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九州寒-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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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邵翰池笑了笑，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随即笑着问道：“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留在长安，我想看看这天下，这朝野，比我在边境有意思多了。”
“哈哈，你早就该回来了。”
邵翰池大笑一声，两人便一左一右各奔东西。
第二百五十章：大忠大义之人（）
小皇帝朱佑带着汤奇玮走出金銮殿后，踩踏在那皇宫的中轴线上，这是一条可以贯穿整个广场的御道，汤奇玮微微仰头，便能看见那座高耸于三层台基上的巍峨大殿，永固殿，那里才是这个王朝的中枢，是万龙朝拜的中心，试问天下多少的寒门学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金榜题名，走进那永固殿中，看上皇帝一眼，汤奇玮便是这寒门学子其中的一位，他这辈子都不曾想过，自己竟然真的走进了这个宫殿。
三楼雄伟台基，白玉石雕栏杆，赤红粗大木柱，青碧绿檐粱，金黄琉璃屋顶。
极尽威严华美。
小皇帝的步子，轻而缓，汤奇玮跟在小皇帝的身后，也是步步小心，不是因为怕惹怒了当今圣上，而是因为怕自己的步伐声破坏了这一份威严。
前朝灭国之后，宫中的大部分宫殿都是经受了战火的洗礼，可谓是残破不堪，先帝登基之后，许多宫殿需要重建，那个时候长安城方圆百里的以内的石料木材早已被砍伐挖掘一空，王鸿曦便亲自从南海之尽运来无数巨石古木，可见其中劳民伤财的程度，当时的朝野也是怨声载道，谏官更是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内容无非就是弹劾王鸿曦是贪官，横征暴敛，如今再看看自诩两袖清风谏官还真就是两袖清风的谏官，还真是两袖清风啊。
小皇帝走到了永固殿的大门前，汤奇玮便跟着走到了大门，此时汤奇玮才明白，当初王鸿曦为何如此人神共愤，这永固殿确实是极尽奢华雨的模样，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副巨大的嵌地九龙壁，九条金龙栩栩如生，像是下一瞬便要腾空而去。
这等气派天下也仅有皇家能有啊！
御疏房之中，小皇帝朱佑缓缓走到书案之前，汤奇玮紧随其后，小皇帝先是回头看了看汤奇玮，随即便坐在把雕龙画凤的檀木椅上，一旁贴身伺候皇大太监弓腰小跑，他的碎步寂静无声，悄悄的跑到了皇帝的身边，
御书桌上还放着几本小皇帝不曾批阅的奏折，大太监连忙收拾了一下书案上面的杂乱，便再次退了下去。
御书房内有四五位岁数都不大的起居郎，依旧埋首书案下笔如飞，毕竟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刚才在那朝野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汤奇玮看见皇帝坐稳之后，正要跪拜，小皇帝轻声说道：“免了。”
小皇帝伸出手，大太监赶忙又搬来一张椅子，受宠若惊的汤奇玮谢恩后小心坐下。
“你所说的这第二件事，便是弹劾朕，对吧？”小皇帝看着汤奇玮脸色平静的问道。
汤奇玮神情坦然而毅然，倒像是慷慨赴死的架势了，伸手从胸前拿出一份奏疏，毕恭毕敬说道：“这是臣的奏折。”
“呈上来。”小皇帝仿佛有些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伸手接过大太监递来的奏疏，本想着打开看看，但是迟疑了一下，看着汤奇玮问道：“看这奏疏之前，朕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臣，知而不言。”汤奇玮连忙回道。
“好，朕问你，今日弹劾百官之事，究竟是你发至内心，还是被逼无奈？”小皇帝朱佑非常直接的问道。
“发至内心。”汤奇玮震惊一番后，小声答道。
“你确定？”小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疏。
