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宫乱-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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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宦官张魏向他禀报探来的详情。昨夜,无亲王贵胄入宫,无将士守卫擅自离职,仅世家嫡女出游宫市。所以它们直指一个事实,那就是沈淑昭没有与男子独处。
“沈妃只可能与宫妃或京城小姐在一起。”
“是吗。”但皇上总觉得,沈淑昭的反应不似是与女子相处,更像是和心中爱慕之人。闺秀情谊,可至此吗?
挥退了伺候更衣的下人,他出宫起驾前往一个地方——那是沈淑昭提到的密林亭子。此时雪虽远不如昨夜大,可细落纷纷,别有情致。在红梅暗束的地方,皇上看见亭里桌上,一正一倒的酒壶,便知发生过了什么。沈妃说的,是真实的。
疑团四起,仿似寻到制约沈妃背后世家的办法,证实这段经历的存在后,皇上默默离去。蕊珠宫近在眼前,他将所发现之事,头个告诉了皇姐。然而皇姐却没有他想象中的表现,只是黑着脸,一言不发的望着自己。
“沈妃与那相伴女子定是挚友,京城闺秀昨夜可入宫,未见半年之久,想来是有很多话要共叙,所以才去了偏远山水亭。而她们之间的关系,我想恐怕非比寻常,太后面前,沈妃亲口对她道今年的三五之夜,她永生难忘。我心中有不详的预感,这个人,可能喜欢的是……皇姐,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
“是我。”
在长久的无声之后,皇上尴尬清笑了起来,“沈妃喜欢的原来不是昨夜的人——而是皇姐?”
“昨夜那人是我。”
皇上擦拭一把冷汗,原来竟认错了人。
“既然是皇姐……那此事就没有什么把柄了。”
听上去,竟有几分很失落?
遂卫央挑眉,反问:“昨夜你将她独自扔下,恰巧被我在宫外撞见,为不使母后怒气沈家介怀,所以我顺势陪她出游,此事尚有不妥之处?”
“没有。”
“关系非比寻常?”
“没有没有。”
在百般求饶下,被放过了一马。皇上赶紧端起茶杯装作品茶的模样,皇姐生起气来可不是好惹的。
“不过……”他望着缓坠下去的细尖茶叶,沉思道,“沈妃,看起来很喜欢与你在一起。”
卫央神情发生微妙变化。
“啧啧皇姐果然厉害,自小跟在皇姐身后,就不曾见过不喜欢皇姐的女子。先是父皇的章德窦皇后,后是明德太后,再然后就是李太妃,陈太妃,还有沈太……”当说起沈这个姓时,皇上顿了顿,随后目色仓促地忽略了它,提起下一人,“还有宫廷中玩乐的儿时伙伴,王府的嫡长女,江府的嫡长女,何人不成天愿得跟在皇姐身后?若皇姐身为男儿,不知那些小姐要疯成何劲——”
“啪!”
清脆一声响,是手掌落在案上的声音。
皇上顿然闭口。
“身为一大男子,似长舌妇般谈论长姐的事情,不觉有失什么?”
“只是同皇姐说闹罢了……”皇上讪笑,他心里毛骨悚然觉得今天的卫央格外反常,只要一提起女子之间的事情就凝眉起来,还是少惹为妙。取乐归取乐,他还是明白这一点,“若皇姐生为男儿,就太好办了,我当即愿传位给皇姐,不,可能以皇姐的优秀,君王之位就与我无关了。不过,想起皇姐似我这般,受控于世家之下,朝堂命臣皆成傀儡,娶何人,翻何牌,都得看于旁人脸色,这帝位,我宁愿皇姐不要。皇姐生得女儿身是最好的,我可以一直在这里保护皇姐,皇姐想带兵出征,我就允许;皇姐想离开京城,逃离这里,我也允许。皇姐是女儿身,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莫这样说。”
“我是真心实意的。只有等这个帝王位置真正属于一位帝王时,我愿意皇姐去当那个人,就像母后一般。可它并非如此时,就让我来做好了。”
“你……”卫央微顿,“封儿,你天生就是君临天下、福泽万民的明君,皇子中无人比你更适合做一位仁君!”
话虽如此,其实皇上的痛苦之处,她不是不知道——
明君,那也得有机会向朝民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
可实际上,自己的弟弟就像笼中囚鸟般,不得展翅高飞。
若说后宫是后妃的囚笼,于他而言,皇城,又何尝不是……
“皇姐,你看我开心吗?”
