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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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琰侧步斜左肘,撞向她腰肋。
李毓祯一个旋步,右手衣袖搭上她左臂腕,卸落她这一肘,旁人看起来却似两人踏歌错身时交臂而挽。
萧琰左臂震开她右手,斜滑身子过去,踏唱“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歌声中旋身再踏回,进三步,右手点向李毓祯腰间穴。
李毓祯腰一拧,倾胯滑步,“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踏歌声中翩跹而过,左袖绕过萧琰腰间,眼眉向萧琰飞了下。
旁观的众人都看得出神,忘了踏歌,见到这两人交臂又缠腰的,眼色都很精彩:这是……亲密吧?
独孤绍不由想道:难道殿下没看上崔七,是因为看上萧十七了?
韦应己眉眼间浮过悒色,心忖三弟似乎对秦国殿下有意,如果这位殿下属意萧十七,或许对三弟是桩好事?
孙楫心里有些古怪,这位殿下的气场太强了,又给他一种幽森若渊的莫测感觉,他实在很难想象她会如寻常女子般喜欢上一个男子——难道因为这个萧十七太干净?
他不由看了眼清美如雪莲的慕容优,她的美貌的确动人心魄;但他又默默转眼看李梓岚,还是觉得新安县主更让他中意。雪莲虽美,却不适合他,能与他共同奋进的妻子比风花雪月更重要。
元雍敛了下眼,心中浮起涩意,灯火下他看向李毓祯的眸子幽谧而深晦。
慕容优只看着萧琰,绿眸追着她晶光透亮、映着焰火的眸子,那双眼眸因为踏歌的热烈,渐渐腾起焰火,灼人,仿佛烈烈的……战意!?
李英蓁看出了道道,惊咦一声,长眉下目光陡然耀亮,身子往前滑出,跟着踏歌,目光紧盯着两人的步伐,身姿轻俊,飒爽,又隐约有两分凛冽。
众人也隐隐看出了门道。李群玉移了几步到李梓岚身边,轻笑,声音低柔带谑道:“这是踏歌,还是踏武?”
众人被她这句点破,霎眼再看去,便觉不一样了,但觉灯火下那两人轻盈翩跹又飘逸潇洒的舞步中,进退之间仿佛都有无形的气波,将焰火震得陆离炫目,那两边的焰影却又凛冽,似乎是刀光与剑影的共舞。
裴融之心中一轻:就说嘛,殿下必定知道阿琰是女郎,怎么会与她有什么暧昧?原来是考较武道来着。
元雍心里吁口气。
韦应己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为三弟还有希望而庆幸。
慕容湄偶然侧眸看慕容优,见她出神的看着萧琰,那双浅绿色的眸中光彩溢耀,衬得她的容貌愈发清美卓绝,若非场中诸人都被场中热烈又凛冽的踏歌吸引,只怕都要因她的容色而晃神了。慕容湄心里扑笑一声,十妹是被萧悦之吸引了?回去就得告诉她那是萧三妹,别让个女郎把心勾走了。
萧琰已不知外物,她的心神完全沉浸在踏歌中,必须合上母亲的笛音节拍,步子又必须准确的踏落在李毓祯步子封杀的生门中,歌声与感情还得契合,眼神、表情也必须与词曲合拍,哪方面出了差错就是输了。这种挑战和压力让她的鲜血瞬间腾的燃烧起来,浑然忘了与李毓祯是在踏歌,这是一种较量,也是道意的切磋……
她忘却了周遭的一切,心灵仿佛沉浸在一个充满音符的空间,夜穹上北斗七星闪耀,四周都是盘旋的音符,星光照在音符上,一明一灭,组合成了奇妙的节奏。渐渐的,明灭的星光牵动音符,连成一条跃动的音符线,萧琰顺着那条线踏步,音符盘旋,充满了玄妙感。
李毓祯心里赞叹,萧悦之的悟性真是惊采绝艳。
不过,她可不是来指点她武道的。
元夜踏歌踏上是情歌,她起唱的这首《西洲曲》就是经典的情歌,声情摇曳,情味无穷。萧琰沉入道后,踏歌就进入人与曲词完美契合的境界。两人的眼神随着笛音和踏歌的曲词而动,时而温情,时而甜蜜,时而柔缠,时而惆怅,情感流动缠绵,将相思之情表达得入骨三分。两人的手臂时而相交,时而旋身绕腰,无论眼神动作都是一对情人。
旁观的众人都被带到两人的意境中去了。
然后,一些人的眼色就又微妙了。
独孤绍的眼睛紧盯着李毓祯绕过萧琰劲细腰肢的手臂,十分怀疑:殿下真的不是在占萧十七便宜?