“陛下的意思，微臣知道，确实微臣能有今日，离不开当朝宰相陈兴修陈大人的提携，但是无论如何，即便是陈大人授意与我，我若是觉得不妥，我也不会备好了棺材再说这些话，今天弹劾百官一事中，微臣可以说是句句发至肺腑，这些东西就算是别人告诉我的，我自己若是看不见，我也不会胡说乱说，所以皇上你完全可以放心，陈兴修陈大人与今日这事没有任何关系。”
“你倒是替他开脱了一番。”小皇帝无奈一笑。
汤奇玮听见这话连忙抬头，高声喊道：“皇上，这不是开脱，臣说的是事实！”
“事实？”小皇帝愣了一下，脸色一边大声质问道：“你眼中的事实就是他陈兴修故意把你放在那贫寒之地六年？你觉得这件事跟他陈兴修也没有关系？”
“六年也好，六十年也罢，那都是微臣自愿的。”汤奇玮淡然回道。
“但是你确实是被他利用了。”
“皇上，你怎么还是想不明白，即便是利用，那也是微臣心甘情愿，而且这件事真的不能怪陈大人，毕竟咱们大梁确实有这样的贫寒之地，即便是我汤奇玮看不见，也还有其他人看见，若是看见了，不说，便接着这样，但是若是看见了，也跟您说了，那个时候可能就已经晚了啊，皇上！”汤奇玮满脸愤慨的冲着小皇帝喊道。
小皇帝听见这句话之后，微微一愣。
“还有就是皇上，如果今日微臣不是在这满朝文武的面前，在您的面前，弹劾他们，我若是靠着正常的渠道，刚才那封折子还能递到您的手中吗？即便是递到了，您看见了，您会相信吗？不是微臣想把事情做的如此决绝，而是真的没办法，但凡有其他的办法，陈大人也不会把我放在贫寒之地六年，现在咱们的朝堂，并不是没有直臣忠臣，而是这些人的话，即便是说了，也不会有人听见，即便是听见了，也不会有人信以为真，这才是咱们大梁朝堂最大的弊端啊，皇帝！”汤奇玮说话的模样痛心疾首，但是说完之后，汤奇玮便缓和了不少，毕竟今日他终于把压在心里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咱们朝堂的规矩不对？”小皇帝眯着眼睛问道。
“这跟规矩不规矩没关系，而是当今大梁官官相互，实在是严重，若是再不处理，可能都会威胁到皇上您，威胁到咱们大梁的江山。”
“那你觉得陈兴修是个什么样的官？”小皇帝笑着问道。
“我辈之楷模，大忠大义之人。”
小皇帝无奈一笑，拿起了桌子上面的折子。
第二百五十一章：为此君，宁死不惜（）
小皇帝眯着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折子，汤奇玮坐在那板凳之上也是如坐针毡一般，动不是，不动还不是，脸上的汗珠也是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掉，却始终不敢伸手去擦，因为此时汤奇玮看不懂小皇帝的表情。
片刻之后，小皇帝长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奏折，轻声道：“汤奇玮啊，汤奇玮啊，朕看你是真的活够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折子你都敢写出来，写出来也就算了，你现在竟然还敢拿出来给朕看？你究竟是何居心啊？”
汤奇玮听见这话直接，直接从椅子上面掉了下来，身子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喊道：“陛下，你今日若是赐死微臣，微臣毫无怨言，但是微臣真心希望皇上可以好好的看看这道折子，因为这里面写的全是微臣的实话，臣可以死，但不能白死，以臣一人之命，换万千百姓之活，臣觉得这买卖值了。”
“你这意思是在说朕是昏君不成？”小皇帝暴怒，挥手将自己手中的折子扔在了地上。
“微臣并不是这个意思，微臣只是想让皇上您更加了解咱们咱们大梁的现状，皇上，你现在已经被金銮殿里面的那些人蒙蔽了眼睛，有些东西您看得见，有些东西您看不见，您看不见但是并不代表这东西他不存在啊！”汤奇玮说话的时候身子依旧在微微发颤。
小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汤奇玮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沉默了片刻之后，咬牙说道：“你今日就算是死，也要点明朕是不是？”
“陛下，不需要微臣点明，我只是想说一些您看不见的，听不见的！”汤奇玮低声回道。
“好！那今天朕便给你这个机会。”小皇帝轻轻点头，转身坐在低声，指着汤奇玮喊道：“你现在给我抬起头。”
汤奇玮连忙抬头。