面对这句话,她真正的无法回答。
皇上站起了身,“我知皇姐是为我好,想说鼓励之言。可是,你看,自从一个接一个的人走后,我们,真正有开心过吗?”他望向被雪掩埋的深夜,“我记得以前的过年,不是这样的。”
它,绝不是这样的。
“对了……今年皇姐为我担了许多心,新年一过,我的事就无需皇姐挂念太多了。沈妃,我对她没有意思,不可能让她怀上沈氏的血脉;梦如那边,我尽力弥补。昨夜皇姐陪沈妃去宫市买小物,其实我也买了一件血红石榴玉簪,是她最喜的赤色。我随沈妃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便买下了,早间托人送了过去,梦如该是看到了。去长白山庄祭祖的日子不久将至,那时我同她的关系许会好些,皇姐,后面的事你就不必担心了。”
皇上好似推她出宫廷权谋漩涡一般的淡淡语气,让卫央感到忧虑。
看着长姐如此沉默,皇上虽觉心疼,可该有决断的时候,必须有决断。他尚未弱冠,可登帝之后,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跟在身后的六七岁懵懂少童了。
该走的时候,她必须走。
在太后与他之间,他永远不会让她面对是选择亲母还是弟弟的残酷局面。
“我走了,皇姐,这阵子有些忙,你多保重。”他笑道。
“你多同张魏他们多作商议,朝廷之事不可松懈一日。”卫央紧张嘱咐。
“嗯。”他说,然后推门欲走。
过后,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卫央道:
“皇姐……亭子那里曾发生了什么?我见酒樽都掉落,皇姐不像是会留这些东西在那边的人。”
“酒壶——还在吗?”
“在的。”
话音刚落,皇上就见卫央站起了身朝着屏门的方向矫健流云而去,很快的,她越过自己,就这样什么也多说的离开了。对于皇姐的来去无踪,皇上打小便是习惯了的,他耸耸肩,只是好奇,皇姐究竟是要去那边做什么?
愈想愈无果,皇上摇头,在贴身宦官的撑伞遮雪下离开了蕊珠殿。
一人来到点天灯的那处地方,比之雪扫林里的大路通常,这里四处堆积深雪,覆盖厚寸,卫央走得急,连蔽氅都不带,雪湿了她的长发,可她看起来并未十分在乎。走至那个原来的地方,石桌在,酒樽在,只是人去楼空。
雪长落,慢慢靠近,脚步声依稀可见。她蹲下身,拾起自己打翻的酒樽,放在了桌上,于是此时完完整整的,就这么立着两个。
她摩挲着杯面,回忆昨夜。
仿佛近在咫尺,被那人压在身下,被她说出那些话时,明显感觉到心内怦然一动。是说不出的感情。连那吻,都是借着醉意作任性。
——“殿下就没有什么用不到,但是一直留着作回忆的东西吗?”
卫央看着它,这壶空桃花酿,似乎就是那种,没有用,但却令自己想要留着作回忆的东西。
宫廷大雪弥漫,空锁风。卷起一片红梅花瓣,在后夜来回飘荡,没有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看第三世皇后心里活动,就知已经be了,是的,虽然皇上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与皇后已经be了,所以后面不会有皇后在他和长姐之间摇摆的剧情。请放心食用哟xd
第149章 五章 合一()
后来大雪连下五日,封了城。树都被霜冻,硬土上好几寸,不穿护靴根本防不住潮湿,内务府宫人花了好久才把它们清干净,街道两旁堆积的雪比人高,厚实得像座矮墙。
皇宫地大,正月雪封后就传讯困难了,这时候有什么召令要通报简直苦了奴才。
住得离中宫近、地位高的妃子还好,地处偏远的,美人才人这样卑微的小角色就惨了。皇帝不爱来,内务府也是。
生暖的东西容易短缺,饭菜送过来也已经凉了。
与历代宫廷规矩相同,正二品嫔以上才可拥有私厨,宫里女人多,顾及不过来,就懒得顾及了。
除了受宠的像顾美人以外,其余人皆在冬日里咬牙吃着苦,还安慰自己,日子再难过,那也是苦在天子的皇宫里。
因严寒天气,太后罢免了晨昏定省,终于,六宫不再每日面见,仅有的那一点儿关联,消失殆尽。
沈淑昭这段时日沉下心来没出半步宫,不仅因为太后礼佛闭宫不召,更因为她常居未央宫内,自学着太后命她看的书。偶尔还有女官从尚仪局过来指点,都在为她学会协理六宫事宜作准备。
她心思聪慧,凡事触类旁通,女官时常回去向太后禀报,沈妃娘娘性情端稳,眼尖识心,恐有女主卫朝之像。
太后听得大喜,纳沈族女为妃,不正是想寻个人能取代皇后萧氏?
