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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兰陵风流-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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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玉璧是“雁好和谐”之义。

    沈清猗心中了然,双手接过,伏拜叩谢。

    安平公主笑道:“以后四郎就交给你了,我们可得轻松了。”

    若她治不好萧琮,就没什么以后——沈清猗寒眸敛下,声音清冽沉静,“媳妇定不负母亲信任。”

    叩拜双亲之后,就是与一众伯叔小姑行亲见礼。

    坐于西侧席之首的是梁国公的长子萧璋,在萧氏同祖父的兄弟姊妹中排行二。

    沈清猗上前行礼道:“弟妇见过二伯兄。”

    萧璋只比萧琮年长一岁,但十五岁就进入河西军,已经从军七年,即使穿着士族的大袖宽衫礼服,也掩不住挺拔健硕的身材,朗笑一声回礼,道:“四郎身子素来柔弱,还请四弟妹多多费心,为兄先谢过了。”

    沈清猗欠了下。身,声音淡静道:“照顾夫君乃弟妇分内之事,不敢劳二伯兄相谢。”

    萧璋目光一沉,转头对萧琮哈哈笑道:“四弟娶了贤妇,真是好福气。”

    萧琮咳了一声,回笑,“二嫂亦为贤妇。”

    萧璋目光又一沉,他的正室妻子虽然同样出身于江东士族,却不是吴郡孙氏的嫡枝,性情也颇为骄纵,这声“贤妇”可不是讽刺他么?

    他仰脸哈哈了声,“可惜你二嫂病体未愈,不然听到四弟这句称赞,定是要欢喜了。”

    萧琮只微微一笑。

    他和沈清猗回到东席落座,待下面的弟弟妹妹上来见礼。

    首先是老三,同祖兄弟姊妹中排行十四的萧琤上前。

    萧琤也是安平公主所出,和萧琮是一母同胞,与这位嫡亲四嫂便不见外,宽袖一甩,大咧咧行了一礼,“十四弟阿琤见过四嫂。”不等沈清猗回礼,他又笑嘻嘻说了句,“四嫂生得真是好看,比二嫂好看多了。”

    萧璋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宽袖下的拳头微微握起。

    萧琮俊秀的眉毛皱了下。

    坐在萧璋下席的萧玳冷嗤一声,“四嫂好看,关你屁事!”

    萧琤大怒回头,“我说话关你屁事!”

    萧玳冷笑一声“白痴”,也不等萧琤回席,径直上前,大袖一甩向沈清猗揖礼,“十九弟阿玳见过四嫂。”

    沈清猗扫了一眼萧琤,凛冽如雪的目光让萧琤一怵,回神过来不由恼怒,沈清猗却已撇了眼,跽直身向萧玳回礼。

    萧琤气怒的狠狠瞪了萧玳一眼,又威胁的向沈清猗挑了下眉,便见父亲含威的目光射过来,他不敢再放肆,悻悻回了席。

    三位小姑子依序上前给新嫂嫂见礼。

    “十六妹阿珂见过四嫂。”

    梁国公的长女萧珂,堂兄妹中排行十六,与萧璋同为侧室吕氏所出,也生着一双萧家人特有的细长凤目,仪态大方,形容秀美,眉目婉约有着书卷气。

    萧珂今年十二岁,比最小的庶弟萧玳年长两岁。按萧氏亲见礼只按齿序、不分男女的规矩,作为姊姊本应在他之前行亲见礼,但萧玳戾气重,萧珂平素都让着这个弟弟,一个亲见礼而已,不需要计较。

    随后见礼的是二姑子萧瑟,“二十一妹阿瑟见过四嫂。”

    萧瑟为妾室刘氏所出,神色淡漠得不像个九岁的女孩儿,声音也淡得如秋夜放凉的水。

    沈清猗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二十五妹阿珑见过四嫂。”梁国公最小的女儿萧珑是妾室高氏所出,才及五岁,精致的眉目却已显出日后可令人惊艳的容貌,她性子活泼,一边行礼一边清脆的笑,说“四嫂真好看!”“四嫂的裙子也好看!”“四嫂裙子上面绣的花儿也好看!”……

    玲珑一串童语脆声下来,满座莞尔,连梁国公夫妇都忍俊不禁。

    堂上气氛轻松起来。

    小辈们依序上前见礼。

    席上的小辈都是萧璋的子女,坐在他位席的后面。

    “侄儿宏拜见四婶母。”萧璋的长子是嫡出,生得唇红齿白,眉目秀致,年方七岁,行止间却已初具世家郎君的优雅风范,说话也是口齿清晰,不疾不徐,显得稳重。

    “侄儿宽拜见四婶母。”萧璋的庶次子,年方五岁,行礼说话却也端然大方。

    “侄女宁拜见四婶母。”萧璋的庶出长女萧宁,今年四岁,跪坐在锦垫上行礼也有模有样,叩首后好奇的抬头瞅向沈清猗,便被那冷冽如雪的寒眸惊得低下眼去,心道:这个四婶母好冷!