“你的折子朕看了，也看懂了，现在朕问你几个问题，你给朕想好了回答。”小皇帝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这次生气，似乎要比先前在金銮大殿之中还要严重几分。
“臣，遵旨。”汤奇玮目光坚毅。
“朕问你，我华夏三代以下可称贤君者该首推何人？”
汤奇玮听见这话，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淡然道：“当首推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前朝唐太宗。”
“汤奇玮你竟然敢在朕的面前说前朝皇帝谥号，你可知道，就凭着刚才你的那句话，朕就能将你处死！”小皇帝咬着牙呵斥道。
“就事论事，先前皇帝说的是我华夏，如若是连前朝皇帝的谥号都不能提，陛下您问话的意义何在？”
“还真是伶牙俐齿，我原来怎么没法发现你有这个本事。”
“微臣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汤奇玮面无表情。
“好好，那朕今天就跟你就事论事。”小皇帝点头，随即接着说道：“你先前这番话，朕并不反对，虽说前朝与咱们大梁并非一世，但是唐太宗之贤，贞观之治，后世莫不诵之，你却在给我的奏折里面应用狂生徐泾之言，求全苛责，借贬抑前朝唐太宗，一贬抑朕，如此贤君尚被如此攻击，你心目中贤明之君是谁？”
汤奇玮听见这句话无奈摇头，低声道：“尧舜禹。”
“朕说的是三代一下！”小皇帝朱佑拍着桌子喊道。
“臣的奏疏里已经说了，三代以下唐太宗堪称贤君。”
“那朕再问你，既认唐太宗为贤君，为何反责唐太宗忧游退逊，多怠废之政，这是不是在映射朕啊？
汤奇玮目光低沉，并未解释。
“为什么不回话？”小皇帝怒喝道。
“此言不值一驳。”汤奇玮满脸不羁。
“不值一驳还是无言回驳？”
“臣的奏疏陛下没看懂，因此不值一驳。”
小皇帝听见这话无奈一笑，咬牙道：“好大的学问，朕让你必须回驳。”
汤奇玮轻轻叹气，抬头说道：“唐太宗晚年追求奢靡享乐，懒于政事，贞观十六年，唐太宗下诏说，太子所用之物其他机关不得限制，结果造成太子的严重浪费现象。唐太宗自己也开始修造宫殿，贞观十一年在东都洛阳修飞山宫，二十一年又修翠微宫。在微臣看来，太子花费不受节制，确实是唐太宗的过失之举，至于修建宫殿，对于强大富庶的大唐前朝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这是其二。
小皇帝微微点头，脸色缓和不少，抬手道：“你接着说。”
“其二，唐太宗晚年厌恶直言，不听纳谏怠。从魏征上谏的十渐不克终疏和十思中可以看出，晚年的唐太宗，一倦疏懒，厌恶直言，所以魏征列举了唐太宗执政初到当前为政态度的十个变化，以及奉劝李世民要克制欲望，居安思危，事实证明，唐太宗因为不听劝谏，做了很多错事，后来他在临终前，写给太子李治的帝范中，检讨了自己的一生的过失，希望后人引以为戒。”汤奇玮停顿了一下，随即接着说道：“其三，远征高句丽，劳民伤财。贞观十九年，唐太宗亲征高丽，此次远征失利，因为耗费大量人才力物力。”
小皇帝看着汤奇玮，并未说话。
“无为而治，因此有优游退逊之短，怠废政务之弊。”汤奇玮缓缓抬头，目光坚毅的看着小皇帝说道：“但臣仍然认为唐太宗为贤君！”
“为何？”小皇帝问道。
“因唐太宗犹有亲民近民之美，慈恕恭俭之德，以百姓之心微信，与民修养生息，继唐玄宗，光大太宗之德，始有贞观之治，后有开元盛世，可是陛下您自以为千年昌盛为由，大肆颁布新令新政，完全不顾当今大梁民情民需，修道设政，其实是大兴土木，设百官如家奴，视国库为私产，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无一举与民修生养息，以至上奢下贪，耗尽民财，天下不治，民生困苦，要我直言。”
汤奇玮突然停顿了，小皇帝猛然抬头看着汤奇玮。
“以唐太宗之贤，犹有废政之弊，当今皇上，不如唐太宗，远甚。”
说完这话之后，汤奇玮扭头看向窗外，脸色哀伤。
“吧嗒！”
御书房内，起居郎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一旁的史官，手持笔，但是却不敢落笔，因为实在不知道这些话，究竟该如何写在纸上，大梁从开国到现在，无论是小皇帝朱佑，还是先帝朱文，都不曾面对过这样的臣子。当今的皇帝不如前朝的唐太宗，这句话没人能说，也没人敢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