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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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事,但圣人没有去细究,这就是默许齐王去争。”
萧琰蹙起眉毛,“那万一郡主遇刺死了呢?”
“两虎相斗,只有唯一的强者才能坐上虎王的位置。清川郡主如果遇刺死了,那就说明她还不够强。”萧琮沉声道,“圣人是要选择最强的一位,继承大唐的皇位。”
萧琰忽然明白清川郡主为何会愈杀愈强了,因为不强就是死!
***
翌日,萧琮开始行使兵曹巡军职事,在韦蕴陪同下,检阅士兵操练,军中武备,与各级武官会见。萧琰以萧琮的护卫随行,第一天检阅军中操练还挺有兴趣,第二天巡查武备她就没兴趣了,想着四哥在威胜军很安全,不需她随行护卫,便邀沈清猗去横马山游玩。
但沈清猗却是不得闲的,威州士家的贵妇官眷拜帖已经堆了一摞,正在准备宴会事宜。
萧琰哎哟一声,“早知道我就跟四哥去军营了。”
沈清猗哼一声,“在我这你就无趣了?”
萧琰抱着隐囊滚了两下,唉声道:“不是无趣,是没劲。”说着抱怨韦应周,“韦三郎这家伙说跟我打一场,人都不知跑哪去了。”
沈清猗坐在榻几边排着宴请单子,回她一句:“你当人家都像你这般闲么?”萧琮在威胜军巡军,威胜军上下能得闲才怪了。
萧琰一个坐起,跪坐在沈清猗身后给她捏肩,笑嘻嘻道:“我现在不闲了。”
青葙继续报着帖子,当没看见。
沈清猗被萧琰这么贴在身后,气息呼吸在颈间,有些心浮气躁,排帖子都有些心不在焉,回头嗔她道:“你若待着无趣,便先去横马山转一圈。”
萧琰捏肩的手停下来,下颌趴在沈清猗肩上道:“那我先去探路,回头给姊姊做向导。”
沈清猗斜眼嗤她,“还需你做向导?”
萧琰趴她肩上哈哈笑,“是极,是极,世子夫人一招手,全威州的娘子都要抢上门来自荐了。”
她一笑,下颌骨就摩擦在沈清猗的肩上。
沈清猗觉得肩上擦得发痒,还痒到了心上,回手将她推开,嗔道:“坐一边去,别扰我做事。”
萧琰便往旁边挪了挪,一边道:“听说横马山里的燕鸣河源头有鲟鱼,我去给姊姊钓一尾回来做金粟平。”
金粟平就是鲟鱼籽蒸饼,最美味的鲟鱼是在安北都护府的黑水和粟末水,燕鸣河上游可能有鲟鱼,但能撞上就是运气了。沈清猗闻言便笑,“阿琰最好带上过夜点心。”
萧琰哼一声,“姊姊不信我。”
沈清猗噗一笑,吩咐白苏叫秉笔过来,又看着萧琰笑,“若遇不了鲟鱼,钓一尾者罗也是可交差的。”
者罗鱼是燕鸣河的特产,每年四五月破冰后,威州都要快马往贺州递送者罗鱼,是贺州贵家膳上必备的鲜鱼羹,但再鲜也没有燕鸣河现钓上来的鲜。
萧琰当然应下来,又喜道:“我这会去钓的鱼肯定是最鲜的。”威州地处北寒,今年春来得早,四月初已破冰,就是前两天的事,萧琰这会去钓鱼算是“早春头钓”。
不一会秉笔过来了。
沈清猗吩咐了去横马山钓鱼的事,让将军府派几个小厮同去。秉笔应了,退下去安排。
萧琰坐榻边翻《威州志》,一边听沈清猗处事。约摸两盏茶工夫,秉笔入内禀报说,人手已安排好。萧琰便与沈清猗道了别,领了秉笔出知仁苑。
五名将军府的小厮已经牵马候在东路院的檐子门外。一行人上了马,出了将军府往东北城门行去。出城后一路快马疾驰,一个时辰后抵达一百二十里外的横马山。
这座山脉不止在威州境内,是自燕周国境内起,从西北向东南延伸一千四百里,隔开了大唐和燕周,原名叫燕然山,是汉朝北匈奴的祖地,东汉的车骑将军窦宪大破北匈奴,令班固在燕然山刻石记功,即史书说的“勒石燕然”。
萧琰打马上了横马山,驰往“勒石燕然”的燕然坡。她策马行进中,吟起王维那首有名的塞上诗:“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属国过居延”的“居延”就是横马山以南,在拓跋北魏和宇文北周时期是居延军镇,防扼北面的柔然汗国,如今是大唐帝国的威州,防扼燕周的铁障。
秉笔带了四名小厮已经去了燕鸣河的上游山涧,她只带了一个导路的小厮,往山上走。去了燕然坡,又往东北行去三峰,就是大唐的“勒石燕然”之地——横马坡。
山坡上建有护石碑的八角石亭,亭中立有高八尺的碑刻,碑文正面是四个大字,如刀锋般的锐气,又如山岳般巍巍——
横刀立马!