    “侄女宓拜见四婶母。”萧宓是萧璋的嫡女,今年才三岁,走路却是昂首挺胸的,下巴扬起,这么小的年纪就显出了贵女的风范,想必长大以后又是一位气势张扬的贵家女郎。

    沈清猗想起同样张扬的小姑子萧珑,便觉得兰陵萧氏在教育女儿方面与吴兴沈氏、或者说与多数江南士族相比已有了很大差异,她们更多的具有帝国强盛张扬的风度,而不是如江南世家女郎那样更多的延续魏晋世家的风度。

    “侄儿守拜见四婶母。”萧璋的庶出三子年仅一岁,还要乳母扶着行礼,声音奶声奶气,却也说得清晰。

    萧璋眉眼泛起骄傲,他的儿子都不错,重要的是,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他瞥了萧琮一眼,心里得意的哼了一声。

    沈清猗依例给了五个小辈亲见礼,唇边保持着淡淡笑意,眸中却寒幽不见底。

    亲见礼毕,新人叩安的第一天,父母子女齐家而食。

    二三十名奴婢鱼贯而入,将一张张食案端上堂来,有河西之地的汤饼、羊肉、胡炮肉、小牛棒炙,也有南方的紫米羹、脍鱼羹、菹羹,配有鸭臛、炙豚、烤山猪、鱼胙、木耳雉鸡、清煎春笋、玲珑豆腐等熟生荤素,又有獐脆脯、烤髓饼、白羊酥、百年酥、五仁包、荠菜春饼、梨花糕等南北诸色点心,又有牛羊乳、橘皮汤等南北特色浆饮……每张食案上林林总总不下二三十样,都是用冰清如雪的邢白瓷碗碟、剔透琉璃碗,或银平脱着足碟,以及越州剡溪才产的白竹笼盛放着。

    兰陵萧氏果然比吴兴沈氏奢贵得多。

    沈清猗寒眸微垂。

第四章 你生我生() 
清宁院内,萧琰一双晶澈的眸子瞪圆了,朝食后的漱口水差点被她吃惊的咽下去。

    母亲肯定是故意的,故意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个惊人的消息。

    她哀怨的看了母亲一眼。

    在绮娘忍笑的表情中,萧琰吐出漱口水到盂里,急急问道:“阿母,您说四哥成亲了?”

    所以说,昨日成亲的新人就是四哥?!

    她有些不敢置信。

    那个病怏怏、温润如君子的阿兄娶媳妇了?

    商清瞥她一眼,“怎么,你四哥不能成亲?”

    “不是……”萧琰眨了下眼,“总觉得,好遥远。”又嘟嚷着表示不满,“上回见四哥,也没听他提一下。”

    “你以为你四哥什么都和你说。”商清轻飘飘的语气,用白巾拭了唇。

    “咳,也不是。只是这么大的事,嗯,终身大事……”萧琰有些怏怏的,觉得自己被亲爱的兄长忽视了。

    难怪萧琤这家伙有小半年没来景苑骚扰她,莫非是替四哥去迎亲去了?萧琰心里有些嫉妒。

    商清朝食只用一碗莲子羹,起身走过女儿身边时,伸手在她怏怏的小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你四哥身体不好。”成亲有什么好说的。

    萧琰顿时神色一振,原来她不是被兄长忽略了。扬起眉认真道:“四哥的病会好的。”

    商清清淡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你四哥待你好,你希望他好也算应当。”

    萧琰拿起手巾擦了嘴,起身追在母亲身后,道:“四哥成亲了,我应该去道喜吧?”

    商清侧首乜了她一眼。

    萧琰嘻嘻笑着,扯着母亲袖子,“我悄悄去,不让别人看见。”

    商清乜了她一眼。

    萧琰眨着眼,讨好的笑,“我练完武,写完玉清经再去。”

    商清哼了一声,拂袖进了书房,坐榻上看书不理会她。

    萧琰扑到她怀里,蹭来蹭去。

    商清嫌弃的拍开她,“都这么大了,还往怀里蹭。”

    萧琰哼哼,“再大也是您女儿呀。”

    “以后蹭你夫君,哦,夫郎……”商清忽然侧头看她,“你以后是嫁还是娶?”