这沈妃庶女出身,所见妻妾争宠、嫡庶不合,让她心性比一般人要深些,加上江大夫人手腕极端,越是这样越可能会出反其道而行之的人,沈淑昭便是这其中之一,作为自己手里的一颗棋子再好不过。
萧家借污蔑自己杀臣来连连逼退嫡长女,却反倒送进来一个这样的主,真可谓人算不如天算。
去长白山庄祭祀在即,待皇后离开后,掌管六宫事宜就成了热饽饽,仰人鼻息还是居高睥睨皆在今夕争夺一举,太后力争落在沈妃身上,把连年管宫的熙妃比下去。
得太后提拔,沈淑昭虚心受教,亦正好借此事淡忘那日在椒房殿所受的侮辱。皇上的赏赐,她没有戴出来炫耀,因为打肿脸充胖子是最没必要的。
她以为这样本可相安无事,哪知萧皇后单插支朴实无华的石榴红簪就出来了,素雅的不似本人,众人暗惊此簪做工不比她往日的名贵珠翠,怎肯只戴这一支就可出来?
皇后笑曰,“它非稀罕物,不过是昨夜陛下于宫市中买于本宫罢了。”
众人一听,原来皇上心里如此重视皇后,与之一比,沈淑昭得的赏赐也就不算什么了,游玩宫市还记得为人买一支簪子回去,可比金银珠宝要重多了。
三言两语后,皇后便让她们明白,自己的地位无法挑战。
雪稀疏的落,那日一晃而过。
每天尚仪局女官辛勤过来教授协理之事,她双手端拢,清了清嗓子,对沈淑昭道:“中宫之主每月需对账内务府的开销,以确保妃嫔用度合礼制,有些事内务府没法管,但皇后能。其实谁多用了,谁少得了,中宫一清二楚,然她不言语,也就是默允了。
古往今来,其实不受宠的妾室,也可养尊无忧一世,毕竟是宫里的人,可是大多人没有,非天子无情,而是六宫管理不周,有人压着不报所致。除了一代贤后长孙皇后的后宫众人安得妥善外,奴婢久居与妃嫔朝夕相关的宫廷局所,还未曾见过过得好的无宠妃。
娘娘得了协理之权,就可翻看账簿,至于如何对账,又是门学问。”
沈淑昭听她念着,牢固记下。
祭祖时至,帝后、太后及各亲王公主都要过去,这是皇族的家聚,与旁人无关。后宫粉黛留在皇城内,安分待归。
一早,她们便要为皇上送行。沈淑昭身为太后侄女,可直接去永寿殿伺候太后出行,其他妃子还得候在外面,不便作扰。
她刚走入殿内,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询问,“央儿,你的马可在宫门外了?”
长公主也在这……?她心下犹豫,可女御长就在前方看着她,沈淑昭只得硬着脸皮进去。殿内太后身着玄色长裳,头分饰十二支凤簪,别有气势,在其身上,果真看出了留给卫央的影子。
“儿臣马匹已备好,母后放心便是。”卫央拘谨答道。
太后笑笑,“你看老身糊涂,连央儿已经长大这事都给忘了,还当是四年前,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启禀太后,沈妃来了。”女御长把话传至,众人目光纷纷落向门口,沈淑昭浑身尴尬,太后嗯了一声,唤她进来。
她不敢看左边的卫央,只眼神直冲着太后走来,作揖,“太后千岁。”然后,仍低头,侧身,“长公主百岁。”
拉过沈淑昭的手,太后和气道:“前些日子熙妃同你争夺协理六宫之权,庆幸皇后与她不合,陛下也觉熙妃恃宠而骄,所以把这位置给了你,哀家今这一走,宫里就交给你了。”
“妾身定当尽心尽力,望能多得太后指点。”
“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