这四个字是高宗武皇帝亲书。
大唐统一北方后分别将宇文北周和高氏北齐赶到阴山以西和幽州以北,高祖武德十四年,宇文鲜卑和高氏鲜卑建立的燕周国和乌古斯汗国合兵进犯大唐,分别从燕周国的居延军镇和乌古斯汗国的狼野军镇出兵南下,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太宗皇帝率领天策军大败,占领长城以北的狼野军镇,设为镇、靖二州,占领居延军镇的阴山郡,设为关州。其后两国三十年有未犯边,仁宗初年,再度踏马南下,兵败。消停十余年,于明宗六年,再次犯边,兵败。又休养了十几年,高宗十四年,两国再度踏马南下,联合漠北、塞外诸胡共计二十万联军,分四路进犯关州、镇州、靖州、幽州。
高宗皇帝以幽州总管慕容秋、河西道大都督萧铖为东西帅,各率七万军迎敌。萧铖收复关州,并在关州以北的达旦草原大败燕周联军,追至燕然山下,前后杀敌五万余,燕周被打到燕然山以北,自此完全失去燕然山以南的居延军镇,大唐拓进六百里地域。高宗接到萧铖的捷报后笑曰:“横刀立马,金面温侯也。”书下四字赐给萧铖。萧铖遂上表请皇帝赐名横马山,高宗允,萧铖便以高宗亲题的“横刀立马”刻石以记,永彰大唐威德。
大汉的燕然山从此成了大唐的横马山。
萧琰在“横刀立马”的石碑前立了很久,这四个字她看了很久,整个心神都沉浸了进去。高宗武皇帝并不是武道高手,但她写的这四个字却给萧琰一种面对武道强者的泰山巍巍感和浩浩汤汤、横无际涯,那是一种威武又博大的气息。
萧琰阖目又睁开,徐徐吐纳,只觉得内息又浑厚圆融了一些。
她解下秋水刀,双手执刀横举于眉,向石碑行了一礼。
这是一位真正的强者,因为她的内心无比强大,所以意志可以巍如山岳,气魄可以广纳海洋。
帝皇者,当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某觉得圣人萌萌哒~
公主出场大家要耐心等候。
第五十三章 撞见()
萧琰带着小厮下了横马坡;向山下的燕鸣河行去。
一路顺着山势迤逦而下;远处千丈高峰有飞瀑流泉落下;合成溪涧水欢跃下来,又有数处山溪流下;汇入高峰山南的盘石凹;从盘石底部飞落三百丈峭壁,瀑水落涧从谷壑深处流出,就是燕鸣河的源头。
萧琰原想去看一看盘石凹的奇景,但往那边走就没路了;“盘石瀑布”的名声传出来是因为樵夫远远的望见那巨大的从中凹下的瀑石中百丈瀑流断然落下的奇景,事实上距离还相当的远,而普通人力无法到达。萧琰虽然自负武功;但想着要钓鲟鱼;就没了那观景的心思,在小厮引路下,一路下山驰到燕鸣河入壑口,沿着河谷往上走。
这道河谷很深,从入口望去,奇峰高耸,两边壁峭崖陡,河涧两边树木葱翠,鸟鸣婉转,中间的河道已经融冰,河水清澈透底,近岸的河水仍然冰结着。每往前行百余丈,就有一道河弯,转过弯又是河谷坦途。过了两道弯,便见将军府的一个小厮站在河中一块礁石上悬丝钓鱼。
引路的小厮说,这是钓鳜鱼。
鳜鱼也是贵家膳上的一道时鲜,尤其这种深壑水养出的鱼更鲜。
萧琰和那小厮继续往里走,地势渐渐走高,河面变窄,水流变急。秉笔和三个小厮在这钓者罗鱼,四人手执的钓杆都很粗,钓线和鱼钩也很粗,因为者罗鱼长达三四尺,而且凶猛,往往咬断钱连钩一起吞下。引路的小厮说,者罗鱼喜欢待在水流湍急的水中,在这钓比较合适,再往里走地势更高,水流更湍急就不好钓了。
到这里已经没法骑马了。
萧琰从马鞍上取了鱼叉,对秉笔道:“你们在这钓者罗,我去上游找鲟鱼。”
秉笔应喏一声,又想起少夫人的叮嘱,道:“十七郎君莫去远了,这深壑里恐有毒虫猛兽。”
萧琰哈哈一笑,“什么猛兽能猛过我的刀?”
