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第3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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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当今太子又与别个不同,现在就已是洞真境大圆满,将来很可能晋入先天,其寿命必然悠久,若哪家入选太子卿,待太子登位后成为后族那就不是三四十年,而是一两百年了——纵然后君不会那么长寿,但重点是皇嗣,只要有了子女,以大唐皇帝不寡薄的传统,只要后族不作死,李毓祯对后族的眷顾就会持续下去。一、两百年,加起来能得到多少机会?所以很多世家都在心里打算盘,不只甲姓,还有乙姓丙姓,以及不入士族谱的寒门勋贵宦室。反正皇室又没规定后君必须出自世家。总之接到花好帖的就不只世家,还有皇帝宠信的寒门品官勋贵,只要家中有好子女的,都接到了花好帖,不由他们不多想。
到了四月初七赏花之日,凡接了花好帖的,都是一家人盛装出行,已婚的儿女不论,凡是未婚的,不拘儿女,不拘年龄,全都带上——没被太子看中,也可以瞅瞅花会上的其他人呀,年龄小的也可见见世面,这种机会可不多得。
因为各家父母都抱着被选和相看的目标,自是可劲儿的打扮自家的儿女,不管愿不愿意相亲的,总之今天得给你爹你娘表现好了,不然回来等着吃板子吧。所以这日的花好会真可谓孔雀开屏,百花争艳,年轻郎君和娘子的丽色比花好苑的几千本牡丹还要绚丽、多姿多彩,一眼望去,足以让人看花眼,真可谓一饱眼福,名花美人两相衬啊。
当然最瞩目的还是太子殿下。
李毓祯今日也被皇后好生倒捯了一番,没有穿过于威严的太子袍,而是一领玫瑰紫双织绫面的交领大袖衫,绣着大团绽放的牡丹花,华贵又明艳,只衣袖上绣着七团窠龙纹彰显出太子的身份,外面罩着一件浅金色的轻容纱,又多了两分飘逸丽致,配上她出色的容颜和夺目气质,纵然没有太子身份,也能虏获一大片芳心——不只男芳心,还有女芳心。
入苑赏花一阵,皇后和贵妇们就说说笑笑的游到一边儿去了,不妨碍年轻人之间的相处,李毓祯身边很快就聚起了一大群男男女女,个个都是好颜色。没有一张好脸的,都不好意思往这边凑,至于有没有内涵那另说——反正先看脸。一众女郎的脸皮显然比男郎君的脸皮厚,谁让太子是女的呢,男郎们还要矜持一下,谁知矜持着矜持着就被一群贵女给挤到外围去了,看着太子被一个个服饰华丽又容颜靓丽的女郎围得个花团锦簇,都不由得呆了。
……这还怎么相亲!
第367章 帝王不必有深爱()
“阿公阿婆,那些女郎都坏透了,一劲儿缠着昭华表姊……”
谢小郎君谢织回到家就对祖父祖母蒋国公蒋国夫人抱怨一通,顺便还剜了一眼“坏透了的女郎”中的一人,自家亲姊谢纾。
谢纾抚着心口道:“唉哟小弟,这可不能怪你姊我呀,谁让独孤氏、韦氏、慕容氏、孙氏、杨氏的女郎那么凶猛呢,姊姊我也是见势不妙,只能拼命往前挤了,省得殿下被那几个面甜心奸的给骗了。”
谢小郎君翻着白眼:面甜心奸,这是包括你自个儿吧!都想争着在昭华表姊面前露脸儿,哼!当他不知道自家亲姊的野心?明年就是进士科春闱,他十六姊不出意外,必定五甲中要中一甲,但就是考个状元那也得去州县历练,能被太子殿下记着脸儿跟没脸儿的,那能比?那起子世家嫡女争先恐后的往昭华表姊跟前凑,还不是为了表现自己,在殿下面前混个脸熟?纵没有入仕抱负的,能被未来陛下记住脸儿,那也是有好处的。
却是苦了他们这些郎君,连凑到殿下跟前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那帮女郎真是坏透了!
