终于召见了一次沈淑昭。

    在元妃的极力哭诉下,皇上的竭力要求下,太后打破了往日模棱两可的态度,第一次决定传召沈淑昭,让她表明真实心意。

    “淑昭,”太后犀挑的眉峰如往日般宝刀未老,城府都沉淀在她的皱纹处,“哀家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考虑清楚,你是入宫,还是嫁与江家二公子?”

    沈淑昭臣跪在她的凤座下,没有抬头,“臣女选择入宫。”

    “哀家对你入宫没有意见,可……你也知道,你长姐被家族寄予厚望,是因哀家才落到这般田地,可这不代表家族和哀家会放弃她,哀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后宫,本就和在宅邸不同。你想清楚了。”

    “臣女想清楚了。”

    走到这个地步,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阿谀奉承之话。

    求权,这就是答案。

    “唉。”太后说道,也许是沈淑昭的表面让她回忆起了什么。

    “宫中一直有陶氏姐妹,如今又多了你们沈氏姐妹,陶家心里应该不太高兴。”

    “太后,恕臣女直言,若想登临高位,就莫要将寻常蝼蚁放在眼里。”她眼底熠熠,太后忽然愣住,她实在太像一个人了……太像了,除了经历不一样,其他的举止完全相同。

    “既然你已打算清楚,那就依你的想法吧。皇上喜爱你,这是沈家的喜事,其他人的看法,就别往心处去。”太后慈眉善目说道,让沈淑昭突然不适应。

    “是。”她应下。

    “过几日哀家就办一场宫宴,以让你大放光彩,令后宫对你入宫的事心服口服。它要和哀家的秋千节一样隆重,你的长姐,虽貌美却不够心计,或许是完美无缺的容貌已经让她有恃无恐,那次千秋节她的表现并不完美。哀家望你能弥补这一遗憾。”

    沈淑昭装作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太后成全!”

    “好孩子,退下吧。”

    “臣女告退,太后早些歇息。”沈淑昭起身离开。

    太后的意思太过显而易见,她若是出彩成功了,那就是皇妃,她若是出彩失败了,那就是连江氏那边都去不了了。所以这件事全在考验沈淑昭真正的本事,而不是太后点头应允,直接下旨宣她入宫。

    太后从来都是温和地,缓缓地站在远处看你是生是死。

    沈淑昭离去以后,太后一直坐在椅上,她在沉思。

    女御长走过来,轻声问她,“太后,奴婢现在扶您回去?”

    太后抬手揉着额角,浓浓的忧愁锁在她的眉宇,然后摇头,“阿玉,你可觉得,刚才的她像极了一个人?”

    女御长低头片刻,再三斟酌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凝神问:“太后的意思……是说她刚才的这番话吗?”

    “可是似曾相识?”

    “太后,这……”

    “你心里明白就好。”太后淡然道。

    “走吧,扶哀家回去。宫宴的事情就交给皇后去办吧。”

    “是是。”

    太后慢慢地走出了空无一人的正殿,自从内阁被改成戏台以后,她召见人的地方就变成了居住殿的屋内,现在只用来偶尔召见一些嫔妃。金凤屏门,五莲雕画,古典精致,太后的寝房里充满了檀木香味,靡靡之味,宛若秋叶,她在镜前抚摸自己愈来愈弛色衰的容颜,已经不是昔日的盛雪玉肌,入宫之后,很多事已经消磨了她的美色,直至折腾不动了,庆幸的是她的这副容貌没有被先帝所见,否则她早应该被厌弃了,哪里还会坐在这里底气十足地主宰万事。

    从抽屉拿出一个小盒子,非常的精巧,是雪白色的素锦缎盒。

    太后打开它,红丝绸缎上是一支十分温婉的玉钗,白月光,映苍老,钗子色泽不夺目,然很是舒服,太后满是皱纹的手摩挲着玉钗上圆润的珠玉,感慨道:“是走了老路啊。是走了老路啊。”

    “没想到,几十年后……同样的事再次出现。这难道就是天命吗?”

    “是孽,根本不该出现的孽!”

    “可怜啊。”

    这些话,

    无人听见。

    太后的心事,沉寂在长乐宫。

    随黑下去的夜幕一样黯然失色下去。

    隔日,太后宣布要举办宫宴的消息昭告六宫,这等头等大事自然落至了皇后身上。皇后贤淑地接过宫人从高德忠手里递过来的奉命,太后嘱咐的事,即使明摆着是为了沈淑昭铺路,皇后她也要咬牙遵从。

    “真是欺人太甚。”待太后的心腹都走后,大长秋替皇后一边捶背一边说道,“太后娘娘为那让家族蒙羞的庶女办宫宴,却让娘娘来主担,哪有这等光明正大叫板之事!实在……”

    皇后瞪她一眼,目光寒凉,瞬间让大长秋失语。

    “就算是在本宫的宫内,也不许妄议任何朝中重人。”

    “是……”

    “你可知隔墙有耳?”

