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田记-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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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我刚才在外面可是看见了,新娘子的嫁妆非常丰厚啊?一个镖师之女不可能备得出这样的嫁妆吧?”另有人不信。
“切,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新娘乃嵩县鸿威镖局宋总镖头的嫡孙女,她二叔是洛阳赫赫有名的大商贾宋秋熠,以宋家的家底,区区这么点嫁妆算得了什么。”又有人在一旁接口。
“家底再丰厚又如何?区区一个走镖的绿林之家的闺女,如何配得世代书香,家族中世代在朝为官的韩家?”之前开口的那人颇为不宵的道。
“配不配得说不是你说了算,人家韩大人韩夫人和韩大郎君都没意见,你们在这里说这些酸话有什么用。”此人话音一落,又有那不喜噪舌的直率之人为新娘子抱不平。
“你……”某人甲忿怒,萧楠混在其间,听得有些想笑,以宋诺的出身,嫁入韩家这样的人家,若没有人议论才是有鬼,不过以宋诺的性子,这些不相干之人议论想必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困扰罢,果不其然,走在最前方的宋诺,仿若完全听不见这些议论一般,她与韩琚双手交握,身不摇,肩不晃,步伐十分稳健的一步步朝着喜堂行去。
喜堂内已摆好香案,香案的上方挂着一个大大的红喜以及一对大红如意结,两侧分别坐着韩琚的父母韩国华和郑氏,在郑氏的上方坐的则是韩琚的祖母江氏,按当理风俗,新郎和新娘拜堂成亲的时候,新郎官所有在世的直系嫡亲长辈皆需端坐喜堂之上(如父亲母亲,祖父祖母)接受新郎和新郎的拜礼。
一对新人来到喜堂之后,按例应有媒人在一旁照应,主持婚礼的傧相唱礼,可张冰人自下车跑了之后,至今没见影子,傧相等了片刻等不到那张冰人,却也不能由着新人和满堂宾客都站在喜堂傻等,只能硬着头皮唱:“一拜天地!”宋诺和韩琚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婚礼傧相的第二声唱礼又响了起来,韩琚与宋诺分别朝座上的韩国华夫妇以及江氏弯腰曲膝,正要跪拜下去。
“慢着!”却不想被一个突出其来的声音给阻止,这道声音一出,满堂宾客、宋家送嫁人员以及一对新人皆一脸愕然朝着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这一看之下,发现出言之人韩家一位观礼的长辈,按辈份,韩琚应称此人一声祖叔,此人现年已六十好几。
宋浩庭面沉如水,他一步从宾客群中踏了出来,目光不善的盯着此老开口:“这位老先生,新人成亲拜堂是每人人一生中最为重要大事之一,您在这个时候突然阻止他们的拜礼,却不知所为何事?”宋浩庭是宋诺的长兄,代表的是整个宋家人的态度,而阻止拜堂进行的人却是韩家的长辈,若他这个时候不站出来说话,宋诺日后在韩家都没法做人了。
“宋家舅爷,非老夫为老不尊,在此重要场合无端搅场,实是琚郎的婚礼与制不合,自古以来,新人成亲,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有的,可拜堂的时候,为他们的姻缘搭桥牵线的媒人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我韩氏一门,百年书香,韩琚身为我乾脉一系的嫡长孙,他成亲总不能出这样的批漏。”那位六十来岁,须发皆已花白的叔祖轻轻挼着自己的胡子,一脸平静的接口道。
“是啊,那张冰人呢?张冰人可是我安阳有名的官媒,她随琚郎一同前去迎亲,怎么回来的时候却没见到她的影子?”坐在韩国华上座的江氏适时插了一句。
江氏是世家之女,她对韩琚的这门亲事不满,因她本已为韩琚看好自己娘家的一个掌侄孙女,但韩琚父母皆在,他的婚姻主要还是靠韩国华夫妇作主,而韩国华向来又是个极有主张的人,她这个做祖母的,根本左右不了儿子和孙子的决定,正因为如此,宋诺尚未过门,已让她心里十分厌恶。
经韩琚的这位叔祖和江氏这么一搅肯,在场的宾客也反应过来了,是呢,那张冰人呢?她不是去出恭了?怎的到了现在都没回来。