元雍的眸子沉晦如墨:她若对他无意,如何会与他这般亲密踏歌?
慕容优微微蹙眉,绿眸看着萧琰,心里有着疑惑:这只是踏歌,还是真情流露?
李梓岚秀雅眉毛蹙起,回想起公主在吐蕃时就对萧琰不同,心里不由浮起猜测:殿下是真的对萧悦之有意啊。
李群玉侧眉,便看见堂妹忧心的眼神,心里呵呵一声,纤指抚着袖口繁复的花纹,眸子在灯火流离下有些光影流转的莫测。
笛音袅袅悠长。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歌止,步停。
萧琰额上已沁出细汗,这场踏歌她踏得不轻松,心神犹沉浸在意境中未出来。
李毓祯踏近一步,手臂绕了她腰,低笑一声,在她耳边道:“南风知我意。”我爱慕你,风知,人知。
你是我的,不容许任何人觊觎你。
这是她用踏歌强势的宣告。
第一四七章 夜话诉情()
萧琰听见李毓祯含情低笑的一声,蓦然从意境中出来。
那双琉璃眸子似乎还有星辰碎光,点点璀璨,看着李毓祯,一时有些怔。
旋即发觉李毓祯的右手正抱着她腰,两人的姿态实在太过亲密,她眸中碎光立时逸散,右手抬起在她肩上轻轻一按,示意她松手,退后一步,道:“多谢。”
她今日才刚晋入登极境后期,还需要一段时间稳固境界,但因为与李毓祯这场对武的踏歌,境界已经完全沉凝下来,省去了她巩固的时间,但更重要的是,她沉入到那个奇妙的星辰音符空间中,让她窥到了斗转星移的上重境界,对武道节奏的领悟也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她现在自信,即使面对洞真境初期宗师,也有一战之力。
所以,即使知道李毓祯和她踏歌的目的不单纯,她也要真诚感谢她。
但独孤绍、元雍、韦应己等人见到她抬手按在秦国公主肩上这一动作,那眼神就饶有意味了。
这是彼此熟悉,亲近,关系平等,才会做出的动作。
慕容优的眸子微凝。
裴融之也惊讶了,原来妹妹与秦国的关系是这么好的?他先前还有些担心,毕竟妹妹姓萧。
李毓祯看着萧琰,薄凉的眼眸涟漪荡漾,仿佛拢着一潭春水,闪着惑人的幽光,声音低笑悦耳,“你怎么谢我?”眸光落在她粉红润泽的菱唇上。
萧琰心中冒冷汗,她该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亲自己为谢吧?
足步往后挪了下。
李毓祯嘴角一弯,伸手递了方白帕过去。
萧琰心情一松,笑着道了声谢,接过方帕,擦了额头上踏歌出的汗。
李毓祯幽凉眸子掠过众人,道:“你们继续玩。”回头看了萧琰一眼,抬步往帷幕走去。
萧琰收了帕子,随后跟上,向众人一颔首,与李毓祯进了母亲的帷幕。
“姑母,今晚玩得可尽兴?”李毓祯向李翊浵行了一礼,声音含笑道。
李翊浵倚着锦织隐囊,声音慵懒,“今晚呀,很有趣。”明眸笑意流波,看向女儿,“悦之,今晚玩得可开心。”
萧琰点头笑道:“开心。”虽然李毓祯的出现让她有些受惊,但总体来讲是很开心的。
帷幕外众人见秦国公主向帷榻主人行礼,不知情人的便不由揣测:这是殿下的哪位长辈?因萧琰随着入内,便有人惊讶的想道莫非是安平公主受召入京了?——但这可能性实在太小。
李翊浵笑问女儿:“还要玩么?”
萧琰心道李毓祯过来了还玩什么,摇头道:“已经过子夜,太晚了。我陪您早点回府歇息吧?”
李翊浵笑道“好”,又调笑说:“阿祯继续玩吧。这几个年轻郎君都不错的。”
李毓祯看着萧琰,笑了声,很直接道:“我是来找悦之的。”
萧琰眉毛抽了下,当没听见这话,对母亲道:“我去和二哥他们道别。”
李毓祯悠然道:“一起。”
转身往外。
萧琰跟着她出了帷幕,见众人那微妙眼色,心里无奈叹气,今晚一曲踏歌,她和李毓祯的暧昧恐怕是洗都洗不脱了。
“我们先回,诸位接着玩。”李毓祯眸子看向三位堂妹,“你们三人是与我们一同回,还是继续玩?”