    “奴婢知错了,娘娘向来谨慎端持,是奴婢冒失。”

    “算了,你还年轻。”皇后罢罢手,这个从家府带进宫的贴身婢女比自己小了两岁,很多事都情有可原。她不是苛刻之人,对于自己的下人,皇后没有摆出对外人的冷漠模样,而是尽量地施恩。

    “元妃在哪?”

    “元妃?”大长秋楞了一下,好端端地皇后为何会提起对头沈庄昭?

    “今日太后没有召见过任何人,奴婢想来她应该是在承乾宫。”

    “嗯,即刻就派人去承乾宫传旨,”皇后懒洋洋地倚在位上,正宫气派十足,命道:“自明日起,宫宴之事,她都同本宫一同来担责。”

    大长秋噗嗤一笑,“皇后娘娘真是考虑得妙!太后让娘娘去操劳宫宴,娘娘让元妃和自己一起操劳,这下可不是打了一人的脸了!元妃有这么一个狐媚自己夫君的庶妹,真是丢尽了脸——”

    皇后淡淡朝案上的奉命望去,“不过一个宫宴的事罢了。宫外始终有千人挤破头想进来,殊不知天宫不是那个天宫,白首也不是那个白首。宫门似海,你要过的不是两个人的日子,而是和无数女人分享同一夫婿的日子。”

    “娘娘别说如此的话。”大长秋连忙宽慰。

    “罢了,本宫早就看开了。今夜皇上会宿在哪处?”

    大长秋想了想今日万岁殿宦官传来的消息,遂作答:“是顾嫔的披香殿。”

    “看来皇上对她宠爱不减,去顾嫔处就去吧,本宫也不再是昔日斤斤计较的小姑娘。燕择栖息柳荫,人径蘼漫花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大长秋的眼里闪烁恐慌,“娘娘,嘘……您还说奴婢冒失,这样的话,怎能,怎能……”

    “本宫说的且是实话。”

    “那也说不得!奴婢知道娘娘是和皇上有了隔阂,可一日夫妻百日恩,娘娘只要想通了,自然会想明白皇上待娘娘的真心实意。六宫中,可唯独只左右娘娘才是皇后啊!”

    “若按照你的意思,金笼中的雀,是要比银笼中的雀更有傲慢的资格?”

    这番话让大长秋吓得直哆嗦,她活至今从未听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娘娘怎能把自己自比成雀呢?只有她这样的奴才才可以自比成鸟雀,可是高贵在上的皇后不可以,而且女子只要做好闺秀女红背女训就好了,哪里会是没有那种没有自由的低贱种类呢!

    她赶紧跪拜在地上,“娘娘,奴婢劝您别这么说了!”

    皇后顿时索然无味,她冰冷地看着脚边的大长秋,“好了,本宫也只是无聊打趣说几句。”

    “这可不是打趣,”大长秋抬头劝诫——这是大逆之道!一国之后,表露出自己对皇上的漠不关心,这可是死罪!“皇后娘娘若真是为了自己好,就别再想这些事情,娘娘是六宫正主,凌驾在所有妃嫔之上,您享用的可比那些妾要多得多啊!”

    皇后听后没有得到安慰,反而微微蹙眉,这不正是她说的金笼困雀吗?

    “娘娘日后可切莫在旁人面前表现出今日的态度,皇上是天,娘娘是地,万民都建立在您和皇上身上,娘娘若对自己失去信心,那卫朝如何安稳下去?”

    “阿玉,你说得过于严重了。”皇后柔声解释,“本宫只是对皇上留宿何殿没有那么在意而已,可以说是毫不嫉妒。”

    “皇上的六宫粉黛三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娘娘不可因赌气就说自己再不嫉妒。”

    “好,那本宫问你,你是希望本宫嫉妒,还是不嫉妒?”

    “这……”

    “《女训》说‘夫者天也’,‘女有四行,妇德为主’,本宫体贴夫君,善待妾室,又立威严于心怀不轨的妾室,不嫉妒,不苛待,本宫所为难道有反常纲吗?”

    见大长秋不说话,皇后又继续道:“你且看,外人既盼望本宫嫉妒,又盼望本宫不嫉妒,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

    她摇头,美丽的纤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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