“祖母,张冰人在途中的时候肚子有些不适,下车的时已有些支持不住,此时大概在休息,孙儿原想的是,既然张冰人身体不适,就不要劳累她了,咱们安阳的习俗虽说在拜堂的时候,应有媒人在一旁照应,但也有许多人家拜堂的时候,因某些意外,媒人不能到场的,孙儿原以为这不算什么大事,现听荣叔祖和祖母这么一说,孙儿发现确是自己考虑不周,孙儿这就着人去寻她,若她身体没有大碍的话,就让人扶她过来罢。”韩琚抬目看了首座上的祖母江氏一眼,接口道。
“张冰人来了,张冰人来了。”江氏双目一瞪,正要答话,人群中却有人先一步叫了出来,众人转目,果然看着脸色苍白的张冰人被一个丫环扶着朝喜堂走了过来。
“太夫人,韩大人,韩夫人,抱歉,老身来迟了,不过老身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身体不太争气,我在花轿上的时候,新娘子与她师妹担心老身年老体弱,扛不住远途奔波,好心点了老身的睡穴,让老身一觉从嵩县睡到洛阳,这本是新娘子的一番好心,奈何,老身的身子骨不太好,这一路没吃没喝,还没有……,到了地头,就再也支撑不住了。”张冰人白着一张脸开口解释。
(关于古代媒婆如何自称,之影没找到相关的资料,实搞不清楚,但想着,总不能用奴婢,妾身这样的称呼,思来想去,就用老身这个自称代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宋家的回击
不得不说,这张冰人不愧是官媒,话说得技巧和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她没说萧楠和宋诺是嫌她噪舌碍事,才点了她的睡穴,而是说两女体贴她年老体弱,不忍她周车劳顿,这才点了她的睡穴,这话怎么听都是在为新娘子开解。
实则是明眼人一听,便会发现这里面疑点重重,这张冰人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身体又保养得不错,怎么瞧都和年老体弱扯不上什么关系,更何况,就算她真的身体不好,抗不住长途奔波,你们中途好歹也得将人唤醒吃饭出恭吧?结果你们俩倒好,一路让人家睡到地头,这新娘子待人似乎体贴得过头了罢?一时间,几乎满堂宾客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宋诺身上。
萧楠则是略带诧色的看了张冰人一眼,她还真没想到这张冰人居然有这等手腕,换成一般的新娘子,被她将上这么一军,只怕立即就进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可是宋诺么,呵呵……
宋诺的脸盖着头盖,别人看不出表情,仅能从她那稳稳当当在站在新郎身侧的躯体,以及十分自然的垂在两侧手掌,可以判断出她此刻根本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江氏微眯着眼打量了宋诺一眼,语气颇为不善的开口问了一句:“琚郎媳妇,你能和大家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么?”
“回祖母,正如张冰人所说,她上轿之后,脸色便不太好,我担心她身体不适,无法承受从嵩县到洛阳这么长距离的颠簸之苦,无奈之下只好让我师妹点了她的睡穴,如今想来,此事确是诺娘行事不周,张冰人即便身体不适,中途的时候,我们也应该叫醒她,让她进进食……”宋诺先朝江氏屈膝微微行了一礼,这才脆生生的接过话头。
她此言一出,江氏和众宾客皆下意识的愣了一愣,到底是新娘子太过腹黑不要脸,生生将黑的说成了白的,还是那张冰人所言都是真话?唯有一脸病态的张冰人闻声一张脸生生被涨成了朱肝色,过度的激愤之下让她忘了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话,她几乎是双目喷火的瞪着宋诺,脱口辩了一句:“不是这样的!”
张冰人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呆,怎么又不是这样的?不待众人多想,张冰人的话音刚落,一直没有出过声的朱大厨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站在离张冰人只二步之遥之地,一脸阴森的盯着她开口:“不是这样的?你刚才不是说了新郎子和其师妹体恤你年老体弱,担心你受不住周车劳顿之苦,这才点了你的睡穴么?怎么转眼间又不是这样了?你这妖婆子说话颠三倒四,出尔反尔,莫非诚心不想让新郎新娘拜堂?”