谢小郎君一脸恼怒的,转念想到崔七崔玉郎也被挤在外面,噗哧又乐了,滚到祖母怀里笑哈哈道:“崔七也没能跟昭华表姊说上话。”
那幸灾乐祸的样儿不要太明显。
蒋国公夫人抱着孙子嘴角微抽,瞥了眼端着茶一脸严正的蒋国公,老夫妻俩突然都有种头痛的感觉。世子谢道先也看了妻子一眼,夫妻俩也有种相对无言的感觉,心中都有些后悔太娇惯这个小儿子。
谢道先端起茶盏咳一声,给女儿使了个眼色。有些话父母说出来太打击人,只能姊姊说了。
谢纾也觉得敲敲小弟了,阿织已经十六七了,不能再做傻白甜的小郎了。她容色一正说道:“阿弟呀,姊姊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太子殿下。”那时太子还只是清川郡主,因先皇景宗的元后出自他们蒋国公府,先皇的太子——当今圣人——即谢皇后所出,所以郡主和他们算得上表亲,逢年过节都会代身体不好的太子上门拜见外祖父母,与他们年轻一辈的当然也有见面,那时小弟才八、九岁吧,第一次见面就迷上郡主了,之后年纪渐长,多见几次,也真个上心了,但从祖父母到父母到他们这些兄姊,可都是看得清楚——太子待小十一也就当小白兔一样,仅此而已。谢纾叹道:“但喜欢归喜欢,你可别陷进去。以太子殿下的性情,眼光,你还真够不上。你喜欢了也是白喜欢。”谢纾不是打击弟弟,虽然她弟也长得不错,但能跟崔七郎崔清珏比么?太子连崔清珏都没看上,能看上她这傻白甜的弟弟?
“今个咱们家参加花好会,也就是应应景儿,可不是真存了应选的心;重要的是去看一看,哪家郎君有可能选上——是和咱们谢氏亲近的,还是关系不近的,甚至有嫌隙的。”那就要破坏。
太子卿(妃)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必得是嫡出,不一定是嫡支嫡出,庶支嫡出也是可以参选的,但统观他们谢氏本支近支,出色的未婚嫡出郎君多半已经成亲,没成亲的也已定了亲事,余下的就是不太出色的,根本不作太子卿的人选考虑,唯一出色的就是本家的小十一了,可阿织的性情十之八。九不会被太子看中,所以他们谢氏这次参加花好会,就没抱着入选的目标,只是去相看其他人家,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对头家的入了选。想想崔清珏为什么头一个就被世家女郎们排挤出去或有意无意的挡了他道,那就是多数世家的默契——不能让清河崔氏出了一个皇后,再出一个太子卿,否则未来百年还不都是崔家得意了?
谢纾后面的话没说尽,但意思已经到了,她弟虽然纯真了点,但出身在陈郡谢氏这样的门第,从小到大经受的教育,就不可能真的纯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
谢纾跟着说道:“太子是甚么心性,你真的看明白了?从小到大你和她见面也不少,她要喜欢你早喜欢了。喜欢太子是一回事,你可别真抱着太子卿的念想,除非太子殿下想养小宠物,否则,阿织,她真不可能看上你。”
谢纾的话说得很重,她不能像祖母和母亲那般担心伤了阿织的心说得委婉,不这么重重一击,她弟就不会死心。而他有崔清珏那样的坚韧吗?爱而不得是痛苦的,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刀阿父阿母不忍落,就只有她来做恶人了——谁让阿织和她最亲近呢。
谢织的脸色白了又白,从祖母怀中坐直身,悲伤的眸光一一从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的脸上看过去,一众亲长都不忍的转过眼去,而这无声的回复已经给了谢织明确的回答,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谢迥、谢道先心中同时怅然:一个想起了自己的妹妹谢皇后对先皇景宗的一往情深,却终被景宗的多情而伤;一个则想起了自己年轻对李神佑的爱而不得之苦。如今又是阿织!他们谢家三代怎么就都栽在皇家身上呢!