众人都注意到秦国公主说的是“我们”,这让独孤绍、元雍、韦应己等人看萧琰的眼神愈发微妙。
萧琰心里默默抚额,这真是扯不清了。
李群玉见李梓岚和李英蓁都没有再玩的意思,便回道:“已经很晚了,我们和殿下一起回吧。”
裴融之见元雍几人也没了继续踏歌的兴致,便跟着道:“太晚了,咱们也不玩了。和殿下同路回吧。”
仆从们便收了两边帷幕,李翊浵戴了帷帽坐上肩舆,侍从们已将马牵过来,各人上马,出了朱雀门往东,过了春明大街折北入东直大街,就进入皇城东坊和北坊——皇族宗室贵胄和高门世家府第都集中在这一带。
众人沿路道辞,各自回府。
最后就只余下李毓祯三人这一行,因长乐坊在最北。
一行人从公主府的北曲西侧门入府,先到玉照院,李翊浵微笑对女儿道:“悦之送送你表姊。”
萧琰应了一声,送李毓祯回南曲公主府。
两人在月下并肩走着。
走了一会,李毓祯吩咐随行的侍卫侍女:“你们先回。”
六人恭声应了,行礼先去。
李毓祯在月下慢悠悠的走着。
萧琰沉默的走在她身边。
两人都没说话。
静静的走了一段路,萧琰原先还防备着李毓祯对她突抱突亲,却见她只是不言不语的走着,心里奇怪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她才不会问李毓祯为何这么安静。
经过一处假山,李毓祯忽然问她:“你如何谢我?”
萧琰知道她说的是踏歌助她领悟之事,心中微紧,想了想道:“你有什么需要我帮的?”
李毓祯笑了笑,“我不需要你帮我什么。”停了步子,转身走近她,眸子在月下漾着光,如春水涟波,声音含情,柔软,“悦之,你亲我。”
她要萧琰主动亲她。
萧琰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身子往后退,便被李毓祯伸手抱住了腰肢。
“悦之。”李毓祯明亮的眼眸看着她。
萧琰看见了她眼中温柔深沉的情意,还有渴盼的祈望。
她心中一抽,忽然觉得难过,一股酸涩直冲上她鼻子,进了她眼。
她垂下眼眸,敛去那股酸涩带来的湿意。
这是一种无法回应,也不能回应的痛苦。
爱上的那一个,因相思辗转、求而不得痛苦。
被爱上的那一个,又何尝不痛苦?
萧琰觉得,被爱并不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
她真想李毓祯不爱她。
她抬了眼,眸中还有未能完全敛去的湿意,将眼睛润得更加明亮,声音轻却坚定,“我不会爱你。”她的声音清晰道,一如她始终清晰明了的内心,“你别爱我。”
她顿了顿,语气怅然,“我不想伤你。但是,你若强求,我会跟你断绝一切。”她声音带着怅痛,“我珍惜与你为友。但若成不了友,那就断绝吧。”
她不想给李毓祯留下丝毫期望,感情就应该清楚明白,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不给对方留下幻想余地,才是最好的。
李毓祯的眼神变得幽冷如渊,声音也如深渊中的碎冰,“你喜欢上慕容优了?”
萧琰眼睛一睁,被噎着了,“这跟……慕容优有什么关系?”说着她俩的事呢,怎么扯上慕容优了?
李毓祯看她的表情和眼神却都是“你喜新厌旧变心”了。
萧琰顿觉心塞,心中的怅痛被神来之笔戳得无力,“真不是,你扯哪去了。”还有,她算哪门子的“喜新厌旧,变心”啊?
李毓祯双手松了她腰,冷冷看她,哼一声,转身走了。
留下萧琰呆呆的立在月下。
喂喂喂,回来啊,咱们说清楚啊!
这是断绝关系了,还是没断绝啊?
萧琰一脸纠结的回了玉照院。
李翊浵已经沐浴上榻了。萧琰沐浴后,换了寝衣,仍和母亲睡一起。
李翊浵伸手揽了她,伸指抚她蹙着的眉毛,柔声笑道:“怎么了,我的宝树愁眉苦脸的?”
萧琰便将送李毓祯的事说了,语气表情都很无奈,“怎么就扯到慕容优了?我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