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宫乱-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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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吃吧。”沈淑昭眼神透露出噎不死你的明白四个字,对着卫央笑意盈盈说道。卫央拾起银筷,伸向盘中鱼肉,唇畔边,却挂着不易察觉的一抹微笑。
是和重要的人身处,和亲人相伴的,那种温馨微笑。
独有的感觉。
第一百二六章()
晚膳用至一半,已经饱腹,沈淑昭和卫央的面前深漆碗上各自横放着对银筷。然而菜肴还在源源不断地奉上来,沈淑昭终看不下去,忍不住发话:“菜也太多了,吃得了吗?”惜绿委委屈屈的扭捏着,“怕娘娘和长公主吃得不够。”
“这么多鱼肉,本宫吃丰腴了不要紧,长公主是名声远扬的美人,平日里就极注重饮食,但是来本宫白露宫一趟就走了样,这罪名本宫可担不起,你说对不对?”
卫央手里的茶险些都要洒出来。这说的都是什么?
惜绿一听,大有道理,她恨不得拍拍自己的榆木脑子,坤仪长公主看着这般清瘦,平常肯定是食不过三口,少沾荤腥的人,就算再怎么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这方面断然也和京城中那些为了苗条匀称的名门闺秀一样,这些菜肯定不和长公主胃口,否则她怎么会都不取几口?
“奴婢知道了,要不……撤下油腻的,让厨子重做?”惜绿谨慎地向她的主子沈淑昭躬身问道。
卫央回道,“罢了,孤吃得下。”至于旁边的沈淑昭吗,她只是拿惜绿寻乐而已,见对方动了认真,也就不再继续作玩笑。谁知卫央接下来说的话差点令她屏息——“孤从不挑食,因为孤有一幸事,便是吃什么都不会增腴,所以不必担忧身形。”
……
啊,真好。沈淑昭低下头看着自己碗里夹满的肉,面上羞愧,自从名义上入宫以后,吃的比在沈府好了不止一倍,可是她就从不曾体会过食不肥的待遇,眼底竟然流露出一丝艳羡神采。
“倒是你,”卫央话锋轻轻松松转去,银筷拾起桌上盘里最大一块肉,稳当地放在了沈淑昭的碗里,“……多补身子。”
最后一句,说得好生暧昧。
沈淑昭很快反应过来以后除了干瞪眼外别无其他,她欲哭无泪,自己就像被人安排好的小绵羊,白天被榨干不说,晚上还得接受当众暗里调戏,想起前世奸妃当得何等风光,六宫臣服,从不曾喜怒于色,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不知不觉中,晚膳毕,宫人呈上漱玉杯给她们二人用。
膳具撤下,而后二人安生享用着解腻清茶,这时,门外走廊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珠帘一阵猛烈晃动,紧接着卫央的婢女出现过来通报,“长公主,太后听闻殿下今日去了白露宫拜访,故说好些日子没见殿下在后宫了,所以召您去永寿殿,想见见您。”她进来时的脚步匆匆,疑似也是突然得知的原因。美好的氛围因这句话骤然下降至冰点,半天后,卫央无奈瞥向沈淑昭,似在征求她见谅,太后思女,沈淑昭哪里不能体会?遂体贴地点了点头。只是她很好奇,听宫女所言,卫央近日是都不在宫里头了,都去了哪里?但转念一想,罢了,自己自从入宫以来,就没见过几阵子她常留宫殿内。
卫央抱着歉意站起身,欲要随婢女离开,沈淑昭慌忙也跟过来,“我送你。”脱口而出后她愣了愣,立刻改口道:“长公主……妾送你。”
谁知卫央轻轻抬起唇畔,顺手摸了摸沈淑昭的头,“留在这。往后,会常来的。”
“可是我……”沈淑昭此时的这副模样真是像极了个孩子。
卫央抱住她,在离她贴得很近的地方,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细声说道:“别总站在门口看我走远,我也不愿你只看见我离去的背影。”
“嗯……”
“听话。”
然后她松开了怀抱,认真地看着沈淑昭,“走了。”
沈淑昭心里很不情愿也无可奈何,当卫央离去之后,她觉得寝殿在逐渐冷清下来。她坐着左右不是,总感觉身旁仿佛还停有方才相聚时的倩影,最后,只好跑去厨子晃悠。今日这些人可是擅自主张了一回,不知库里还会不会剩有食材。其实按道理嫔位是难得有小厨房的,更何况她是没有封号的人,但是没办法,她本身就只是名义上的妃嫔,是半个皇帝的帮手,岂有手下还吃不饱食不暖的理?于是皇帝就给她建了。
膳食房建于寝宫东方,要下至暗楼才到得了。进厨房来,见厨子与宦官忙着洗碗,他们对于沈淑昭的出现浑然不觉,直到沈淑昭清咳一声才回过头来,这一回头就不得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正主就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他们一个个忙跪下请安!其实沈淑昭来也不是挑刺的,只是顺便看看熟人。
“娘娘……怎么想起来这了?是婢子们有何处做得不对吗?”