世子谢道先蓦地坚定了主意:绝不能让儿子入宫。
而今日的花好会不会有什么结果,这是蒋国公父子早已预料到的——各个世家都在试探,也不会让哪家得到机会。但他们谢氏纵然没有机会,也不可表现出放弃。虽然他们自己否定了谢织,但以外人来看,谢织这纯良的性子,倒是合了对后君“清静,无为”的要求——在别个世家眼中,他们谢氏十一郎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如果哪家要想顺利入选,比如崔氏,那就得和他们谢氏达成默契——要让谢氏主动放弃,崔氏就得给出令人心动的条件;若不然,崔氏也得承谢氏一个大人情。
谢氏即使不争太子卿之位,也要将利益做到最大化。
谢迥搁下茶盏,一脸严肃的对谢织道:“十一郎,道理你七姊已经讲得透彻了,你是谢氏的子孙,也要承得起风雨。你下去想一想,静一静。太子卿的事,还没完,今天的话止于此,不可外传。咱们谢氏虽不争这个位置,却也不能平白让了。”
“是,阿公。”谢纾当先起身应下。
谢织虽然神色恍惚,却也从祖父的话中听明白,这不是他一人的事,起身白着脸应了。
不止谢家,这一日花会散后,各个家族的重要成员都在谈论今日花好会的情况,有失望的,也有庆幸的,庆幸的是其他家族也没得到机会,太子卿的人选还有得看呢。还有暗中捣乱的,譬如独孤氏,他们家的“人选”还小着呢,原本是介绍给萧十七,而萧氏已经婉言拒绝,信国公转而一乐,这不还有太子卿吗——那就将这几年的花好会给搅和了,等她家小郎长大了,未必就没有机会。
花好会上崔皇后全程都维持着皇后的雍容仪态,回到清宁殿才落了脸——她是选太子卿不是选太子妃,尽一堆女郎围着女儿是什么事啊!
皇后心情不好,首先数落女儿,“你是太子,不知道主动上前啊?那么些个俊郎君,就没一个看中的?”
李毓祯说道:“人太多,衣太华丽,眼看花了。”
李毓祥吭哧闷笑,皇后怒气转移,揪了他耳朵横眉道:“让你帮着你阿姊看人,你都溜哪去了?”
李毓祥连声叫冤,“唉哟轻点轻点。不是我不过去啊!那帮世家女,您知道的,一个比一个厉害,我都被踩了好几脚,也不知是谁!哼,别让我知道……”李小郡王一脸恼怒的叨叨了在大堆,心想被母亲揪两下总比被阿姊揍好得多——阿姊选太子卿,他在旁边使什么劲儿哟。姊弟感情再好,阿姊也是太子,以后的皇帝,这种“忙”可不能帮。
再者说,谁知道他姊有没有放下萧十七?唉!花好会上举目四顾,衣香鬓影,俊男美女,可就没一个比萧十七更好看的!人家还是洞真境大圆满!以其资质悟性,以后很可能还是先天!跟他姊比肩相配!——他姊已然经历了最好的,还会选其次吗?
李毓祥很不看好。
元微之那首诗是怎么说的来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太子卿就算选上了,也不是他姊心中深爱;纵然成了后君,得不到他姊的爱,也只余了尊贵,一生在后宫安静度过。李毓祥觉得,他姊真选了太子卿,就真个冷酷了——对父皇母后是尽孝了,对皇位传承也尽责了,就是对选中的人残酷。李毓祥私心挺喜欢崔清珏,不只人品气度,还有他的博学多才,但知道阿姊钟情萧琰后,他就真不愿崔清珏入他姊这个坑了——他姊其实是个寡情的人,对萧十七那般浓烈的爱就很让他吃惊了,哪可能再有第二份?这不是说崔清珏就不及萧琰,而是在武道方面,就没法比——两人擅长的就不在一个领域,问题是他姊就是和萧琰是一个领域的,这种对比根本就不公平。但命运有时就是这么不公平。纵你拼尽全身力气,又能奈何?
李毓祥心里唉声叹气的。
崔皇后对皇帝恼怒道:“明年花好会就只邀年轻郎君。”那些女郎任谁都别来了!
皇帝想笑,又咳一声忍住。
赏花时他率一众臣子在花好苑的东花台看花,花台是楼台,居高又敞阔,移目望去,四下览尽——太子被一众女郎围着,皇帝自也看得清楚;心里还知道这些世家主一脸陶醉的赏花作诗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里在说干得好,皇帝对这景况也淡定了,从开始就没想着一次相看成功。这些世家的试探和彼此的算计,皇帝心里能不清楚?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昭华的态度。
只要昭华有心,花好会可以年年开,总有让她觉得合适的。
皇帝想的是合适,而不是昭华爱的。
皇帝一直认为,帝王就不宜深爱。
虽然大唐前面的圣人颇有任性的,像昭宗,为个真爱闹得天翻地覆,将耗在这上面的心思用在国事上,得干多少实事?还有他的父皇景宗,每个娶进来的都是他的真爱,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的爱,结果父皇的一个“真爱”就害了他的母后,也使他终生受困于“先天之疾”!——所以皇帝李翊江其实是有些憎恶帝王的真爱的。在他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