朱大厨自逢大变之后,性格变得极为古怪,喜怒无常,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往往一言不合就会取其性命,只不过今日他是给自家徒弟送嫁,性子已尽量在收敛,可韩家诸人的作为显然是有意在喜堂之下让宋诺下不来台,若他还忍得住,那他就不是朱大厨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我不过是一媒人,哪里有资格阻止新人拜堂。”张冰人被朱大厨一迫,双膝一软,若非身边还有个丫头扶着她,几乎要摔倒,她用力吸了口气,强忍着内容的恐惧,下意识的辩道。
“你没有资格阻止,这么说你,你一再生事,是受韩家人指使咯?”朱大厨微眯着眼道。
“却不知这位是什么人?”之前发言的韩琚的那位堂叔祖皱眉看了朱大厨一眼,抢在张冰人之前开口将话头截了过来,朱大厨将视线从张冰人身上收了回来,淡淡的扫了此人一眼,直接把他当成空气,压根不理他。
此人见状大怒,正要发飙,宋浩庭已适时插口,他既不看韩琚的那位远房叔祖,也不管江太夫人,而是将目光投到正坐上的韩国华身上:“韩大人,却不知你对此事有何意见”
“宋大家舅兄,你此言问错人矣,吾儿是令妹的公公,即便令妹言行有什么差池,他也不好多做评判,现在的问题是,令妹为何要在轿上点张冰人的睡穴,这事她得给我们一个交待,若是因为嫌张冰人唠叨碍事,就依仗自己会武让其闭了嘴,那便是大事了,她与琚郎成亲之后,谁能肯定他们夫妻之间没有一点小矛盾?若双方之间一旦有点矛盾,令妹就仗着的身手对丈夫或者公婆动手,那还了得?”韩国华尚未开口,江氏却先抢过了话头。
“江太夫人,您是长辈,浩庭是晚辈,按理说来,长辈说话,晚辈不宜插嘴,但今日浩庭代表的是诺娘的娘家人,情况不一样,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夫人见谅,刚刚太夫人之语,恕浩庭不敢苟同,关于点张冰人睡穴一事,刚刚已经弄明白,当时因担心张冰人的身体,我妹妹才让想让她好好休息,此事经双方共同确认无误,本该就此揭过去。”
“现张冰人临时反口不说,听太夫人您的意思似乎也不愿这么揭过去,依太夫人之意莫非定要给诺娘安上一个什么罪大恶极的罪名您才觉得满意?还是说,韩家对这门亲事很不满,所以这才想方设法在这个时候来找茬?若当真如此,不妨明说,我宋家门楣虽比不得韩家,却也没有腆着脸,非要把闺女往你们家塞的道理”宋浩庭双眉一挑,淡淡的开口问。
“我……”江太夫人双眉一竖,勃然大怒,以她出身年纪,再加上韩家的低位,在安阳哪个人敢这样顶撞于她?而宋浩庭一个后生晚辈,竟敢在此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挤兑刁难她?这宋家莫非真以为韩家不敢当场休弃宋诺?
“宋家大舅兄,严重了,对于宋家这门亲,我韩家是真心实心想结的,绝无任何不满之说,母亲,今日是两姓之喜,咱们家嫡长孙成亲的太好日子,实犯不着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缠不休,张冰人身体不适,却仍随我家琚郎周车劳顿的跑这么远,我代表韩家谢过,好了,王傧相,现张冰人也到场了,麻烦你为吾儿继续操持唱礼罢。”眼见双方张弓拨弩,一触即发,韩国华终于抢在其母说出难以挽回的重话之前抢先一步插口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夜游洛阳城
宋浩庭的言词虽然犀利霸道了些,却非想搅合这门亲事,而是想明确表达自己的立场,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宋诺,宋家人永远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同时也向韩家人表明:我宋家的论门楣,暂时确不如你韩家,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家的闺女嫁到韩家,就要做说话连头都不敢抬的委屈小媳妇,你韩家若真诚待我妹妹,我宋家自不会干那不讲理的事,若你韩家摆明着看不上我宋家,看不上宋诺这个媳妇,这亲不结也罢。
现韩家真正拥有话语权和决定权的韩国华开了口,宋浩庭自是见好就收,江太夫人心头虽然愤怒之极,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家儿子下不来台,她怎么说都是世家之女,又这么一把年纪了,不至于这点处事的分寸和素养都没有,只是这样一闹,她看宋诺便愈发的不顺眼。
至于宋诺这丫头,仿若压根不知经此一闹,她会在韩家人心目中留下什么印像一般,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韩琚身旁,鼻观眼,眼观心,既无半分惶恐不安,亦不随便插口,她的性格注定她做不了那种八面玲珑,一入夫婿的家门,无论夫婿的长辈喜不喜欢自己,都能适时发挥