沈淑昭笑了一下,“你们啊……”
听见娘娘说得这般不清不楚,各个都紧张得竖起耳朵全神凝听,沈淑昭道:“长公主头次来白露宫,你们倒表现得不错。”
“娘娘说得哪里的话,既是太后的亲女,又是娘娘的友客,婢子们必得尽心尽力伺候。”
“你们啊,只知长公主是友客,难不成其他人就不是了吗?”
为首的那名厨子心里一提,主子这番话可是在指什么?
沈淑昭继续道:“良嫔屡屡来我宫时,也不见哪次你们做过盛宴。”
“啊,这……这。”
没等他踌躇完,她就把此话按下了,“不论是位卑的良嫔,还是位高的长公主,皆为本宫的友人,本宫尚且不以高低贵贱区别相待,你们又何作主张,刻意讨好而为之?”
大厨子带着几个小厨子磕头不止,“是奴婢们自认为聪明没考虑细全,以后娘娘吩咐什么就是什么,再也不作下主张了!求娘娘宽恕。”
“罢了。”沈淑昭淡雅笑过,周身散发仁慈气场,“你们也是考虑礼数在先,为本宫着想。”
原来娘娘不是来问罪了,这下几个人放了心。
“只是本宫待客向来不看身份,只看情分深浅,长公主于本宫而言是真友,良嫔也是,你们记得切莫看低了人,本宫视任何人无差,你们既是我的人,也望能做到这点。”
厨子们连忙称是,没想到得宠风头堪胜熙妃的主子这么善良,怪不得会得皇上太后两面喜欢了。
沈淑昭随便问了他们几句话,之后便走了。其实这些人在前世都查得一清二楚,非太后细作,所以还有任用的空间。卫央的身份,本就担得起这丰膳,聪明的宫人自然不会做得平常,但是因为沈淑昭前世走的是无宠有权的奸妃路线,今生是得宠的善妃路线,而纯善,就是要方方面面都做足了戏,一视同仁,体恤下人,容不得半点马虎,她必须把自己在下人面前塑造得善良,否则谁知转眼会不会被卖了出去。
所以,这宫里大多数宫人,即使成天跟在主子身旁,也不一定知道主子的真实面目。
沈淑昭最近这方面做得尤其好,太后那边,除了长姐不买账以外,其他人纷纷奉承之。
不过话说回来,说起良嫔,也是个可怜人,前世稀里糊涂丢了性命,连入妃策的机会都没有。她隐约觉得良嫔的死定是和其生父查至熙妃徐家有关,至于为何迟迟不动手,晚了足足三个月,想必还是和顾嫔投靠太后得暗中提携有关,顾嫔的威胁暂时遥遥领先,所以宴会时顾嫔就出事了,这良嫔的事,就留到后头了。索性这也给了她一点缓冲的时间,好帮帮良嫔。良嫔是个心地极慈悲的人,又待自己不错,当初顶着宫妃“沈家庶女夺取嫡女宠爱”的劣舆论压力也不避嫌,自己再不出手相救一条无辜葬送熙妃恶毒之手下的性命,也太说不过去了。
沈淑昭一路踏着清冷月色回寝殿,路上天黑光弱,她偶尔驻足望向黑暗里落红无尽的枯树,就在此时,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早就已经遗忘,几乎当成手下败将的人。那就是长姐——沈庄昭。像枝头还仍有余花,却不得不随着秋风消落,空有花而不得惜,真是落寞。
近来那人倒是学会了城府些,懂得当众示好,做好长姐本色,这段时日是学会了东西。对此,她得多多留神了。
而皇后,自从她入宫以来就一直称病闭门不见,早晨请安都直接去了太后的长乐宫处,有意躲避沈家人的讽刺。可是现在,皇后对外声称病好了,明日就可以去见了。沈淑昭唇畔浮现一抹冷笑,这明天众妃与皇后第一次见面的请安,可就有好戏看了。
第一百二七章()
翌日,天色琉璃,然而风里,还是带着点儿刺骨的冷。
沈淑昭早早赶至椒房殿,在大长秋的带领下,随其他美人簇拥着走进了久违的寝殿。沈淑昭对立面的一切露出新奇的打量,因为这是她今生第一次进椒房殿来,得做足这场表现。面前皇后的大长秋见她表现出的小心窥探,不由得眼眸滴溜一转,浮出替自家主子骄傲的笑意。