秉笔顿时想起萧琰杀“马贼”时的满天开花,嘴角抽了下,他应该为那些猛兽担心才是吧?
萧琰提着鱼叉往上走,又转过两个弯,已经能听见前方轰隆的水声,那是流瀑飞落三百丈崖壁溅落的声音,听着水声近,其实还远。
萧琰对能否叉到鲟鱼也没抱多大希望,不过流瀑下的深潭往往会有外间河水难以见到的奇鱼,没准比鲟鱼更加味美。
她越往涧壑深处走,越觉天地之气清新,不由运行了吐纳心法,便觉十四条经脉上打通的那些窍穴仿佛张开了口般,天地元气如风贯入身体,随着经脉运行纳入丹田。
她脚步越发轻快,有种要腾起来的轻身感,这是清气进入吐故纳新、替换了体内浊气的缘故,难怪商七说绝顶高手多半隐居于群山深岭中,这天地元气的纯净和吸纳速度明显不一样嘛。
又过了两道弯,水声越来越响,如雷轰鸣在耳边,沾着水气的清风也因为沾染了更多的水气而变得凝湿起来,如同一圈圈的涟漪漾着,水波般荡散开来。
萧琰忽然止步。
不对!
那水波一样的风是从峡谷西岸的密林中吹出来,一波接一波荡开,就好像是深潭水中央突然因为巨石爆开而冲荡出的水波,那风激荡得萧琰的袍子下摆都“哗”一下倒卷起来。
倏忽间,无形的风如千重波涛,迭荡而来。
萧琰脸色一变,这时退去却已晚了,当即掷叉拔刀,清喝一声,劈出了她凝聚全身功力的一刀。
这一瞬,她脑中一片空明,只有这一刀。
这一刀,练斩纵河!
秋水刀霜色的光华如白色的匹练,形成一道锋锐无匹的刀气,带着她纯粹绝然的意志,向着前方劈了下去。
这一刀劈入“水”中。
明明是风,却如真正的劈入水中。
风如浪,十重水。
萧琰全身的内力如滔滔浪潮般一波一波激出,一刀劈浪,十重暗劲,横山摧。
摧得了山,却摧不了这风,这浪。
萧琰脸色已变得煞白。
她自信就是遇上萧怀中这样的登极境后期高手也有一战之力,但面对这个无形的高手,她却是一招不敌,至少是登极境巅峰。
此刻却是退不得的,一退便会被那如山风浪震裂心肺而死!
萧琰低喝一声,脚步瞬间移了两步,施展斗转星移的移字诀,同时全身内劲仅余一丝护住心脉,内气摧至刀尖霍然旋转,身形不退反进,向着刀尖旋出的那道风浪漩涡处冲了过去。就如龙卷风,风旋中心就是最强里面的最弱。她顺着刀尖爆发出的最强力量冲了进去,“噗!”喷出一口血,又借着那风浪漩涡的卷力顺势被扔得飞出去,内腑再次被震伤吐血。
她仰跌在地上,只觉浑身如同被大浪头碾过一般,全身骨头连着肌肉都好像被碾碎了。
还活着,她心道。
若不是她的淬体诀厉害,恐怕骨头真的会被碾碎了。
萧琰深深吸了口气,忍住胸腑的痛楚吐纳回转一口内气,右手握着刀,手指攥着刀柄,慢慢坐了起来,浑身骨头发出轻微的咯嚓声,让人怀疑被风浪压得错开的骨头正在一块块合回原位,扯得肉连着筋一起痛。就这么一个坐起的动作,她痛得湿出一层汗来,却硬是一声没吭的坐直了身。
便听一声“咦?!”
这一声如刀锋切入百丈冰川,即使瀑流的轰隆声也没挡住这一刀切入冰川的锐声,直直透入萧琰耳中,如针刺般锐痛。
一道人影倏然闪现在涧水对面。
隔着对面还有十几丈远,萧琰也觉得那股威势扑面而来,压得她胸口沉闷,坐起的身子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瞬就会被那威势压得垮下去。
萧琰握刀撑地,右手背上已经血管凸起,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那摇摇欲倒的身子却如风浪中的小舟般,颠而不覆。
那人立在对岸不动,涧水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