    萧琰理所当然的扬眉,“当然是娶,好孝顺您呀。”您可是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嫁了,您岂不一个人了?

    商清轻嗤一声,回转先前的话题,“以后蹭你夫郎去。”

    萧琰嘴角抽了下,对母亲这种“一根筋”颇有些无语,也回转先前的话题道:“才不,没有阿母身上香。”

    “胡说,士族郎君每日至少熏三道香。”

    “那是熏出来的香!”萧琰赖在她怀中,“我以后要找个天然香的,还要靠着软绵绵的,好舒服的。”

    “你确定你说的是夫郎,不是隐囊?”

    萧琰扑哧一声,乐得打滚笑。

    商清如来神掌拍她背上,语气轻飘飘的让她打个寒颤,“还不去练武?”

    “唉哟!”萧琰一骨碌爬起来。

    商清看了她一眼,“今日起,加抄《徹视经》。一个月后,可去。”

    萧琰脸一苦:又加抄一部经?

    须臾又欢喜起来。

    母亲答应了啊。

    ***

    承和院。

    书房里很静。

    萧琮如往常般半倚在书案后的长榻上看书。

    沈清猗跽坐在书案东侧,手里翻阅着萧琮历年来用药的方子,都是孙先生所开。

    越往后翻,她的眸子越是寒深幽沉。

    萧琮手中的书卷半天没有翻页。

    书房内只偶尔有药方翻动的细微声音。

    萧琮走神的样子落在沈清猗抬起的眼中。

    她微微好奇,却没有询问。

    毕竟,她和他在昨夜之前还是陌生人。

    萧琮忍不住了总会开口。

    在沈府,沈清猗就已经学会了隐忍。

    萧琮微微直了下。身,便见侧边年少的新婚妻子垂眸认真的神情,眼底的凛冽因为长睫垂下遮挡住,便显出了一种清静端华的气质。

    他咳了一声,坐直。

    沈清猗起身过去,伸手掖了掖他背后的锦缎隐囊,“还是靠着吧,坐着舒服些。”

    萧琮往后倚了倚,微笑道:“阿沈适才看药方良久,可看出点什么?”

    “孙先生开的药……”沈清猗斟酌了一下用词,“很是,妥贴。”

    “咳……”萧琮咳笑两声,“是中正平和吧。”他又笑,“孙先生当年曾说过,我用他的药,死不了,却也好不了。呵呵……”

    “你这病要根治,却也不是无方。”沈清猗皱着未描黛有些清淡的眉毛,“只是用药需猛,恐怕有些凶险……”

    她回想起九个多月前的事。

    那是在建康城的沈宅。

    父亲从扬州悄悄带了她去建康城。

    观月赏舞的楼阁高台上只有一人逆光而立,身材挺拔修长,眸子幽邃不明,高远如天意难测。

    “沈十七?”男子的声音醇厚悦耳,却带着逼人的威势。

    “是。”

    “听说因你生母出身微贱,连累你在沈氏处境不佳?”

    “儿不因母苦。”沈清猗平静道。

    “听说你医术精湛?”

    “经年琢磨,有些心得。”

    “孙先生说你性敏而善断,可惜因嫡母之故,不为沈氏所重。”

    沈清猗垂下眼皮,“孙先生谬赞,小女只是当断而断。”

    “好个,当断而断!”萧暎Ф溉谎鍪状笮Α

    片刻,他止住笑声,负手道:“我与你父沈纶以诗文相交多年,互成莫逆。当年我家四郎出生后,你父亲来信说,他日有嫡长女,必嫁我萧氏嫡长郎。几年后你父果然有了嫡长女,便提结亲之事。于是,两家换了庚帖,定下这门亲事。”

    他声音一顿,目光陡然锐利,气势凝重直压过去,“两个多月前,你父来信,说沈五得了怪疾,一脸恶疮,久治不愈,不得已愧然提出退亲。”

    沈清猗神色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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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曾在一卷古籍上见过。”沈清猗神色从容镇定,“说起来,这种怪症倒也不难治。只不过,治愈后脸上会留些麻点,过个一年半载的也就消了。国公府若等得,过个半年再来迎娶五姊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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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势沉沉如山压下。

    沈清猗袖底握拳,眸子却依然寒冽如雪,声音镇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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