这皇后的椒房殿着实是从里华美至外,用于接见妃嫔请安的内室更是尤甚,似大有显摆正主身份之意,古往今来,皇后召见妾室的屋子大抵如此。单寝屋门口就摆着俩貔貅辟邪兽,口含珠圆玉润的琉璃大球,足足有大汉五个掌拳这般大,通透澄澈,惹人艳羡。入室后门上垂的也是琉璃制的六晶瓣帘,非普通珠玉,琉璃向来乃贵重之重,皇后萧府的财力可见一斑。
地上铺着凤凰云游牡丹长毯,插着繁花的珐琅彩婴戏双连瓶正中摆在高脚案上,几落青竹小居墙角,白墙一展名画,虽笔法极妙,但画着凤凰伴龙朝天飞,实则也不过是大家奉皇宫命所作的匠气画而已。中央首座的扶手边缘,雕刻着抬首展翅的涅槃重生之凤,这间屋内无处不在它与牡丹,在任何细微角落里都尽可能昭示出主人的身份。小妃嫔们到之,不禁深感起自己的卑微。
熟悉的,一切熟悉的景象,重新映入眼帘。
沈淑昭恍然如梦,她站在中央,对每一寸角落都万分眼熟,人群涌动,也难动摇她的心境。前世,皇后是同她斗得两败俱伤的仇人,但其实谁也不比谁更可悲。若前世死后在孟婆桥再见萧梦如,她猜她们一定会冷冷地无奈可耐相视一笑,然后各走各的绝尘路。
可现今,知晓了对方注定的命运,她倒生出了不忍的怜悯。
实在可惜了这样才情超俗又成熟的女子。
她款款落座,等待着萧梦如到来。
等了不出片刻,殿外宦官就高声呼道皇后娘娘到,在场除了熙妃小产后身子一直不好未到外,人都齐了以后,皇后作为正宫才姗姗出场。沈淑昭今生难得又一次瞧见了她,皇后的妆容精致不减,骨子里锐气也丝毫不灭,还是她熟知的那个气性。皇后身着的瑰红蹙金长尾鸾袍有四人提裙尾,外罩的孔雀纹羽缎披风,堪称奢侈至极,看来她重出江湖,决心将一切做到最好,才能使六宫俯首帖耳。
“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不急着喊起,只是睥睨着这些女子,格外留神在沈淑昭身上,她坐在座上,带着一丝冷艳的挑衅开口,“沈嫔,新入宫的时日可还习惯?”
沈淑昭不紧不慢地跪拜,“有皇后娘娘妥善安置,妾身已经逐渐习惯宫中日子。”皇后首当其冲拿她问话,意思显而易见,摆明了先寻个人开刀。
“你初来时,本宫染病,没有及时看望你,如今个儿病好了,便立马召你过来。”皇后作仔细打量状,“皇上近日待你不薄,宫里独数你最得宠,你可得仔细让御医院留意着身子,不要辜负了心意。”
“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万事当以嫡出为先,妾身不敢越矩。”
“你倒懂事。”皇后冷冷一笑,浅到即止,她挥手召出几名宫女,手里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沉甸甸东西。走到沈淑昭面前,待揭开时,方才见晓,原来是樽白玉送子观音。“本宫念你谦卑得体,侍奉皇上得当,遂备了份薄礼,以表你初入宫时没好好照应的歉意,这求子福气的东西就赠予你了。太后在宫中,最盼得能绵延子嗣的人,就是你了。”
“妾身不敢受,祈子一事应当以皇后为先。”
“你就收下吧,这是本宫出补偿的心意。若你真觉愧对,往后多为本宫抄写经书祈福就足矣了。”
“妾愿为皇后多多抄经书,日夜祈福,但求子观音真不敢受。就算受了,妾也会将它供奉在宫寺里,为娘娘祈愿。”
“本宫知你一片苦心了,既然你强求如此,便这样吧。”
“谢皇后体恤。”沈淑昭松了口气,这尊烫手玉山终于推辞过去了。
“好了,都平身。”皇后这才拖长了尾音悠悠令跪拜的众人起身。待所有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